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滿家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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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是咋的,卑職都打聽清楚了,光是沛縣一地,上個月就賣出了十萬多斤好鐵,眼下生鐵金貴,已漲到了五錢銀子一斤,折算下來,就是三萬多兩,咱們辛辛苦苦的設卡收稅,抽頭刮地皮,到頭來卻連人家的一個零頭也趕不上,真是人比人該死,貨比貨該扔啊...”
    這段時間,鄭隆芳竟在琢磨來錢的路子了,原因無他,上次攻打鬱洲島,他可算是賠了個底掉,一分好處沒撈著不說,還折進去兩千精銳家丁,那幾乎是他安身立命的全部本錢了,而且因為是私自行動,還不敢讓外人,特別是劉澤清知曉,隻得拿出多年的積蓄,重新招募悍勇,湊齊了人
    “哼,好處不能讓他一個人都占了,不,應該說是好處不能讓他占著,這麽大的一座金山,該有能者居之才是,而那王文明一沒靠山,二沒實力,正如三歲的幼童抱著一塊金磚在街上行走,就算咱們不動手,也遲早得便宜了別”
    “正該如此,伯爺英明啊,想那劉文耀,不也是因為錢多,才能囂張至今,要不然,墳頭的蒿草恐怕都得一人多高”
    提到劉文耀,劉澤清的臉色就是一沉,上次的衝突中,雖然最終也沒吃虧,得到了朝廷一方的補償,但到底是自己敗了,落在了下成,所以他胸中老憋著一股子
    至於落敗的原因,過後一琢磨,他也自然而然地歸結到了錢上,常言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劉文耀有錢,有從京師內庫中掏出來的海量錢財,當成糞土一樣不要命地潑灑,這才把流民中的悍勇之氣勾了出來,要不然怎麽敢和自己叫板,而且事後還得到了泗州高傑的力挺,不用說,肯定又是拿錢開的
    “等拿下徐州的金山,再連他一塊收拾了...”
    二人聊得興起,全然沒注意到有人在偷聽,剛才的那個夥計自房內退出來後,並沒有回到後廚,而是避開守衛士卒,躡手躡腳地鑽進了樓下正對的房間,拆開一塊鬆動的木板,將他們的談話,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中......
    ......
    滿家硐位於濟寧州嘉祥縣的東南,因盛產磨石,故方圓二三百裏的大小山頭上遍布采石塘口,礦坑深洞能達千餘,且穴穴相連,形如蛛網,百姓也多以此為業,而現在,成了各路魯西抗清義軍的聚首之
    為首的是自封擎天王的宮文彩,手握兩千餘壯健石工,人馬最盛,其餘還有徐家樓的衝天大王李文勝、韓家營的掃地大王宋二煙等十餘家,人手有多有少,不一而足,但總的下來,不會少於上萬之數,聲勢浩
    至於抗清的理由,更是五花八門,說也說不完,但其中有一條卻出乎意料的一致,那就是抵製‘剃發令
    滿清五月初入主京師,隨即就頒布了詔書,嚴令各州縣投誠的軍民官吏剃發易服,之後更是攻下一州剃一州,攻下一縣剃一縣,如有違抗,定殺無赦,對於‘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之,孝之始也’的大明子民來說,此舉無異於天雷勾動地火,瞬間就激起了無數的反抗,而身處孔孟之鄉的魯西滿家硐,反抗則更為劇
    哪裏有反抗,哪裏就有鎮壓,多次調遣降兵降將討伐無果後,清廷終於動了真火,派出了能征善戰的肅親王豪
    以前義軍們無往不利,全是依仗著對地形的熟悉,利用縱橫交錯的坑洞,神出鬼沒,打的對手是顧頭不顧腚,隻能丟盔棄甲地抱頭鼠竄,而這次卻不一樣,碰上了自小就在戰場上長大的豪
    他親率了四個正藍旗牛錄,驅使著無數新歸附的鎮兵、鄉兵、民壯步步為營,層層進剿,從不輕敵冒進,每推進一步,都要用土石把山洞全部堵塞,義軍們騰挪輾轉不利,隻得硬拚,可臨時拚湊起來的他們,怎麽可能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滿清精銳對手,最終在傷亡慘重的情況下,被逼到了幾處山寨中憑險據
    但憑險也不是那麽好據守的,需要充足的糧草軍械,義軍們除了沒有戰場經驗外,最缺的就是這些,至今,山寨已被圍困十多天,彈盡糧絕,離敗亡不遠
    寨外的清軍營地內,一名身插護背旗的哨探快馬奔入,到了最大的營帳前方
    “報,金鄉魚台一帶出現了大隊明軍,打著徐州總兵的旗號,正向我軍方向進”
    帳中橫臥著的正是肅親王豪格,對於滿家硐這樣的‘小打小鬧’,他從沒真正放在過心上,眼下戰事接近尾聲,更是覺得終日無
    “明軍?大明都亡了,哪裏還有什麽明軍,不過是些喪家之犬罷了,對方人數多少,步騎如何?”
    “回肅親王,對方人數大約在五千上下,沒有騎兵,全為步”
    聽到對方一下子出兵五千,豪格也警覺起來,坐直了身子道:“哼,這幫狡詐的漢狗,前些日子才派了使臣來商議通好,結果轉身就在背後下黑手,最是言而無”
    豪格所說的使臣正是左懋第一行,對於南明拋出的善意,滿清的實際掌控者多爾袞其實是有些意動的,因為眼下的局勢紛亂異常,大順雖然節節敗退,但仍牢牢占據著潼關天險及八百裏秦川,實力依舊不容小覷,虎踞巴蜀的大西軍也同樣兵強馬壯,而且原本囤積於京師的大量糧草也被付之一炬,得不到補充,在這種情況下,任滿清再強,也不敢貿然多線開戰,所以摸不清虛實的滿清決策者,暫時產生了與南明劃江而治的念
    一旁的甲喇額真佟岱道:“肅親王,屬下有些不明白,明與順匪不是生死仇敵嗎,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出兵相助?”
    在滿清眼裏,義軍打著大順的旗號,自然就是順匪,而南京朝廷雖說隻剩半壁,但到底還是姓朱,依舊為
    “哼,不用明白,漢人的事情,總是這麽亂七八糟的...”
    “不如讓屬下去給他們長點記性?”
    豪格用手指不停地敲打著桌麵,仔細思索其中的利害,他並不是怕了,相反,他根本就沒將這五千徐州步卒放在眼裏,自己手下的正藍旗精銳可均是身經百戰,個個能以一當十,當百,金貴的
    但正是因為金貴,所以折損了任何一個都要心疼,而且,因為帝位之爭的失敗,他的正藍旗受到了殘酷的打壓,不停地被當成炮灰來衝鋒陷陣,這還不算,明目張膽的抽調分化也是常有的事,眼下,正藍旗就隻剩下了他這次帶來的四個牛
    好半晌,豪格才道:“也好,既然自己找死,那就成全他們,給你兩個牛錄,外加兩千鎮兵,記住,隻許勝,不許”
    “屬下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