第28章 除夕(6) 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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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收東西歸收東西,你和那個顏掌櫃,不合適!”
李唐一本正經地嘟囔道。
“殿下,修義坊的那個張三在後門外求見。”
另外一個侍衛胡大頭進來稟報,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讓他進來,記住了,要客氣點。”
大年三十,賓客盈門,這個張三從後門求見,怕是有什麽事不成?
當過老師,好為人師,還有一顆博愛的心,總想拯救萬民,人人向善,有錯嗎?
以他現在的地位身家,還是有幫助幾個人的資本。
“小人張三,見過濟國公殿下。”
張三進了書房,畢恭畢敬,向主位上的趙竑見禮。
“張三,你這一身,相貌堂堂,看起來有些樣子。不錯!你是哪裏人呀?”
趙竑看張三正裝打扮,濃眉大眼,國字臉,一表人才,讚賞地點了點頭。
人靠衣裝馬靠鞍,張三一身黑衣,腰杆筆直,和前幾日那個二不掛五的潑皮判若兩人。
“回殿下,小人祖上是河北人,嘉定年間入的大宋,是歸正人。”
張三老老實實回答,態度謙恭。
“沒有什麽歸正人,都是宋人、堂堂正正的漢家子弟!”
趙竑微正色說道,讓張三坐下。
“張三,今天是除夕佳節,你不在家和親人團聚,怎麽有空到我這寒舍來了?”
宋代稱淪於外邦而返回本朝者為歸正人,即投歸正統之人。
這是南宋對北方金人控製區南下投奔之人的蔑稱。由當時的南宋丞相史浩,也就是現在的宰相史彌遠的父親首先提出,隨後成為南宋對北方淪陷區南歸者的統稱。
史浩歧視南歸的豪傑誌士,曾言道“中原決無豪傑,若有,何不起而亡金?”,並蔑稱北方歸來者為“歸正人”,不讚成對“歸正人”委以重任。
史浩之後,南宋境內,“歸正人”受到歧視和猜忌,備受懷疑。南宋朝廷規定,歸正官員,隻允許添差某官職,而不給實際差遣,即隻給閑職而並無實權。
南宋對“歸正人”搖擺不定的政策,引發大量歸正人的不滿,這種不滿從宋孝宗時開始發酵,到後來越發嚴重,使南宋不斷地失去北地民心,不僅徹底斷送了南宋北定中原的可能,也成為南宋滅亡的一個重要原因。
別的不說,如今和南宋朝廷離心離德的李全,部下忠義軍被稱為“北軍”,李全就是如此而走上不歸路的。
這一對史家父子,卑鄙加無恥,目光之短淺,禍國又殃民,可謂是流毒無窮。
“殿下,小人見過殿下,小人今夜來,是來謝殿下的。”
張三依然恭恭敬敬站著,並沒有坐下。
高低貴賤,他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處境。
“張三,你這是何意?”
趙竑不由得一怔。
他和張三不過隻見過一麵,隻說過幾句雞湯話,好像真沒有什麽可謝的。
“那日在修義坊,小人莽撞,殿下曾激勵小人,人生在世,當建功立業。小人醍醐灌頂,特來謝殿下讓小人幡然悔悟之恩!”
張三說完,向趙竑肅拜一禮。
要不是趙竑出手,他和他的兄弟們應該還在臨安府的大牢裏麵喝冷風。
“張三,你為什麽不去投靠史彌遠這些人嗎?他們可是權傾朝野,一手遮天,比我這個可有可無的國公強多了。”
趙竑和顏悅色,心裏明白了七八分。
這個張三,這是來投身來了。
這人有這樣的悟性和上進心,倒是讓他欣賞。
“殿下,史彌遠是當朝宰輔,煌煌士大夫,又怎會搭理小人這樣的潑皮閑漢?殿下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小人認準了殿下,願為殿下效力,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張三朗聲說道,神色莊重。
這是他的心裏話,機會隻有一次,絕不能錯過。
“張三,會使槍弄棒嗎?會不會騎射?”
趙竑點點頭,輕聲問了起來。
沒有兩下,張三估計也不會來找自己。
“會使槍,能騎射,馬上能開一石的弓。”
張三回著話,依然是恭恭敬敬。
“張三,看來你有些本領。坐吧,聽我說幾句心裏話。”
趙竑溫聲說道,指了指屋中的椅子,張三無奈,小心翼翼,半邊屁股在椅子上坐下。
李唐端了茶進來,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張三,放在了桌上,轉身出去。
趙竑,不會是連這種街頭混混也要納入府中吧?
“張三,你先喝口茶。”
趙竑麵色溫和,指了指茶杯。
好為人師,不能隻給對方喝雞湯,還得用成績說話,能保送個名牌大學最佳。
“古人雲,朝聞道,夕死足矣。你這麽年輕,相貌堂堂,正是大好年華,當金戈鐵馬,報效國家,怎能渾渾噩噩,虛度光陰?我說的是實話,見你是條漢子。希望你能聽進去。”
趙竑看著張三,鄭重其事。
他這個人,有時過於多愁善感。心情好時,覺得人世間一切都是好的,也希望每一個人好,自己能幫助他們,不願意看到人受苦。
說白了,有一顆聖母心,但卻沒有那個能力,自己也很痛苦。
“殿下所言,張三銘記於心。張三願為殿下效勞!”
張三站了起來,肅拜一禮。
“不必唯唯諾諾,放開點,跟前說話。”
趙竑等張三來到身前,看了一眼門口,猶豫片刻,這才壓低了聲音。
“我府上倒是缺侍衛,但目前形勢不明,敵強我弱,需要韜光養晦。我要你繼續在民間蟄伏,日後我或許會有重用。你願意嗎?”
趙竑輕聲叮囑,張三連連點頭,不自覺麵紅耳赤,眉開眼笑。
“殿下放心,小人回去後,自會修身養性,蟄伏待機,等候殿下召喚。”
隻要能投靠趙竑就行。至於結果如何,也隻有忠人事,聽天由命了。
蟄伏待機?
趙竑輕聲一笑。他自己,不就是在蟄伏待機嗎?
“張三,我沒有看錯,你是個人才。若是我趙竑有翻身的一日,必不負你!”
趙竑盯著張三,目光灼灼。
對於第一個投靠自己的人,即便是低賤的潑皮閑漢,趙竑也不吝重用。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那些個熱血沸騰之人,大多是民間普通士民。至於那些權貴士大夫、既得利益之人,榮華富貴、安逸享樂之下,骨頭都酥了,那有骨氣。
“殿下厚恩,小人願為殿下效力,肝腦塗地,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張三跪了下來,連連磕了幾個響頭。
這一下,他的心可是放到肚子裏了。
他沒有選擇,但也在觀察趙竑,想看看對方是不是明主,希望對方不要讓自己失望。
趙竑思慮周全,禮賢下士,給他的感覺,讓他也是放心。
“張三,你記住了。君子藏器於身,擇時而動。回去後,多讀書,打熬力氣,蟄伏待機吧。你要明白,世間沒有捷徑,機會隻給有準備的人。你明白嗎?”
即便是有熊熊燃燒的野心,也得有才華匹配才是。
最好一切順利,用不上那些旁門左道的伎倆,也不用圖窮匕見。
“殿下所言極是。小人謹記!”
張三抱拳回道,鄭重其事。
“張三,你所需的錢財,我自會讓人送到。以前那些事,可是不能做了!”
趙竑說完,靠回了椅子上。
“殿下無憂,小人自然曉得!殿下,小人的名字叫張正思。小人告退!”
張三再也不敢拖延,就要告辭,卻停下了腳步。
“殿下,這幾日的小報上,有殿下欠賬不還,被官妓私娼追債上門的消息。小人以為,是史彌遠等人刻意為之。殿下當心。”
張三說完,告辭離開,趙竑眉頭微皺,端起了茶杯。
正如侍衛許勝所言,那些前來要賬的官妓們,確是故意為之。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潑髒水,讓他顏麵無存,朝野看輕。
這可真是居心叵測,防不勝防啊!
這個張三,果然不是個糊塗蟲。
對了,他剛才說他的名字叫什麽?張什麽思?
“殿下,你真的想招納吳文英和張三?”
張三離開,李唐進了大堂,上前小聲說道。
讀書人吳文英給了那麽多錢,潑皮閑漢張三卻一文不給,殿下也會看人下菜了。
“吳文英和張三,也許沒有用,也許有用得著的一天。一切都要看將來的走勢。”
對吳文英的禮敬三分,就當是對宋代詞人們,對妖嬈宋詞的一種緬懷和情懷吧。
“殿下,吳文英一個文弱書生,能有什麽用?張三或許還能當死士,有些用處。要我說,那個顏春還仗義些,送了三匹好馬,替咱們省了不少錢!”
李唐暗自竊喜,趙竑眉頭緊鎖,卻想起另外一件事了。
大宋不僅民間缺馬,軍中更缺馬,戰馬和騎兵,始終是懸在大宋頭上的一把利劍,不知道怎樣才能化解。
“你怎麽知道我要用張三?”
趙竑忽然停下了腳步,抬起頭來問道。
他又沒有說,張三更不會說。這個李唐,他是怎麽知道的?
“殿下,是我猜的。要是你不用他,他就不會從後門出去。”
李唐嘿嘿一笑,故作神秘。
“他是從後門出去的?”
趙竑微微一驚。這才想起來,張三似乎也是從後門來的。
果然,此人做事,讓人放心。
“殿下,張三不簡單,腦子靈光,手底下也不弱。光這兩點,殿下好眼力!”
李唐恭維起了趙竑。
“你李唐李黑臉能看上的人,差不了!”
趙竑哈哈一笑,回到了椅子上坐下。
高手在民間,許多人藏器於身、滿腹才華,隻是缺少機會而已。就像上海灘的丁力許文強們,沒有機會,還不是賣梨找不到工作。
“殿下,你要用張三,不會是有什麽陰謀吧?”
李唐在一旁斟茶,壓低了聲音問道。
“陰謀?別說的那麽齷齪,好像我要偷雞摸狗似的。”
趙竑不滿地看著自己的侍衛。就這說話水平,語文是米國人教的吧。
“李唐,此事你知我知,不可讓任何外人知道,包括許勝他們。”
趙竑鄭重其事,交待起了自己的侍衛來。
有備無患,說不定到時候圖窮匕見,什麽招數都得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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