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打架是稀鬆平常的，失手打死個吧人，也不算稀奇。
    尤其工廠保安，算是真正的高危職業。許多對工廠不敢出的氣，全撒在了看門的保安身上。
    隻要吼一嗓子，估計這幾十人，瞬間就能把這些保安給淹沒了。
    現在之所以沒動手，是因為一開始沒有主心骨在，此刻魏崢他們來了，也就一句話的事情。
    好在魏崢和楚青都還清醒，知道輕重緩急，才沒見麵就開幹。
    “散開點！散開點！”
    “大家動作輕點，別動頭，抬身子，小玲幫忙把頭扶著點。”
    不一會兒，保安隊長就找來了廠裏經常送貨的司機。
    保安隊長也不是真的愣頭青，懂得看菜下碟。
    楚青這邊給了台階，他也送了個順水人情，反正是廠裏的車。
    不是逼急了，真沒幾個願意隨便幹架。
    眾人小心翼翼的，幫著將大楊嫂給抬上了車鬥。
    楚青和魏玲帶著幾個女人，一起跟車去了醫院。
    留下魏崢和小楊他們繼續在那堵門。畢竟出了這種事，再怎麽也得要個說法。
    不給他們點壓力，這年頭，出了事故想維權，可是千難萬難。
    指望工廠好心，還是歇歇睡了吧。
    至於勞動法，現在還沒實施，要不說這是個草莽年代，一切都還在摸索著前進，監管更是稀鬆。
    貨車司機很穩，知道車上人傷的不輕，一路上都盡量照顧到。
    十多分鍾後，四輪貨車停在了人民南路的海軍醫院門口。
    車剛停穩，楚青就快步跑了進去。
    不一會兒，就推著個推車跑了出來，身後還追著兩個醫生護士。
    直到將人推進了急診室，楚青幾人才稍微鬆了口氣。
    可剛坐下，一旁的魏玲就小心拉了拉他的衣袖，臉上一副為難的模樣，咬了咬嘴唇卻沒開口。
    “怎麽了？”
    見她欲言又止，楚青撈起襯衫一角，解開兩顆扣子扇了扇。
    剛才這一陣忙活，可把他熱的夠嗆。
    “就是~就是~那個你身上有錢嗎？”
    糾結了好一會兒，魏玲才吞吞吐吐的擠出了一句。
    那聲音細弱蚊蠅，和先前在工廠門口與人對罵比起來，完全是兩個人。
    “住院費不夠？還差多少。”
    一聽這話楚青就明白，看了眼跟來的幾個人，大部分都穿著工作服，估計身上也沒帶什麽錢。
    說著就很爽快的要掏錢。
    “我們就湊了二百塊，醫院說要預繳一千。”
    “放心等楊大哥來了，我保證一定還你。”
    魏玲小臉通紅的說了一句，怕楚青擔心不還錢，還掛了一句保證。
    她是第一次開口找人借錢，一時間還真有點拉不下臉。
    要不是真的急用，她絕對不會找楚青借，畢竟這年頭不是關係真的不錯，還真沒人願意隨便借錢給別人。
    她對楚青這人感覺還不錯，可也沒有一上來就借錢的。
    “給！這是八百，你先去繳費。”
    楚青很爽快的從褲兜裏掏出布帕，快速數出了八張老人頭。
    “謝謝~！”
    見楚青如此爽快，本來還想說點什麽的魏玲，最終也隻擠出了兩個字。
    接過還帶有餘溫的錢，就轉身去了繳費處。
    “楚青，謝謝了。”
    見魏玲去繳費了，其他幾個老鄉也坐過來。
    這一路從老家出來，她們也認識了幾天。
    最開始，大家都隻是把他當個普通朋友。有幾個多嘴的，還背後調侃魏崢撿了個跟班，跟著他們一起吃，一起睡。
    可今天發生這件事，她們算是看出來了，讀過書的就是不一樣，別看長得白白淨淨的，那是真有擔當。
    她們吵了半天沒找來的車，人幾句話就把車借到了。
    尤其現在聽說錢不夠，二話不說就掏八百。
    幾人對他就感覺更加親近。
    要知道這年頭，不是誰都可以，眼都不眨一下就隨便借八百塊錢的。
    有八百和真的願意借八百，那是兩回事。
    光是這份氣魄，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尤其他還長得那麽帥。
    怪不得小玲總愛在他身邊轉悠，別說她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就是她們這些結過婚的也挺稀罕的。
    一小時後，急診室的門才打開。
    躺在病床上的楊家嫂子，已經睡了過去。經過醫生的處理，幾個大泡都已經挑破，也上了藥。
    現在暫時隻能給她掛著消炎藥，等她自己慢慢熬。
    這兩天隻要不大麵積感染，後續問題就不大。不過毀容是肯定的。
    等到楊老大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後。
    聽說楚青幫忙找的車，還給墊了錢，楊老大也是實誠。一個一米七的糙漢子，二話沒說就一膝蓋給楚青跪下了。
    “楊哥，別這樣，大家都是老鄉，力所能及的幫忙是應該的。”
    在楚青和魏玲的趕忙攙扶下，楊老大還在一個勁的說感謝。
    如果不是出來打工，他一輩子就隻是個在土裏刨食的莊稼人。
    現在出了這麽檔子事，他其實是有些六神無主的。
    如果不是楚青他們幫忙，估計他現在都還在抓瞎。
    等楚青和魏玲他們回到小矮房，已經是下午六點。
    “他媽媽的，這幫吸血鬼，下午隨便來了個管理，說了兩句人就走了。”
    說著下午工廠給的答複，小楊就一肚子火。
    他們在廠門口堵了半天，廠裏的意思就一個，這個屬於她自己操作不當，工廠有操作規章，不按規章辦事，出了問題和工廠無關。
    不過畢竟是港資工廠，出於人道主義，廠方願意拿500塊錢的湯藥費。
    至於她的工作，算是違規，也沒過一個月的試用期，就直接給解雇了。
    說白了就一句話，出的事和他們無關。
    要賠償，就五百你愛要不要。
    “工廠都這樣，瀚華這個已經算好說話的。就年初美景那邊製衣廠，不是有個裁床把手指切了。廠子不但不賠錢，還找人把上門的全打了一頓。”
    “那次我知道，我表哥他們就在那廠裏，聽說後來他們倉庫的那火，就是那些被打的人放的。人到現在都沒抓到，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
    說起工廠的黑暗，圍著的一群人都開始七嘴八舌的討伐。
    聽著這些吃人工廠的黑幕，楚青也算是開眼了。
    知道這年頭黑，可沒想到這樣黑。
    至於找公家。別開玩笑了，這才多大點事。
    和招商引資，和發展比起來，這都不算事，畢竟又沒死人，隻是受了點傷而已。
    尤其人家還願意賠償500塊錢，有的工廠遇到這種事，基本上是一分錢都不會給。
    還敢堵門鬧事，沒找人來把他們這些盲流教育一頓，就已經算好的了。
    不過工廠雖然沒找人來將他們打一頓，可也招來了聯防隊。
    不得已，他們這些沒有暫住證的，隻能一窩蜂的先散了。
    回到家的幾人，麵對這裸的現實，一個個的心裏除了憋著一肚子火，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楚青看了眼，像霜打了茄子般的眾人。
    斟酌了片刻，開口說了一句。
    “其實這事，也不難。就看你們想要什麽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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