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親叔叔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丟，賈璉心裏不滿，便道：“老爺，這第一件事呢，想早點兒領回珍大哥，恐怕還需要和衙門打點關係。眼下東府沒個主事的，不知亂成什麽樣，我看得也隻能我去做了。至於催促衙門辦案，直接同他們講鐵定不行，還請老爺寫道奏章報上去。若是陛下關注此事，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的壓力就大了，他們才會盡心辦案！”
    “理該如此！理該如此！我這就寫！”
    賈政納諫如流，也不推脫，當即應下。
    見賈璉還不走，他眉頭一皺：“還有何事？”
    賈璉吞吞吐吐：“老爺，這打點關係，總得意思意思。”
    “什麽意思意思？你去說明白不就行了！”
    賈政在人情往來方麵不甚敏感，這會兒又是被從床上叫起來的，腦子稀裏糊塗，竟沒聽出侄子言下之意。
    賈璉隻得直白說道：“咱們求人辦事，多少得給差人些好處，他們才肯給方便呀！小鬼難纏，沒錢就給使絆子！”
    以賈家牌麵之大，京都裏誰不給個麵子行個方便，留份香火情？完全不需要送人真金白銀。
    但璉二爺可不會平白跑腿兒，不然躺在床上睡覺不香麽！
    賈政明白過來，不以為意，揮手斥道：“家裏錢財不都是你們夫妻倆管著？需要多少，取用便是，同我說這些作甚！簡直拎不清！”
    排揎侄子兩句，賈政甩袖便走，已經生氣了。
    賈璉又在背後追問：“老爺，這麽大的事，要不要告訴老太太？”
    賈政腳步一滯，有些猶豫，想了想還是擺了擺手：“過會兒就天亮了，到時再說吧。人都死了，也不在乎這一會兒半會兒的，別鬧得老太太睡不好。”
    他的想法竟和盧福收到報案時差不多，說完便急忙去書房了，已經開始想奏章怎樣寫才花團錦簇、感人肺腑。
    ……
    回到自家院兒裏，賈璉完全換了一副模樣，眉開眼笑。
    他老婆王熙鳳這會也起了床，正坐在妝台前讓丫鬟平兒梳妝。
    見他這般開心，便知肯定又去忽悠賈政且成功了，也不主動開口詢問，以免他越發得意。
    賈璉走到鳳姐身後，從平兒手中搶過梳子，順便在平兒手心摸了一下，被甩了個白眼，依舊笑嗬嗬的。
    “鳳兒，老爺已經答應了，明兒我要領一千兩，去打點衙門的關係。”
    賈璉邊梳頭便說道，笑意盎然。
    鳳姐都不回頭瞧他，對著鏡子諷笑道：“二爺張口便是一千兩，可真是好大的手筆！”
    聽出她不爽，賈璉手上動作一滯，盯著鏡子裏的鳳姐，不滿嘟囔道：“你怎麽又這樣？二叔都同意了，偏你管的緊！庫裏的銀子又不是你的私房錢，我使些怎麽了？何況我也沒多要，一千兩就成！這可是辦正事！”
    王熙鳳最看不下他這混吃等死的紈絝做派，柳眉高挑：“二爺說的不錯，庫裏的銀子的確不是我的私房錢，但如何花銷，筆筆都會記賬，賬目最後還要給太太過目！到時她若認為我同你中飽私囊，豈不敲打我！嗬嗬，張口便要一千兩，真當這是小錢？不靠著賈家名號，你若能出去賺個十兩八兩回來，我就服你！以後天天把你伺候好了！”
    “得得得！我說一句，你頂十句，說不過你行了吧！”
    自知爭論不出結果，賈璉直接宣布投降，然後伸手道：“拿來吧！”
    他要的是對牌，榮國府名義上是賈政之妻王夫人管家，實際打理府中事務的卻是鳳姐，所以對牌也掌握在她手中。至於報賬的帖子，賈璉稍後自己寫一張簽個字便成。
    鳳姐麵上含笑，纖纖玉手從抽屜裏取出對牌，晃了晃卻不交給賈璉，反倒談起了條件：“既然你說老爺批了一千兩，那我便當是一千兩。不過，見者有份，得分我一半！”
    “憑什麽？你也太狠了！”
    賈璉氣的跳腳，明明是他辛苦賺的錢，憑什麽這娘們什麽都不做就要拿一半？
    鳳姐不為所動，笑吟吟的像是吃定了他。
    賈璉隻好給她捏肩膀說軟話：“鳳兒，我這日子過的拮據，好不容來點兒外財，你怎麽能忍心這麽盤剝我呢！比地主老財還狠呢！行行好，這回就別克扣了！”
    鳳姐對他這憊懶樣見怪不怪，知道這一千兩就算全給了，也不會有一分半點拿去打點關係，隻會去外麵胡搞，所以毫不退讓。
    二人爭執不下，丫鬟平兒在一旁看著，擔心別又鬧掰了不好收場，笑道：“要我說，這對半分也不妥當，不如三七分吧。”
    鳳姐其實也知道賈璉肯定不同意對半分，剛才是故意獅子大張口，便勉為其難道：“哼，這小蹄子就是向著你！那三七便三七吧。”
    憑什麽就要三七啊！賈璉本待不同意，鳳姐什麽都沒幹就分走三分之一，也太貪了。
    但看到平兒給他使眼色，知道自己再堅持下去，怕是要鬧翻，屆時鳳姐故意卡他脖子，可什麽都撈不著。恨恨說道：“好！明兒我領了錢，分你五百兩！”
    “這還差不多！給！”鳳姐將對牌遞出，臉上笑容得意，魅惑動人。
    賈璉瞧得一呆，心裏又愛又恨又無奈。收了牌子他便出門，這家裏不想久留，感覺窒息！
    鳳姐在後明知故問：“二爺，你怎麽空著手就走了？不先去取銀子嘛？”
    “嗬！有榮國府璉二爺在，還需要銀子？簡直笑話！”
    賈璉頭也不會，舉手搖了搖，揚長而去。
    至於取錢，這會兒賬房關門，叫他找誰取去？等辦完事回來取也不遲。
    賈璉出了門，鳳姐臉上的笑容隨之消失，對著平兒嘲諷道：“你瞧咱們二爺多精明？說是打點關係，張口便是一千兩！真是生財有道。可這京城裏的關係還需打點？又不是辦什麽違法亂紀的難事！我看他指不定跑去哪個騷貨身上賣力氣去了。回頭太太又說我不會管家！”
    平兒也知道賈璉沒錢都不消停，有了錢肯定更不老實，明擺著的事。可她不過區區陪房丫鬟，不好直接講男主人壞話，笑著轉移話題：“奶奶，這東府的事也真多，前兒是蓉大爺大婚，轉眼又要辦喪事。珍大奶奶還不知如何呢！”
    “哼，她啊，你可別小瞧了這個鋸嘴的葫蘆！”
    王熙鳳見平兒故意岔開話頭，不滿的輕哼一聲，又莫名評價了尤氏一句。
    然後囑咐平兒道：“這幾日來府裏的客人肯定多，你要多費心，免得被人尋到一兩個錯處，我又要吃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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