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爹,你要儉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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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鎰進宮的檔口,裕王府眾人也沒心思吃喝了,特別是李春芳一個勁的唉聲歎氣,讓朱載坖心裏沒著沒落的。
再加上李氏在一旁抹眼淚,朱載坖在家裏實在是待不住了,便索性領著眾人去了午門外麵等著。
“王爺,陛下這次因為世子遷怒於您,您明早得上個請罪的折子啊,還有戶部那邊,明早也得去一趟,跟劉侍郎好好說說,給人壓壓驚,禮賢下士總要做的。”
李春芳絮絮叨叨,已經開始幫裕王想挽回聲譽的措施了。
朱載坖本來就擔心,現在聽李春芳這麽說,心裏更是煩悶,索性下車踱步。
高拱和張居正雖然覺得這李春芳是多慮了,但礙於他年歲長、資曆老,便也不好多說什麽,見朱載坖下了馬車,兩人也不願意聽李春芳絮叨,一同下車陪裕王去了,獨留李春芳在那裏之乎者也的籌謀。
眾人剛下車,就見午門旁的側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胖一瘦兩個人影從裏麵走了出來。
朱載坖仔細瞧,那胖的是宮裏的大太監陳洪,瘦的則是自己兒子。
朱載坖有些愣神,這陳洪可是司禮監掌印,尋常可見不到他親自送人出宮的。
朱載坖愣神,高拱則是不願意和太監交往,倒是張居正先滿麵春風的迎了上去,與陳洪寒暄。
“王爺,您生了個好兒子啊。”
陳洪對裕王拱拱手,說完也不管眾人,隨後便回了宮裏。
陳洪在宮裏素來口風緊,且從不與外臣結交,今日也不知咋了,破天荒的主動跟裕王說了這麽無來由的一句。
幾人一時語塞。
陳洪這是幾個意思?
陳洪這話其實正反聽都可以,對他們這些宦海沉浮的人來說,有時候好就是壞,壞就是好,但有時候好就是好,壞就是壞。
如何正確的理解別人話裏的深意,便能體現出一個人的政治素養了。
朱載坖此時倒是反應快了,理解不出就索性不理解了,畢竟還有幾個師傅呢,這話讓他們解讀去吧,自己還是先關心關心兒子比較重要。
“老頭子沒為難你吧?”
朱載坖將朱翊鎰拉倒一邊,小聲問道。
在午門外麵,朱翊鎰也不敢多說話,隻搖了搖頭,隨後便道:“回家說。”
幾人不敢在這裏多待,便匆匆上了馬車回府。
李春芳此時見眾人皆眉頭緊鎖,心中立時一沉,心道:莫非還真讓他給說中了,陛下這是遷怒裕王了?
李春芳見眾人都不說話,覺得自己年長,有必要教育一下始作俑者,便正色對朱翊鎰道。
“世子啊,少年人脾氣急,這可是人生大忌啊,您這一衝動,裕王好不容易積累的聲望,這下全毀了,你還小不懂王爺和景王的事,但以後可一定要記得一個忍字。”
朱翊鎰雖然比較煩這老頭,但礙於此人是老爹的老師,還是給予他基本的尊重,笑著應下了。
不過李春芳還沒有滿足於此,接著又問。
“陛下可遷怒裕王殿下了?”
朱翊鎰聞言,便有些不耐煩了,張口就道:“皇爺爺說了,有了銀子也不能亂花,節儉點好,皇爺爺還說自己臥不過一塌,食不求五味,四季常服也不過八套,父王也沒什麽好委屈的。”
眾人一聽,頓時呆在當場。
這話其實挺重了,啥叫委屈,往大了說那叫心懷怨望,怨望誰?怨望皇帝?那不是找死嘛。
特別是朱載坖,本來就被老爹折騰的有了心理陰影,聽了這話,差點暈在當場。
老爹這是在暗示他啊。
幾人一陣沉默,最後還是張居正寬慰道:“殿下,這裏麵應該有什麽誤會吧,興許世子記差了也說不準。”
幾人聞言,立時將目光投向了朱翊鎰。
“噫?世子手裏咋多了個盒子?”
倒是李春芳眼尖,一眼就注意到了朱翊鎰手裏的錦盒,這盒子上麵有蟠龍紋,一看就是宮裏的。
“哦,這個啊,皇爺爺賞我玩的,興許是看咱府裏窮,留著以後典當用。”
說著,朱翊鎰便打開盒子,將那玉如意取了出來,還裝逼的轉了幾個花。
“如意?”
李春芳歲數大,但眼卻沒花,相當識貨。
一聽這個,朱載坖當即將玉如意搶了過來,然後小心的放在眼前把玩。
“你確定這是父皇賞你的,不是你自己從宮裏順出來的?”
對於嘉靖賞賜自己兒子玉如意這事,朱載坖一時還難以接受,畢竟前一刻父皇還明裏暗裏似說他心懷怨望,咋轉手就給了兒子一柄玉如意呢?
如意這東西在這個時代代表的意思可多著呢,小了說那是送個如意寓意事事隨心所欲,大了說那就意義大了,裕王府的心意是啥,嘉靖不可能不知道,莫非?
朱載坖一時想入非非,嘴角不自覺翹了起來。
高拱和張居正此時也不淡定了,追著問朱翊鎰在宮裏發生了什麽。
幾人中就是李春芳比較鎮定,剛才就他蹦的歡,這時卻啥也不說了,閉目養神的坐在一邊,似是在休息,但耳朵卻豎的尖尖,生怕漏了什麽。
朱翊鎰一五一十的將陛見的過程說給了幾人聽,眾人聽完,全都麵露喜色,就是李春芳雖有些訕訕,但還是對裕王表示了恭喜。
而且李春芳還掉了個書袋,給裕王講了永樂年間好聖孫的典故,讓朱載坖一時心情大好。
李春芳這翻手**的手段著實讓朱翊鎰震驚了一下,果然是在曆史上做到內閣首輔的男人,臉皮不是一般的厚。
就是朱載坖有些不合時宜,此時又問李春芳,自己明日還要不要去戶部跟劉侍郎做做樣子。
李春芳還沒說話,高拱卻搶先看向朱翊鎰:“世子殿下覺得王爺該不該去?”
朱翊鎰聞言,一時感到有些心累,這些站隊奪嫡的大臣活的可真累,考完王爺,又來考驗自己這個世子。
不過朱翊鎰看在這幾位拿仕途身家來幫自己老爹的份上,還是耐心的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這事當然不能去,我爹要是去了就真的害了劉侍郎了,今日劉侍郎其實是在就勢幫咱,嚴黨那幫人也不全是傻子,肯定會對他不滿的,咱再去拉攏人家,那不等於坐實了劉侍郎的善意,嚴閣老能放心他在戶部?”
朱翊鎰見眾人聽得仔細,接著壓低聲音又道:“要我說,高師傅明天最好上個折子彈劾一下劉侍郎,說他欺辱宗親,這樣沒準更能幫劉侍郎減輕些嚴黨那邊的壓力。”
“而且這劉侍郎雖然看似中立,但感覺他是傾向於我爹的,留這麽一條暗線在戶部,沒準啥時候咱就能用上了,戶部啊,那可是嚴黨的錢袋子,沒準最後搬倒嚴黨的關鍵就在這劉侍郎身上了。”
朱翊鎰終於將話說完,卻發現眾人都不說話了,兩眼都直勾勾的看著自己。
似是在看一個怪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