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玉石俱焚”四字，王教主神色一頓，微微皺眉。
    印象中的小師弟敢想敢幹，可不會作此悲觀想法。
    他笑容自信，說道：“師弟言重了，你若舉事山東，我必應之河南，川、陝、鄂、皖等地亦有同道配合。此時朝廷重兵雲集遼東，日夜防範韃子，西北兵卒亦不敢輕動，有何兵力對付我等？待他反應過來，調集天下兵馬，我等早已占州據縣，實力大漲，正好等他們來送死！”
    徐聖也笑了笑，眸光精湛，“師兄所言未免有些一廂情願，凡事皆有輕重緩急，漕運無疑當屬第一，朝廷絕不會坐視不理，小弟不敢不慎。”
    王教主還欲再勸，徐聖卻擺手道：“師兄，咱們數年未見，今日相逢須得把酒盡歡才是，這些煩心俗務，過幾日再議不遲。”
    說罷，便命人準備筵席，也有歌姬舞女入內獻藝，王教主隻得暫且作罷。
    ……
    且說曹操等人一路隨人流前行，不斷打聽，漸漸也知曉了徐聖之名。
    一日之後，他們趕至鄆城，找了家客棧胡亂住宿一晚，次日清早便前往顯聖之地。
    旭日初升，碧空萬裏，田野上已經站滿了人，各個拎著瓦罐木盆之類，眼中飽含期待。
    曹操等人根本擠不進去，隻能遠遠站在外圍，聽著百姓欣然暢談徐聖功德無量。
    不久之後，身穿道袍仙氣飄飄的徐聖出場，在萬眾矚目中登上神壇，他身後則跟著王教主等一幹人等。
    作揖轉了一圈，徐聖忽然說道：“諸位，今日有嘉賓遠道而至，願為此番盛會大施仙術。爾等可想一觀？”
    這話並沒有提前商量過，王教主卻不覺意外。
    小師弟這是在考較自己，若不露上幾手，此行目的必然落空無疑。
    當下也不推辭，他拱手笑道：“今日與諸位在此相見，實為幸事。諸位若有意，不妨走上前來，我且略施手段，與各位同登靈山，拜見無生老母！”
    此話一出，眾人不禁喧嘩叫嚷。
    徐聖也隻是自己去拜見，這突然冒出的老頭子卻說能幫助眾人去見，到底是哪路神仙？
    以前總聽說真空家鄉如何美妙，卻始終想象不出來，此時機遇難得，眾人紛紛響應。
    王教主從中揀選了幾人，讓他們走到神壇中央，各自盤坐。
    徐聖見狀，拱了拱手，臉上帶著笑容退了下來，將神壇留給師兄表演。
    環顧周遭之後，王教主氣沉丹田，龍行虎步圍著眾人繞行幾圈，口中叱吒不已，又在眾人麵前揮動袍袖，猶如詭異的舞蹈。
    漸漸的，靠近神壇的人首先發現那些被選中的幸運兒臉上泛起沉醉笑容。
    隱隱的，他們聞到一股淡淡異香傳來，心神有些恍惚。
    更外麵的人爭相仰頭觀望，脖子都酸了，卻因為距離太遠而沒瞧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正當他們焦躁難安之時，王教主忽然大喝一聲：“魂兮！歸來！”
    眾人猛然睜開雙目，目光盡是茫然。
    他們分辨不出剛才是否真的魂飛靈山，但似乎過了一段十分暢意開心的日子，滿心留戀。
    待他們戀戀不舍走下神壇，立刻被附近的人圍住七嘴八舌追問，卻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徐聖走近了笑道：“師兄之法日益精湛，如今無需密室之內，光天化日便可行功，真讓小弟欽佩！”
    王教主回禮道：“區區小術，讓師弟見笑了。不敢耽擱正事，還是先發聖物吧。”
    說完主動退了下去。徐聖也沒多說什麽，當即在神壇上重複昨日的表演。
    王教主走下神壇之後，冷眼看著，默不作聲。
    他兒子王世賢大為不忿：“父親，這姓徐的真是壞的流膿，神香何等珍貴，竟使在這些泥腿子身上，他是故意的！”
    兒子心機淺薄卻好議論，王教主都懶得搭理他，問那位趙軍師道：“今日多少人來？”
    趙軍師之前已經粗略估算過，答道：“姓徐的說的不差，近乎萬人了，當真不可小覷，他哪裏搞來這麽多錢糧？大風刮來的不成！”
    王教主點點頭，沒有說話，看著神壇上小師弟的身影，愈發琢磨不透——
    他到底想幹什麽？為何這般招搖的？自己傳教可都是秘密行事，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發現，他卻似怕旁人不知一般！
    而不遠處，曹操耐著性子觀看完了這裝神弄鬼的把戲，最後百姓領到米麵，紛紛跪拜感謝，將那徐聖奉若神明。
    期間亦有紅巾弟子過來盤問曹操等人，得知他們是京都來的富商，於是極力邀請曹操前往私宅同徐聖相會。
    曹操並不信鬼神之說，當年就掃蕩過不少淫祀，此時不敢以身犯險，便婉拒了邀約。
    情況已經了解清楚，確鑿無疑是妖道作祟。
    曹操沒有久留，帶著一眾扈從轉頭回了城裏，尋到縣衙，遞上拜帖。
    很快大門洞開，一個身著七品官服身材臃腫的中年官員小跑著出來，對曹操熱切相迎。
    文官中不乏將勳貴弟子不放在眼裏的，但更多的還是趨炎附勢之徒。寧國府當家人前來拜訪，讓縣令蔣祖林又驚又喜。
    他對曹操十分恭敬，迎進花廳之後，命人取出珍藏的雨前龍井招待。
    “不知將軍親至，下官怠慢了，恕罪恕罪！”蔣祖林不敢落座，站著賠笑道。
    曹操沒功夫同他打馬虎眼，直接問道：“縣尊乃百裏侯，可知這百裏之內，即將變生肘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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