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便是你姑母啊，你不記得了嗎，周七娘。”譙尚提醒道。

    聽到周七娘這個名，周默確實有點印象，隻好從記憶深處往外捯飭這些陳年舊事。

    他祖父周舒，一生妻妾成群，子女眾多，除了早夭的，活到成年的也有十幾個之多，隱約之中，確實有這麽個姑母，排行第七，故喚作七娘。

    周默尋思，看這譙縣令的模樣，不像是騙人，但總要先見到姑母本人，再作計較，於是便道：“既然你說你是我姑父，那我姑母在哪裏？”

    “這……”譙尚卻支支吾吾，說不上來。

    “怎麽？你連你妻在哪裏，都不知道嗎？”

    “知道，知道，隻是……”譙尚依舊麵露難色，欲言又止。

    周默見這譙尚一副心懷鬼胎的嘴臉，怒道：“老穆，既然他不肯說，給我狠狠揍他，揍到開口為止。”

    “別打，別打。我說，我說。”譙尚見老穆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直嚇得魂不守舍，終於開口道，“你姑母，還有你兩個表妹，應該還在縣衙裏麵。我走得匆忙，忘，忘了帶上她們了。”

    縣城遭遇土匪，縣令棄城而逃，竟連老婆孩子也顧不上帶走，就這麽丟給土匪霍霍了？

    難怪他支支吾吾不敢明言。

    蜀漢官場這風氣，實在敗壞，這都是跟誰學的？

    周默強壓著心頭怒火，重重地呼出一口濁氣，眼下情況危急，可沒工夫和這個譙尚糾纏，第一時間還是要趕緊設法去縣衙救人。

    周默問道：“土匪有多少人？”

    譙尚道：“賊眾極多，難以計數啊。”

    “你縣中有多少兵？竟抵擋不住？”

    “縣中有百餘兵丁。”

    周默道：“既如此，那土匪估計至少在百人以上了。”

    他回頭看看自己身邊，隻帶了三十多人，其中還有不少女眷。能有戰鬥力的，算上自己，也隻有二十人。

    見周默在猶豫，老穆道：“將軍，你與夫人暫且停留此地，我先帶幾個手腳麻利的，去縣衙裏探個究竟。”

    周默攔住老穆，道：“敵人眾多，不必冒此危險。”

    他走到朗星身邊，叫朗星將身邊攜帶的一應金銀財物全部拿了出來，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老穆，讓軍士們高聲喊話，號召沿途逃亡的成年男性庶民們，跟咱們一起回去，驅逐土匪，保衛家鄉。敢去的，每人即賞錢五千，等趕跑土匪，每人再賞錢五千。”

    老穆道：“尋常庶民，沒有經過戰鬥訓練，一觸即潰，數量再多，也形不成戰鬥力啊。”

    周默道：“我隻需要他們能夠狐假虎威，虛張聲勢就夠了。土匪而已，為財而來，若見得不到好處，絕對不會跟咱們硬拚的。”

    老穆點頭稱是，便迅速派人四處攔人，招攬入夥兒了。

    前後攏共一萬錢，是周默此時能拿得出手的最多的數目了，即便都是直百錢，對於普通庶民來說，也絕對是一筆大款，但為了這個錢，要去玩命，大多數的人，還是很猶豫。

    周默靈機一動，馬上改了策略，前二十名加入的，賞錢翻倍！

    果然，消息一出，原本猶豫的人，馬上就都下定了決心。

    隨著加入的人越來越多，人群越來越壯大，乍看上去，聲勢也頗為驚人，倒是那些還在逃亡的人，形單影隻，顯得有些缺乏安全感了。

    於是，其他很多本來不願意的人，也都陸陸續續加入。

    然而，

    多浪費一分時間，縣衙裏的周默姑母等人可能就越危險，土匪們最喜歡的，就是霍霍貴婦人了。

    於是湊了大約一兩百人後，周默就下令，全體出發，快速前往縣衙！

    眾人很快進入縣城，隻見四處火光紛起，哭嚎聲，犬吠聲從四處隱隱傳來，令人不安。

    很多加入的縣中百姓，見到自家方向火起，便心急如焚，想要脫離隊伍，回家去看個究竟。

    周默見到，急忙大聲道：“大家抱團最安全。落單碰上土匪，小命不保！”於是這些人才悻悻作罷。

    眾人拐過一個路口，迎麵突然遇上了兩個騎馬持刀的人，一人馬屁股上捆著一個年輕女子，另一人的馬上則大大小小負了很多包裹，估計裏麵都是搶來的財物。

    這二名土匪，本來優哉遊哉地搶劫中，哪怕見到幾個人，也無不喪膽逃命。突然見到這麽一大群人烏泱泱過來，一時也嚇傻了，愣在原地。

    老穆大喝一聲，衝上前去，一刀砍在馬後腿上。那馬吃痛受驚，猛一加速，把那土匪和女子都摔下馬來，一瘸一拐跑了。

    另一個土匪見狀，急忙策馬要跑。民眾們受了老穆鼓舞，紛紛拿起手裏的草叉、木棍、石頭，朝那土匪丟了過去。這馬匹本就是搶來的，頓時大驚，不再受土匪掌控，屁股一撅，便將他顛下馬來。

    民眾們大叫著衝了上去，拳腳齊上，一通亂棍，竟把那土匪給活活打死了。

    那被綁了的年輕女子，雖然受了不小的驚嚇，又摔破點皮，但基本無大礙。人們上前給她鬆了綁，有人認出她是自己的妹妹，於是兄妹二人，免不了一場抱頭痛哭。

    老穆將刀架在另一個土匪脖子上，問道：“你們的大部隊在哪裏？”

    那土匪道：“應該在縣衙。”

    話音剛落，老穆便一刀劃破了他的喉嚨。

    縣衙就在不遠處，眾人加快速度，很快便來到縣衙外的大街上。

    周默遠遠望去，隻見大約有四五十個土匪，正圍在縣衙門口，手持火把，武器，跨步彎腰，作警戒狀，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衝進縣衙裏麵。

    “奇怪，這些人在害怕什麽？縣衙裏難道還有人守著？”周默心中疑惑，便問那縣令譙尚：“縣衙裏除了我姑母表妹，還有誰在？還有很多士兵嗎？”

    譙尚道：“沒有多少兵了，我命縣丞、縣尉二人帶兵出城剿賊，可兵丁很快就都被打散了。我走之時，縣衙裏除了家眷，也就剩一些仆人老媽子和幾名曹吏了。”

    周默暗道：“那就更奇怪了。”

    大部隊距離縣衙大門越來越近了。

    人們方才剛殺了兩名土匪，還救了一個人，膽氣正盛，此時見到大隊土匪，也沒有表現得過分害怕，隻彼此緊緊靠在一起，一步步前向逼近。

    這些土匪們見到一大群庶民持著草叉棍棒衝了過來，便急忙聚做一團，緩慢後撤。撤出幾百步遠，那領頭的土匪吹了一聲口哨，眾土匪便掉頭狂奔，作鳥獸散了。

    庶民們逼退土匪，取得勝利，他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這樣勇敢，竟做成了這樣一件大事，於是紛紛大聲歡呼雀躍起來。

    周默則快步來到縣衙門口，隻見大門口橫七豎八竟躺著數具土匪的屍體，鮮血灑了滿地，濺了滿牆，散發出濃濃的血腥氣味。

    抬頭望去，隻見一名赤裸上身，渾身幾乎已經被鮮血浸透的高瘦男子，左手持一杆長矛，右手握一柄鐵劍，目光如電，傲然挺立於縣衙大門中央。

    在他的腳下，全是土匪的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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