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4章 何等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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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莫欺少年窮!“
    “師兄你現在這般欺辱我,三十年後我定要讓你追悔莫及!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啊!你不敢吧?不就是想維護你那虛偽的名聲嗎?“
    夏尤表麵上說著錐心刺骨的話。
    內心卻在向師兄默默致歉:“對不住了師兄。”
    他相信師兄一定能明白自己這番表演的用意。這番話裏絕無半點私怨,想到之前狠咬師兄的那一口,他至今仍感愧疚。當時自己那般瘋狂,師兄手臂上的傷口如今雖已結痂,但每每回想起來,他都覺得自己太過份了。
    那時師兄內心該是何等無奈?
    為了維持人設,隻得強忍心痛扇自己耳光?夏尤如是想道,他心目中的那個師兄又回來了。
    然而事實果真如此嗎?並非全然。
    被夏尤那麽狠咬一口,任誰都難以忍受。當時情景下,許方確實對師弟的表現感到惱火,索性就借著怒氣本色出演,給了師弟一記耳光。當時圍觀者眾多,這一巴掌倒也打得值當。
    隻要這個消息傳到公羊炳父子耳中,他背信棄義的人設就算徹底坐實了。
    “這小子演得未免太投入了,罵得這麽難聽,該不會還記恨著我之前扇他那巴掌吧?“許方感受著四周投來的目光,右手手指不自覺地搓了搓。他本不願如此,可師弟的表演實在太過逼真。
    若是不表現出相應的情緒,不符合自己精心營造的人設,恐怕就會前功盡棄,引起他人懷疑。
    “啪——!“
    反手一記響亮的耳光。
    許方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扇在夏尤臉上。
    不等被打懵的夏尤回過神,他又反手補了一巴掌。
    啪啪聲不絕於耳。
    為了演出效果逼真,許方左右開弓。左邊一記耳光甩過去,“啪“的一聲脆響;右邊又一記耳光抽過來,同樣清脆悅耳。
    圍觀的眾人紛紛露出興奮的神色。
    沒想到還能吃到這麽大的瓜。
    師兄毆打師弟,而且如此毫不留情,耳光扇得啪啪作響。要知道這樣無情的抽打,對一個不過十一二歲的孩子會造成多大的心理陰影啊,實在不該如此。
    就在夏尤欲哭無淚之際,耳畔再次傳來師兄的話語。
    那句安慰的話讓他頓時淚崩。
    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演得太過火了。
    正是因為自己表演得太投入,師兄才不得不下重手配合。
    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師弟,你剛才表演得有些過火了。這種情況下若我不出手,恐怕就要露餡了。師兄對不住你,但你要明白.“
    “我打在你身,痛在我心.“
    這番話在夏尤心頭縈繞,久久不散。
    說話間,師兄又補了兩記耳光。
    此刻夏尤心中已無半點怨言,隻剩下對師兄的愧疚。
    都怪自己自作聰明,害得師兄不得不下重手。
    打在我身,痛在師兄心。比起自己這點皮肉之苦,師兄內心的煎熬才是真正的痛苦。想到這一層,夏尤反倒不覺得疼了。
    鼻間忽然湧上一股溫熱。
    夏尤抬手一摸,發現手上沾滿了血跡。
    好家夥,師兄這是有多痛心,竟然把自己打得流鼻血了?
    自己尚且如此疼痛,師兄心裏肯定更不好受。自己真是個罪人啊。
    夏尤內心真是這麽想的。
    他絕不認為師兄是故意打他,更不覺得這其中摻雜著私人恩怨。
    這一切都是為了取信於那些圍觀者,讓大家都相信師兄確實背叛了師門。唯有如此,師兄才能在保全自身的同時,照顧到他和師妹。夏尤的這番分析確實在理,這確實是主要原因之一。
    不過還有部分原因,是許方有些上頭了。
    沒錯,他確實開始懷念起扇耳光的快感了。
    “哼!這次就小懲大誡,若再有下次,定不輕饒!“
    太凶殘了,大師兄終究不是能隨便招惹的對象……
    即便如今他已背叛師門,即便現在陰陽道由公羊炳父子掌控,可這樣的狠角色真的能輕易得罪嗎?招惹這種人真的會有好下場嗎?連自己曾經的師弟都能下如此重手,這種人絕不可輕易觸怒。要是誰嫌自己活得太長,倒是可以上前去試一試。
    誤打誤撞之間,許方竟完成了一次立威。
    夏尤挨了這麽多頓痛打,總算沒有白費,取得了不錯的效果。
    周圍的人再也不敢亂嚼舌根了,對此,夏尤心中頗感欣慰。
    隻要能起到作用,再多挨幾頓打也值得,他並不畏懼身體上的疼痛。和師兄所受的苦比起來,自己這點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麽。
    許方也沒料到事情會演變到這一步。
    當然,盡管內心存疑,他臉上仍舊維持著雲淡風輕。兩人之後沒再多說什麽,一同朝著陰陽道大殿走去。不過,在前往大殿的路上,他們卻撞見了林北辰和許固。
    許固麵色慘白如紙,看上去已經撐不了多久。
    林北辰反倒氣色相當不錯,兩人一對比,更讓人心頭揪緊。
    夏尤哪裏忍得住,他怎麽可能忍得下去。
    二話不說,他朝著林北辰發出聲嘶力竭的怒吼。
    “你把我師父怎樣了?你把我師父怎樣了?我要和你拚了!“
    夏尤啊啊啊地大叫起來。
    剛才被師兄許方連扇那麽多耳光,他眼睛都沒紅。
    可此時此刻,他的雙眼一下子充血了,眼中布滿清晰可見的血絲,雙拳緊緊握住,指甲已經深深掐進手掌血肉裏。
    他憤怒到了極點。
    整個人瀕臨爆發的邊緣。
    不過,理智提醒他不能輕易動手。
    如果眼前這人來曆不凡,自己一旦出手隻會引來無盡麻煩。幸好夏尤強忍住了出手的衝動,否則許固真可能被他活活氣死。
    “休得無禮!這位是救我出來的林北辰小友。”
    許固對夏尤厲聲喝止。
    話剛說完,他就劇烈咳嗽起來。
    看得出,他如今的身體狀況非常糟糕。
    連說話對他而言都已是極為耗神的事。
    “前輩請先別說話,等離開這裏再講。”林北辰打算離開陰陽道之後再為許固治療,越早離開越好,此地不宜久留。說這裏是賊窩都不過分,待得越久,難保不會再生變故。為免夜長夢多,林北辰不打算與這兩個年輕人多費口舌。他目光掃視一圈,卻未見到許固之前提到的孫女。
    “你們師妹在哪兒?“
    林北辰微微蹙眉,隨即發問。
    夏尤內心充滿自責,都怪自己剛才太衝動,害得師父多說了幾句話。本來師父身體就不好,還惹得他動怒。萬一師父氣出個好歹,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師妹還在後山……“
    不等夏尤回答,許方立刻接話。
    他還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麽轉變。
    但許方可以確定,一切轉變的源頭,正是眼前這個看似年紀輕輕的林北辰。對方似乎與公羊炳他們達成了某種協議,最終將師父帶了出來。雖然具體情況不明,但此時已沒時間深究。
    許方察覺出林北辰不願在此地多耽擱的意圖。
    “你們怎能將師妹獨自留在後山?陰陽道現在是什麽局勢,你們難道不清楚嗎?“不等許固開口詢問,林北辰便代他說道。
    見狀,許固也將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他明白自己目前身體狀況很差。
    說太多話,很可能會加重病情。
    他並不怕死,可他希望在離世之前,看到徒弟和孫女平安無事,這是他現在唯一的心願。同時,他對林北辰也抱有一絲期待。
    從林北辰之前透露的信息中可以推測,
    對方似乎看出了自己莫名病因的根源。
    自己身上,似乎存在某種自己未能察覺的問題。
    看林北辰諱莫如深的樣子,估計這件事與公羊炳父子脫不了幹係。若真如此,在陰陽道確實不便多說。不過,他並不能完全確定這一點。因為許固對自己的認知和判斷還是比較有把握的。
    連自己都未察覺異常,
    林北辰真能一眼看穿其中蹊蹺嗎?
    “快,帶我去見你們師妹!“
    眼前這個人似乎已經幫師父許固解決了麻煩……
    這麽說來,自己之前挨的那幾頓毒打,豈不是白挨了?不過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眼下最要緊的,是趕緊找到小師妹,帶她一起離開這裏。
    想到這裏,夏尤不再糾結其他事情。
    挨幾頓打算什麽?隻要最終結果是好的,那就值得。
    就目前來看,事情確實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周圍其他陰陽道的成員見到這一幕,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事情的發展似乎超出了他們的預料,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年輕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為什麽許固會跟在他身邊?
    許固不是應該被公羊炳父子處理掉嗎,怎麽還能安然無恙地出現?
    看他的身體狀況,確實如傳聞所說不太樂觀。難道是公羊炳父子良心發現?還是說,因為這個年輕人的出現,事情有了轉機?
    不少人心裏都浮現出類似的猜測,相比前者,他們更傾向於相信後者。
    公羊炳父子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一定是發生了什麽意料之外的變故,他們才會放許固離開。而這個變故,很可能就和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人有關。當然,這些事情和他們已經沒什麽關係了。
    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人悄悄溜走了。
    不管怎麽說,許固曾經是陰陽道的領袖。
    就算如今虎落平陽、命不久矣,依然有很多人不敢直麵他,心裏多少有些發虛。
    ……
    “你們是誰?快給我走開,你們這些壞蛋!“
    小姑娘氣憤地大聲叫罵。
    可她的罵聲在這些人聽來,簡直就像是在撒嬌。
    許蘭小師妹的怒斥毫無威懾力,反倒讓這群人更加興奮起來。他們早就對許蘭心懷不軌,隻是之前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如今好不容易等到這個絕佳時機,怎麽可能輕易放過?當然,這群人裏也有人心存顧慮。
    “小妹妹,別喊啦,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有人一邊說著,一邊朝許蘭逼近。
    也有人略帶猶豫地勸道:
    “要不……還是算了吧?畢竟隻是個小姑娘,我們這麽多人欺負一個小女孩,實在說不過去。小師妹是可愛,但也不該被我們這樣欺負。”這人還算有點良知,說的話勉強像句人話。可他的這番話,在其他人耳中卻成了裝清高。
    “你小子裝什麽正經?“
    “大家現在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你還講究什麽名聲、良心?“
    “就是就是,都是自己兄弟,用不著遮遮掩掩的。”
    “想做什麽就做,以後的陰陽道,就是我們說了算!“
    “說得對,咱們沒必要畏首畏尾的。要是她師兄在這兒,我們或許還得收斂點,可他現在不在啊!趁他不在,我們替他‘關照關照’小師妹,他也不會說什麽的。畢竟,他可是個為了活命連師門都能背叛的人。”
    “這種人,怎麽可能真的在乎師妹的死活?“
    “哈哈哈,說得太對了!“
    這番分析引來一片叫好聲。
    原本還有些猶豫的人,聽完這番話後也暗自點頭。確實,他們現在根本不需要顧慮太多。
    “可是……這樣終究不太好吧。”
    “小師妹和我們無冤無仇,而且她還是個孩子,你們真忍心對她下手?我以為你們隻是開玩笑,難道真要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他簡直無法理解。
    一開始他隻當是玩笑話。
    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
    可這群所謂的兄弟,似乎並不是在開玩笑。
    他們把他以為的玩笑,當真了。
    確認這一點後,他決定和這些人劃清界限。
    道不同,不相為謀。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他不敢說自己是什麽正人君子,但做人總要有底線。對一個小女孩下手?打死張宙也做不出這種事。他更不能眼睜睜看著這種事在自己眼前發生。想到這裏,他甚至感到一陣羞愧。
    羞愧自己曾經和這群人稱兄道弟。
    “你們想幹什麽?再往前一步,別怪我張宙翻臉不認人!“
    “不要逼我舍棄多年的兄弟情分。”
    “也請你們……做個人吧!“
    “你們別過來!我師兄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小師妹許蘭對著這群人厲聲警告,她當然清楚這些人沒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