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秦淮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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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人正在說話話,幾個紈絝膏粱倚紅偎翠進了亭樓。幾人得意洋洋,嘴裏還大聲誦讀著趙竑剽竊來的詩詞,意氣風發。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我就是風流人物,要好好風流快活!哈哈哈!”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啊哈哈哈!”
    紈絝和鶯鶯燕燕們來到亭樓裏,圍著中間的石桌紛紛坐下,下人趕緊擺上酒菜。
    “李兄,聽說“淩霄閣”的李香香,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賣藝不賣身,是真的嗎?”
    綠色錦衣的小胖子臉白如圓盤,小眼睛滴溜溜轉著,肥手在身邊女子的身上上下探索。
    “賣藝不賣身?擺上幾十根金鋌,嫦娥也會上榻自解羅衣。就更不用說她個待價而沽的李香香了!”
    李兄顯然是花間老手,深諳歡場之道。
    “那不一定!聽聞李香香後麵有大人物,是什麽通判來著。可不容易勾搭上!”
    另一個瘦子儒士打扮,身材單薄,眼圈烏黑,顯然酒色過度。
    “要是通判,那還是算了吧,我爹也惹不起。再說了,花了錢又不能風流一夜,幹著急。那多沒意思!”
    李紈絝無奈搖頭,很是看的開。
    “幾位大官人,我們姐妹,難道還入不了你們的法眼嗎?”
    “大官人,你們好偏心啊!我們姐妹琴棋書畫也不差,樣貌不美嗎?”
    鶯鶯燕燕們紛紛開口,歡聲笑語。
    “入入入!一會咱們就入洞房,我一定讓你舒服個夠!”
    李紈絝哈哈大笑,惹的小胖子和儒士紛紛舉杯,氣氛熱烈。
    “大官人,你好壞呀!”
    “床上你也說我壞!我到底壞不壞呀?”
    紈絝和妓女們嘻嘻哈哈,越說越露骨,似乎一時半會不會離去。周平搖搖頭,周圍喬裝打扮的的衛士們退了下去,趙竑三人悄悄下了樓。
    “是不是說到了你們的心上?反正是說到了我的心上。”
    趙竑似乎心情不錯,邊下樓還邊調侃。
    淩霄閣,李香香,不用問,這是秦淮河上的花船了。
    周平和田義麵麵相覷,靜悄悄跟上。趙竑卻忽然停下腳步,指向了秦淮河岸邊上一艘艘裝飾精美、古香古色的錦舟。
    “那是什麽?”
    這不會就是紈絝們口中,六朝金粉的聚集之地吧?
    順著趙竑手指的方向,周平看的清楚,趕緊做起了解釋。
    “陛下,這都是建康府教坊的官妓們的花船。江南水鄉不同於北地,官妓們多有在船上為居。這些官妓多能吟詩作賦色藝俱佳,來訪多文人士子、富商巨賈、也有不少官員,可比天上人間。”
    天上人間?
    趙竑不由得莞爾。天上人間,不是早已經被取締了嗎?
    “陛下,官妓在官府宴席上歌舞助酒,也在官營酒肆招徠生意,就如臨安府的“豐樂樓”等官方酒樓,都有官妓招攬顧客。除此之外,也有自己的生意,就比如這些花船。這些官妓大都腰纏萬貫,錦衣玉食,吃喝一輩子都夠用了。”
    周平繼續向趙竑解釋。
    “果然是酒色財氣,秦淮風月。”
    趙竑搖搖頭,忽然笑道:
    “既然來了,咱們也去見識一下,體會一下這秦淮河的風花雪月,靡靡之音。”
    “不了,還是趕緊找地方吃飯吧。肚子都餓了。”
    田義掃興地叫了起來。
    “陛下,這要是被人發現了,說你寂寞難耐,夜出,這玩笑可就開大了!我也沒法向秀娘交待!”
    周平也是心驚,趕緊勸了起來。
    他要是帶趙竑去找女人,還不被他老娘和妹妹暴扁。
    “朕有疾,朕好色。你們兩個都沒成親,到了船上,還不夠你們吃的!”
    趙竑哈哈一笑,邁步向前。
    “金陵城,沒幾個人認識我。如果在船上真能碰到某些熟人,那我可真是不虛此行了。”
    趙竑若有所指,周平心知肚明,也放心下來。
    周平拉著滿臉不情願的田義,跟在了趙竑後麵,向亭下走去。
    “陛下,那個史堯之差點鬧出人命,隻是貶官,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周平忽然開口,說起了一件陳年舊事。
    說是舊事,也不過是半月前,趙竑小小懲罰了一下,沒有翻起任何小浪花。
    “史堯之隻是個小角色,廢除官妓,廢除賤籍才是大事。”
    趙竑看著秦淮河上的一艘艘花船,目光精芒閃動。
    也許,是到了做決定的時刻。
    “陛下,咱們去哪一艘花船?”
    周平大吃一驚,隨即小聲問道。
    看來,趙竑是要對官妓弊政動手了。
    “當然是那艘李香香的“淩霄閣”了!”
    趙竑看了看周平,眉頭一皺。
    “周平,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淩霄閣”在哪裏?”
    周平訕訕一笑,拱手行禮。
    “陛下,請。”
    “周平,你和你的那些屬下,都是怎麽樣做事的?”
    趙竑向亭下走去,邊走邊問。
    才任反貪司主事一兩個月,自己的大舅子就閑庭信步,似乎已經有了進展。
    至於周平是不是去過“淩霄閣”,是不是趁機破了童子身,他才懶得去問。
    “陛下,這很簡單。臣長於民間,又四處遊曆,對這些作威作福、作奸犯科之事,熟稔於心。”
    周平輕聲說道,緊緊跟隨。
    “臣到了金陵,對建康府大小官員、豪強官宦就進行了暗中走訪,誰富貴逼人,誰胡作非為,都在臣調查之中。而民憤極大者,則是臣重點調查的對象。”
    他指了指秦淮河上的花船,輕聲細語。
    “就比如這花船,以及城中的青樓瓦舍,就是很好的查察場所。就像陛下說的,醇酒美人,風花雪月,那些紙醉金迷、聲色犬馬的官員,他們能不來嗎?”
    趙竑微微一笑,拍了拍大舅子的肩膀。
    “周衙內,那你有沒有找一個賣藝不賣身的,把自己的終身大事給解決了?”
    “快說,周衙內,終身大事解決了沒有?”
    田義接著趙竑,裝神弄鬼問道。
    “陛下,馬上,馬上!”
    周平心虛地回答,神色尷尬。
    趙竑輕輕搖了搖頭。這個大舅子,也有難為情的一麵。
    幾人向前,還沒有走到“淩霄閣”的花船邊,幾個錦衣紈絝相互攙扶,晃晃悠悠從船上下來,其中一人酒氣熏天,再也忍耐不住,快步走到一旁,就在岸邊的青磚地麵上稀裏嘩啦吐了起來。
    惡臭撲鼻,趙竑惡心地扇扇手,捂住了嘴。
    好家夥,這是喝了多少,還是清香型的?
    “看什麽看?還捂著鼻子,你小子惡心誰呀?”
    一個紈絝看著捂住口鼻的趙竑幾人,登時黑下臉來。
    “閃開!不長眼!”
    另外一個紈絝嗬斥了趙竑一句,滿臉的不耐煩。
    田義梗著脖子上前,就要群挑,卻被趙竑一把拉開。
    再看周平遠遠躲開,還轉過頭去,藏頭露尾,像是怕被人發現。
    “小子,瞪什麽眼,小心老子弄死你!”
    “看什麽,趕緊給老子滾!”
    幾個紈絝沒好氣地訓斥著田義和趙竑,然後扶著吐的有氣無力的同伴悻悻離開。
    “這些家夥,夠橫!”
    趙竑哈哈一笑,搖了搖頭。
    從古到今都是一樣,官二代富二代,混混潑皮們,囂張跋扈,永遠都是舍我其誰,霸氣十足。
    田義看著左顧右盼,小心翼翼走過來的周平,好奇道:
    “周大官人,你躲什麽?就幾個紈絝,也把你嚇成這樣?”
    “當然不是!那裏麵有幾個我認識的臨安城紈絝。這幾個人,恐怕是來上考金陵講武堂和金陵大學堂的。”
    周平輕聲說道,田義的臉色立刻一沉。
    “這些玩意進講武堂,這是要惡心誰呀?”
    “不知者不怪。到時候進去了,自有他們的苦頭吃!”
    趙竑搖搖頭冷哼一句,邁步在前,周平和田義隨後,三人一起上了花船。
    上了船,進到裏間,果然是雕梁畫棟,富麗堂皇,衣香鬢影,往來無窮酸,盡是富貴人。
    “陛下,這可是比你的寢宮奢華多了!”
    田義搖搖頭,羨慕地東張西望。
    “這可真是讓朕大開眼界啊!”
    打量著船上難以名狀的奢華,趙竑也是暗暗心驚。
    總有一天,要關了這些煙花之所。要不然,官員們哪有心思好好上班。
    “幾位大官人,這是李香香李大家的花船,金陵的行首,琴棋書畫,貌美如花,要不要讓她來陪陪幾位公子?”
    老鴇看趙竑三人衣冠楚楚,人模人樣,登時眼睛放光。
    現在天剛黑,還不是業務最好的時候。貴客盈門,彈琴唱曲,吃喝玩樂,又能好好賺上一筆。
    “媽媽,麻煩你準備些酒菜,我們兄弟腹中饑餓,邊吃邊喝。有勞了。”
    趙竑微微一笑,周平適時地奉上寶鈔。
    “幾位公子稍等,香香小娘子馬上就來!”
    老鴇眉開眼笑,趕緊退了出去。
    “妾身見過幾位大官人!”
    香香進來,皮膚雪白,腰身姣好,輕羅下的修長玉體讓人垂涎三尺,果然是金陵的行首,蕩起了一顆顆騷動的浪心。
    “李大家,就麻煩了。”
    趙竑微微一笑,做了開場白。
    香香過去撫琴,趙竑向二人低聲說道。
    “你們兩個,誰看上這個香香了,我替她贖身。”
    這麽好的身材,整天給豬拱,可惜了。
    “喝酒!”
    “算了吧。留給你自己的後宮吧!”
    田義和周平連連擺手,低聲拒絕。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琴聲響起,吳儂軟語,趙竑微微一笑,竟然是那首《臨江仙》。
    田義和周平麵麵相覷,也是莞爾。
    看來,大宋皇帝的傑作,已經名揚海內,傳遍青樓瓦肆了。
    “李大家,你彈的,似乎沒有我家公子好聽。”
    聽了片刻,田義忍不住說了出來。
    “大官人也懂琴?”
    香香琴聲一頓,驚訝地看著趙竑。
    “李大家,你少聽他亂說。彈你的就是。”
    趙竑微微一笑,請李香香繼續。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彈琴貴在心境,那有誰好誰壞的道理。
    酒菜端了上來,琴也彈完,眾人一起坐在桌邊,開始飲酒吃菜。
    “李大家,最近顧通判沒來呀?他要是來了,我們豈不是很尷尬?”
    周平和趙竑目光一對,周平率先開啟了話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