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一九九一！
    陳昌民在桌底下悄悄扯陳凡的衣角，一個勁的給他使眼色。
    續租十年，他的廠子現在連正軌都不算步入，怎麽撐過十年？
    村長現在是迫切希望村民都過上好日子，但也不會可著一家禍害，讓他們打腫臉充胖子，樂嗬嗬的岔開話題，“小凡，你過完年就要去縣城上學了，是不是快高考了？打算初五去學校嗎？”
    “跟你說，我那天也要去縣城走親戚，你跟我一起吧，路上也有個照應。”
    陳昌民見村長不當真，連連點頭附和，“對對，他上高三，學業比較重，初六就要上課，初五怎麽也要回學校去的。”
    陳凡拉住扯自己衣角的手，滿臉嚴肅的看向村長，還從兜裏拿出兩張紙，上麵寫滿內容。
    條款就是明確他們廠子租地的麵積，每年租金多少，還有附加條件是十年內不準漲租，白紙黑字，寫得很規整。
    村長快速看完，臉上的笑意未減，看向陳昌民，“小凡能替你做主嗎？”
    陳昌民猶豫一會，沒有立即回話。
    陳凡一臉坦蕩之色，“村長，這個合約我可以自己簽，就算以後我虧了，場地費是絕不會拖欠的。”
    說著將包著場地費現金的油紙打開，推到村長麵前。
    迎上他胸有成竹的神色，村長爽朗一笑，“不用簽合約，你們父子兩肯折騰，就去做吧，不用簽什麽合同，哪天不想做了，讓村裏收回那塊地就行。”
    陳昌民暗暗鬆一口氣，連連點頭，“那就多謝老哥的體恤，我們先回去了，提前祝您新年身體健康，闔家歡樂。”
    陳凡沒挪動，堅持把合約擺在桌麵，擲地有聲道“爸，請你再相信我一次，咱們一定要簽這個合約。”
    陳昌民有遲疑，可對上兒子充滿希翼的眼神，還是不想讓他失望，一咬牙直接在合約上簽字，“村長，我簽字，還請您加蓋公章，之後在村裏公示一下，多謝了。”
    村長將另一份合約收好，依舊是沒當真，樂嗬嗬的勸慰，“好了，都是自家人，不用那麽拘禮，你們想租多久就租多久。”
    知道村長不看好，在事情沒做成之前，陳凡並不想誇下海口。
    父子兩離開村長家後，特意饒了半圈，在路上說了會話，又返回廠子裏。
    陳昌民鄭重其事的問道“小凡，你說咱們的廠子，真能堅持十年嗎？”
    啪啪拍著胸脯，陳凡一本正經道“不止十年，我們的廠子還有兩個，三個十年，甚至更多”
    陳昌民被他感染，總算露出笑意，兩人在廠子磨蹭好半晌才回家。
    “不得不說，這個年代的鄉鄰鄉親，是真的親，都很質樸！”
    無債一身輕，陳凡心情不錯，又獨自出去溜達了一會，漫步在鄉間的羊腸小道，看看記憶中這九十年代鄉村風貌。
    農民們的房屋外牆上，用油漆刷著很多醒目的標語，很有年代感。
    “新婚夫婦入洞房，計劃生育不能忘！”
    “發展才是硬道理！”
    “上午燒秸稈，下午就拘留！”
    “一人超生，全家結紮！”
    看在眼裏，陳凡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襠下一緊。
    “……”
    老人們下棋嘮嗑，婦人們閑話家常，男人耕田，女人縫補，年輕的野小子們上房梁鑽地洞，仿佛有使不完的勁兒，女孩子成群跳皮筋。
    陳凡暗暗感慨。
    他知道，這些景象終會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之中，村子裏的年輕人陸續會搬進城裏，隻留下孤寡的老人。幾十年後，人們都相繼搬進高樓大廈，鋼鐵一眼的森林，物質生活發達了，但人情味兒是越來越淡。
    人手一部手機，全部淪為低頭族。
    “……”
    “……”
    除夕夜，村裏各家各戶不斷溢出歡聲笑語，屋外接連響起爆竹聲，再聞著老媽親手做的年夜飯，陳凡感受到了久違的感動。
    大年初一初二初三，陳凡父母都在忙碌著走親戚，自己正處於高三的關鍵時刻，特意被他們留在家裏溫習功課。
    盯著課本的那些符號，內容，陳凡發現他一個字都看不進，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賺錢，怎麽讓廠子運作起來。
    趴在桌子上，嚼著寡淡無味的泡饃，陳凡靈機一動，想到了上一世戀戀不忘的小時候味道——辣條。
    想到這個，頓時起身，準備往廠子跑去。
    剛走出院子，迎麵撞上三伯，兩人同時發出哀嚎聲。
    陳凡到底是年輕，一骨碌就翻身爬起來，見地上還躺著三伯，過去攙扶他起來，不想耽誤事，快速道“三伯，我爸媽帶妹妹走親戚了，估計明天一早才能回來呢。”
    三伯眼神閃躲，遲疑半晌才低聲開口，“小凡，三伯其實是來找你的。”
    陳凡拍拍身上的塵土，漫不經心道“那三伯，你進來說吧。”
    兩人一前一後進屋後，三伯直接道明來意，滿是擔憂的口吻道“小凡啊，三伯今天過來，是想找你出出主意，我這兩天去換雞鴨毛，一天撐死能換個五斤回來，跟過年前比，真的相差太大了。”
    陳凡稍稍思索，也能想到生意為什麽會突然冷淡。
    當時節點是臨近春節，幾乎家家戶戶都準備雞鴨，過完年了村裏的存貨基本都出售，兌換的量肯定會比之前少很多。
    現在看著羽絨被的銷量賣的也不錯，可之後長期做雞鴨毛換糖後，幾乎不會再有年前的量。
    如此一來，一天估計連兩百塊都賺不到，萬一自己老媽的病情開始惡化，住院費就是不小的開銷，手術費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陳凡更得琢磨自己辣條的法子。
    “三伯，你的難處我知道了，等我爸回來後，我們商量後，會給你一個合理的說法，現在我還有事，要出去一趟。”
    沒有得到答複，三伯愁容滿麵的離開。
    一口氣跑到廠子裏，陳凡盯著廠子的布局，看了良久。
    回家後先把雞毛換糖的利潤算出來，然後憑著記憶開始琢磨辣條的辣醬，很快在紙上寫滿密密麻麻的內容。
    次日，陳昌民帶著妻女回家，看到陳凡在桌上睡著，壓低聲音道“這小子挺刻苦的，不會是學習了一整晚吧，老婆你趕緊去做點吃的。”
    聽到動靜，陳凡揉揉眼眶站起來，“爸媽，你們回來了？”
    “我先去洗把臉，待會出來說點事。”
    陳昌民在旁邊幫忙燒火，孟霞動作麻利的很快做出一碗麵，“來，小凡過來吃點，看你學習得眼睛都紅了。”
    大口吃著老媽做的麵條，陳凡連湯都沒剩。
    擦幹淨嘴，很鄭重的將自己算出來的利潤表擺在桌麵，緩緩開口道“爸，昨天三伯來找過我，說這兩天收到的雞鴨毛很少。”
    “所以呢？你怎麽想？”陳昌民現在已經下意識的願意先聽兒子的意見。
    “我想把整個換雞鴨毛的活，全部盤給三伯，讓他自己去打理，每個月我直接支付他六十塊錢。然後我們隻管將打理後，分類出來的雞毛，鴨毛拿去賣就行。”
    陳昌民有點猶豫，底氣不足的開口，“小凡，這個生意我們做得好好的，幹嗎要盤出去，那我閑下來做什麽？”
    陳凡勾著老爸的肩膀，信誓旦旦道，“我接下來有其他的法子賺錢，請你相信我的判斷，不管我們多辛苦，繼續做這個也賺不到多少錢，還不如全權交給三伯去做，賣他一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