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寶沒幾天就找到了癸卯年聖旨在哪裏，當天拿出來曬過，歸置到了古今通集庫的戍字房。
    他晚飯後的時間來，膳間也沒什麽人了，汪以芙猜得到他是什麽意思，立馬煮了一碗素麵，把當天剩的食材做了一盤雜菌炒肉給他做佐菜。
    他端著麵扒拉扒拉嗦得很響，汪以芙便開始得寸進尺，說道：“小寶，你再幫幫我，先皇癸卯年下過一封對後妃的聖旨，你再找找在哪個架子上。”
    馮小寶夾著蘑菇張著嘴都送到嘴邊了，慢慢兒把蘑菇放回去，起身走到門口伸出兩根食指往喉嚨裏捅，這是想要把吃的吐出來。
    汪以芙一把抓住他兩個手腕，阻止他摳喉嚨的行為，說道：“小寶，隻要你告訴我在哪兒，我可以天天做飯給你吃。”
    馮小寶雖然是個男孩子，不過年紀比她小，又營養不良根本敵不過汪以芙的力氣，說道：“姐姐，你放過我吧，我再不吃你的東西了……”
    “小寶，隻是去看看聖旨放在哪兒，不會出事的。”
    “姐姐，你要看聖旨，必定不是要幹什麽輕易事，搞不好要掉腦袋，如果被人知道我幫了你……我不找了，我不找了。”
    “小寶，你小聲點兒！”汪以芙忙將他拉到房間角落裏，小聲勸道：“小寶，我不看聖旨，我真的隻要知道聖旨在哪兒就可以了。”
    “我不知道在哪兒，將來你若出了事，可千萬別帶上我。”
    “小寶，你怎麽老想著出事呢，你想想如果我成了事呢？”
    馮小寶一愣，突然冷靜了下來，汪以芙見他不掙紮了，也放開了手。
    “如果我這事辦成功了，我總得謝謝你一番好意吧。”
    馮小寶那雙眼睛左顧右看，猶豫不決。
    汪以芙又向他逼近了一步，將他壓在牆角，鎖在更逼仄的空間裏，說道：“你也知道宮裏都是什麽人，若你出息了，誰還敢欺負你呢？你師兄弟敢嗎？你師父，他敢嗎？”
    馮小寶聽見他師父，一時慌亂，一屁股坐到地上，恐懼與害怕在臉上交替出現，最後視線凝結於一處，恐懼也沒了，害怕也沒了，他像貓見著老鼠一樣，微眯了一下眼睛。
    “我找。”他說。
    汪以芙一時隻覺得自己醜陋不堪，終於也到了使用欺騙的手段利用人心的時候。
    她是來訴冤的，結果如何根本是未知，一個帶著皇上醜聞的女兒會得到認可麽？
    不會的。
    她將馮小寶扶起來，說道：“小寶，我等你的消息。”
    六月二十六，是皇後娘娘誕辰。
    今年是皇後娘娘雙十之年，尚食局月初就在商議宮宴的的事，光菜單就擬了七八天，離誕辰還有六天的時候，誕辰當日中午命婦賀壽和晚上闔宮晚宴的安排就下來了。
    上午，尚儀局會引所有朝廷命婦至武英殿，皇後娘娘攜德嬪娘娘和惠嬪娘娘受命婦參拜，然後賜飯，因此兩位娘娘的侍膳女官和女史們得一起做宴席，汪以芙和沈慈得都得忙一天。
    中午做內命婦大宴，晚上做宮內大宴。
    當日給皇上侍膳的尚食女官是邱尚食，所以由陳嬤嬤來親自監督皇後娘娘的生日宴。
    屆時會有朝裏受了敕封的百餘命婦來賀壽，都在武英殿一人一桌擺飯，皇後娘娘和兩位嬪妃在北麵上首安坐，中間過道兩旁是重臣命婦，她們後麵則是按品階往後安坐。
    娘娘體恤尚食局辛苦，讓尚食局當日擺的菜肴與命婦相同即可，尚儀局則認為不合規矩，娘娘就讓多準備兩個日常菜擺擺樣子，不過要讓內命婦看到皇家氣派。
    尚食局掌勺的人手一張菜單，汪以芙看到的時候，二十道菜，又是好幾個沒見過的名字。
    什錦白果，芙蓉燕菜，牡丹魚片，黃金琉璃果，龍眼肉。
    而當日她要做尚食局獻給皇後娘娘的生日禮物，百鳥朝鳳。
    這道菜口味說不上十分驚豔，是用九種烹飪雞的方式，做出九種口味，片成小塊擺在盤中，盤中雕刻九種鳥類，一齊朝一個方向或仰或俯，片好的雞肉就像鳥的羽毛一樣拖曳在盤中。
    當日命婦宴飲的時候，要將這份禮拿出來，是讓娘娘高興，也是讓命婦們見識皇家飲食的奢侈。
    九種口味的雞由茉析負責，九個人來做，但是除了擺盤的分量，還要多做很多份，所有的命婦都要吃得到。
    汪以芙負責做燒雞，在鹵煮的時候她讓春喜幫忙看火，她則去看看那幾個她沒見過名字的菜是什麽。
    龍眼肉和茉析做的玫瑰五花肉相似，不過花心卷了龍眼，整個造型像一個半球，有許多眼睛。
    牡丹魚片則與沈慈做過的酸甜肉片相似，魚片片薄，沾澱粉打成更薄的薄片，油炸過以後在蒸過的土豆泥上擺成牡丹的形狀，最後澆汁。
    她還打算看看別的菜怎麽做的，春喜便跑過來拉她，說她們這邊的百鳥朝鳳，出大問題了。
    “怎麽會這樣？”阮司膳正在訓斥茉析，茉析微低著頭侍立一旁，隻能由著她說，半點兒反口都沒有。
    她們倆身邊是一口土黃的大罐子，那是昨日泡雞肉用的罐子，是用來做百鳥朝鳳醉雞口味的。
    汪以芙將春喜拉到膳間門外，問出了什麽事情。
    “阮司膳來檢查百鳥朝鳳準備得怎麽樣，試了試醉雞的口味，居然發酸了。”
    “發酸？雖然是夏天，可晚上涼，這罐子又是進了地窖的，怎麽會發酸？”
    “不僅僅是醉雞發酸，所有的雞肉都味道不對……”
    “怎麽了？”
    “也不知道怎麽的，都酸了……現在已經是巳時了，重新做已經來不及了……”
    汪以芙一聽便覺得奇怪，她們這個膳間隻做百鳥朝鳳，莫不是被人盯上了。
    發酸？
    她立馬回膳間，將案桌上的調料一個個打開，一根手指點一罐，放嘴裏嚐味道，調料都是正常的。
    汪以芙轉著身體，看著這膳間的每一個物件，她特意整理得沒有死角，任何東西多了少了都能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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