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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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新兵手冊裏,關於緊急辨別寄生體的方法有三種。首先,最便捷的是觀察外觀,是否出現皮膚灰暗、瞳孔異樣、肢體異化等情況。其次,是觀察是否能夠正常交流,在行為上是否與原主存在明顯異常。在前兩者都無誤的前提下,或者在前兩者皆無法辨認的情況下,最快捷的方式就是投喂自然食物。
不一定百分之百有效,方式也過分粗糙,但確實是戰場上最質樸最快速的確認方式。
嗯。前提是,禪元手裏有自然食物。
他下意識將雄主的愛心便當,扒拉到“有害物質”一欄。在無法判別雙方是敵是友的前提下,禪元還是握住武器,保持警惕。
“尼卡。”禪元說。
天空嗡得炸開一道雷,開始下去了凍雨,遠處的樹林像是塞上了一片又一片的毛玻璃,昏暗中一切都變得朦朧。不過一刻鍾,樹梢上的雨水劈裏啪啦往下砸,順著低窪的地勢流淌到螳螂種尼卡所處的地穴中。
“禪元。”尼卡道:“快點進來。”
大地顫動,積水坑中濺起水花。禪元心中天人交戰,他害怕那五個人都已經被寄生體寄生,自己進去無異於肉包子打狗。而他更害怕自己因為不相信對方,錯失了更多的生存機會。
“禪元。”尼卡又喊了一聲。
從洞穴入口垂落的水幕,將他的臉切成絲,斷斷續續,一半是模糊的,一半是清晰的。
沒有多少時間留給禪元了。從他身後,一種垂死掙紮的困獸之聲撲麵而來,雨幕撞擊中,潑天水珠灑落在禪元身上。他抓住牛角麵包和身上所有財產,腳底抹油發動,一個滑鏟撞到洞口。
“嘶。”
而他原本站立的地方,被那頭萎靡不振的丸蜥蜴刨出一個深坑。它張開嘴,露出斷舌。
尼卡抓住禪元的腿,將他整個人拽下來。“快走。”丸蜥蜴名字聽上去像是蜥蜴,實際上他們在蟲族百科中被分為亞龍種,特征是長有毒刺的舌頭、休息時將軀體盤成一個半圓、頭頂碗狀的硬骨和記仇。
禪元還沒有喘過氣,丸蜥蜴的舌頭直鑽洞口。他大叫一聲,抄起手中的牛角麵包砸下去。哐哐幾聲,聲聲泣血。舌頭上僅存地一根毒刺彈射而出,紮穿牛角麵包,險些戳瞎禪元的眼睛。
這回都輪不到尼卡來拉,禪元拔起麵包,跑得比尼卡還要快。
“快。”禪元罵道:“那玩意死追著我。”
怎麽沒被毒死呢?
晦氣!
尼卡哭笑不得,“別說這麽多了。快下來。”他和出發前的裝扮有所不同,禪元打眼才發現,尼卡在頭上別了一個小型照明燈,手邊還放著一把折疊軍工鏟。兩個人走了四五步,腳底下一人寬的垂直地道下去,才又是一個開闊的平台。
“外麵怎麽樣。”尼卡問道:“平鬆隊長呢?”
禪元沒有回答,反問道:“你們挖的?”
要說五個人短短兩三天,獨自挖掘出如此寬闊且長的地道。禪元是不相信的。他跟在尼卡後麵走,越往前,地道越顯得寬敞,人工痕跡也越來越弱,空氣中彌漫出一股幹燥的草木味。牆角跟一坨幹癟的糞便,因為年代過久,和土壤呈現相同的顏色。
顯然這裏是動物的巢穴。
“我讓兩個人看管通訊設備,其餘兩個人和我一樣都在各個出入口觀察,一旦發現軍雌就爭取聯絡。”尼卡調整燈光,將範圍開到最大,“這裏當然不可能是我們挖的。不過你放心,那些動物不會再回來了。”
燈光下,半透明的蛋殼中,尚未成形的丸蜥蜴安靜得讓人心驚。
一台半人高的箱子擱置在角落,地麵還有幾個較小的蛋殼。顯然這幾天,尼卡五人便靠著一些沒有成形的蜥蜴蛋生存。
似乎怕禪元依舊不信任自己,尼卡道:“如果你還不相信。我可以吃你的牛角包。”
禪元心想,那你還是表演吃蜥蜴蛋更合適一些。
換而言之,假如尼卡真的是寄生體,眼下自己人都進來了,還有更壞的結局嗎?
“分我兩件衣服吧。”禪元請求道:“現在是什麽情況。”
尼卡長話短說,“丸蜥蜴全部被寄生了。我們發現情況準備回去匯報時,被兩百隻丸蜥蜴追殺,無奈之下,平鬆隊長讓我們帶著通訊設備潛入之前踩點過的丸蜥蜴洞穴。他自己帶著消息出去和大部隊匯報。”
“大部隊已經知道了。”禪元坐下,“我和你們一起等待救援吧。”
聽上去至少安全一點。
截止到目前,禪元還沒有太多出人頭地的念頭。與他而言,當下的麻煩莫過於那隻記仇的斷舌蜥蜴。
“它們不會回來嗎?”
“不會。”尼卡道:“被寄生的丸蜥蜴對這些蛋沒有感情。他們會和幾個被寄生的雌蟲在一起。”
“還有被寄生者?”
“應該是這座城市原本就有的被寄生者。”陸陸續續,除了原本就在兩位雌蟲,其餘兩位觀察者也回來了。大家坐在一起,渴了便搖勻一個蜥蜴蛋,戳開,吮吸其中的蛋液。
禪元目睹每個人喝了蛋液,自己也嚐了嚐。這玩意沒多少味道,但至少含點水分,可以讓在場每一個雌蟲不那麽難熬。
在場六個人都不夠老道,加上新兵第一次任務就遇到如此困難,紛紛開始沒事找事做。就連軍校出來的三個人都開始檢查武器,收納裝備,做出隨時突襲離開的樣子。
“給。”其中一個遞給禪元一根折疊撬棍,“一直拿著石頭不好戰鬥。”
禪元看著自己手裏黑不溜秋的牛角包,爭辯的話默然咽到肚子裏。他接過撬棍,將它穿到牛角包那個刺穿洞中,形成【牛角麵包撬棍=粗糙鎬頭】的公式。
“謝謝。這是應急用的。”禪元說。
這絕對不是什麽漂亮雄主做的愛心點心。
對方也很客氣,回應幾個“應該的”之後,開始詢問外麵大部隊的事情。困在敵方老巢,還攜帶著我方重要設備,無論是哪一種壓力,對新兵來說都太強大了些。
“沒事的。”禪元隻能安慰他們,“我隻是被那隻丸蜥蜴針對了。大部隊基本都存活,並且出去了。救援馬上就到。”
他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底層士兵而已。
出風頭這種事情,怎麽也輪不到他才對。
星球表麵。
深空機甲快速降落,醫療航空器緊隨其後。尼基塔和其餘新兵向指揮部匯報情況、地點、出現的丸蜥蜴數量,並詳細描述了三個疑似被寄生的雌蟲神態對話。總艦對這次事件高度重視,要知道寄生體的可怕之處在於悄無聲息的寄生。
他們派遣第七艦專業人士支援,單獨收斂了平鬆的屍體,召集166小隊現存新兵做全麵檢查和精神測試。如遇見可疑情況,第七艦將擁有先斬後奏的權利,最大程度保證其餘支援人士的安全。
比如,他們中就有人詢問禪元的事情。
“他被吞到丸蜥蜴肚子中?”
“是的。”
“在不排除丸蜥蜴記仇天性的前提下……是否有一種可能,兩次單獨攻擊他,是因為他的伴侶。”記錄員提問道:“據我所知,軍雌禪元是第三艦上唯一有伴侶的雄蟲。我希望你們有他們□□次數和頻率記錄……如果我的猜測成立,那麽軍雌禪元遇襲,是因為寄生體在他身上聞到了雄蟲的味道。”
受訪者正是禪元的金蟬種室友,他回憶道:“次數我不清楚。不過他們感情很好。禪元的雄主還特地做了點心,委托後勤組送過來。這個我記得很清楚,送了兩次,最近一次送來後,禪元還沒來得及吃。”
記錄員將這一信息,加重標記,備注“疑似因雄蟲味道沾染受襲擊”。
可憐的家夥。記錄員在心中歎息,所以說雄蟲還是要找一個高職稱、高收入、高武力的雌蟲。不然像現在這樣,年紀輕輕就要擔心喪偶。
唉。真可憐。
他合上筆記,準備去後勤組詢問更多消息。突兀地從物資集裝那傳來騷動。一群雌蟲慌亂地叫著,“靠!它動了!?”
“這裏麵不是營養液嗎?寄生體還會寄生鐵皮箱子嗎?”
“不對——裏麵有東西!”
一道尖刀紮破鐵皮,伴隨著幾個清晰的腳印,在所有雌蟲的注視下。一隻棉布拖鞋踹開鐵皮,恭儉良扒拉著箱子邊緣爬出來。手臂兩側是他雌君送的見麵禮,酷炫凶悍的血槽甚至都沒擦幹淨。
“禪元。”恭儉良搓搓臉,走出來。因運輸中空氣不流通,他渾身汗津津,臉頰粉撲撲,左顧右盼,拚命找人,“禪元,禪元在哪裏?”
他還沒有影的婚生蛋,可千萬不能胎死腹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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