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可容萬物？”

    “可。”

    “那為何天地不曾容我？”

    刹那間，這句話一落，整片天地仿佛一下子將黑夜撕開，瞬間充滿白晝的光。

    一雙充滿智慧的雙眼睜開，卻又淡漠無情，隱隱蘊含天地之哲理。

    “你不是身處天地嗎？”

    一張口，仿佛天地至理，拷問在這雙眼眸下方的一名男子，雖然說的是疑惑，但是聽起來卻像是另一種哲理。

    下麵跪在地上的男子神情淡漠，沒有因為山頂上沒有任何人，卻出現的聲音而驚訝。

    “天地容我身，可不容我心，這如何算是容我？”

    “天地隻容天地內，隻容萬物，你心，可是天地內的心？”

    男子聽完，沒有說話，閉上眼睛沉默起來。

    “不是。”

    “那你心可曾包容天地萬物？萬物眾生的心？”

    “不曾。”

    “那你說，你心，是何心？所求，是何求？”

    “我心，自在心。我求，超脫。”

    轟——！

    話音一落，一陣壓力降臨在這名男子身上，男子悶哼一聲，卻依舊淡漠的一言不發。

    而他身上卻壓著整片天地的重量！！

    那雙無情而淡漠的雙眼看著男子，似乎閃爍了一下，這時，壓著男子的重量才緩緩散去。

    “你心，天地不容。你求，天地所無。你，可知？”

    “我知。”

    “那你還求？”

    “不求得自在，我無法放下。”

    沉默，接著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唉……”

    久久過去，天地間響起一聲久經不衰的歎息。

    “你可知你求自在，這世間又花生了什麽？”

    “不知。”

    男子神情依舊淡漠，雙眼之中的滄桑之意已經讓他再難掀起一絲動搖。

    “唉……”

    那道歎息聲再次響起，不過卻隻有一瞬。

    “你父母死了。”

    男子聽見這句話，心中猛然一顫，接著又恢複了平靜，這隻是來自這具身體的顫抖，跟他無關。

    他父母早已將他扔了，是他自己活了下來。

    那年，他得了絕症，才十六歲，卻被扔出家門，讓其自生自滅。

    “嗯。”聲音淡漠的有點不像人，很冷，卻又有一股滄桑之意。終究，他還是老了。

    “你愛的人，她和別人結婚了。”

    這次，男子的身體沒有變化，然而，他整個人卻陷入了回憶。

    幼年對她一見鍾情，長大後，他向她表白，結果她拒絕了。

    然後他接著得了絕症，自己被扔出家門，不知道在何處，自生自滅。卻苟且的活了二十年。

    他以為自那時起，他已經將她忘了，然而，他沒有！

    閉目，淚痕卻是忍不住的在眼角滑落。

    為什麽？為什麽啊！

    他不恨她，卻忍不住心痛。

    “其實……她本來屬於你的。”

    聲音再次開口，然而這次男子卻不為所動，或許愛了，便忘了。

    “自幼時起，你和她緣分前世便已經注定……前世你欠她，今生你還她。”

    “愛一個人的債，欠一個人的債。”

    男子身體再次顫抖了一下，身上寬大的青袍都無法遮掩。

    “你和她，都是虎牙長歪了……可還記得？”

    “……記得。”

    男子聲音沙啞，卻是不由自主回憶起以前，想起兩人一起去拔牙。

    “那便是你兩人前世今生的約定之物……”

    聲音又一次歎氣，接著緩緩說道：“誰若持有，便與她緣分注定。”

    青袍男子身子一晃，險些站立不穩。閉上眼睛，耳邊似乎響起了她的低訴。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

    青袍男子大笑起來，眼睛淚痕不斷流落，一笑竟似成哭！

    仿佛晶瑩似水晶般剔透的淚珠掉落沙土，山頂上的塵埃迅速被染濕，風輕輕的刮起，似為他的落淚而傷悲。

    他記得他把那顆虎牙給了誰，給了他的親弟弟……雲月！

    男子從衣袖之中掏出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骰子，上麵幾點朱砂卻是向外突出。

    “嗬嗬嗬嗬嗬……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玲瓏骰子玲瓏骨，入骨相思朱砂豆……”

    骨，是人體最硬骨。朱砂，是眉心落紅血。

    玲瓏骰子無堅不摧，除非……

    青袍男子捏著的玲瓏骰子突然在他手中化為飛灰，仿佛脆弱無比，仿佛一團夢幻泡影。

    青袍男子怔怔的看著骰子化為飛灰，玲瓏骰子……碎了。

    ……除非相思盡，方為無情骨。

    “唉……”

    聲音第四次歎息，緊隨著又是一陣沉默。

    “……你要知道，你若繼續求，乃是天地所不容。你所求，乃是天地的眾生為敵，可還願求？”

    “……願。”

    青袍男子沉默了一下，口中緩緩吐出這個字，再沒有任何能夠動搖他的心。

    “既然如此……那你便回到過去吧……若能堅持下來……立地超脫……”

    “不過……你會忘記紅塵之間種種所有……”

    “一生大富大貴盡消散……天地間無處容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