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曹操爽快應下，徐聖笑容親切的同他把臂走入房內，各自落座。
    事已至此，隻能見機行事，曹操便讓躲在裏間的焦黑子和家丁們先行離開。
    他並非沒有想過快刀斬亂麻，直接斬殺徐聖。但經過這兩天暗中觀察，此人實力非同小可，手下青壯打手眾多。而且生性謹慎，從不落單。就比如此時二人在屋內小酌，房間外還有四個精悍護衛為之警戒。甚至在席間斟酒添菜的婢女似乎也有武藝在身，頗為幹練的樣子。
    隻得將冒險的想法暫且壓抑。
    二人各懷心思，虛與委蛇的談說一陣，倒也賓主盡歡。
    徐聖起身告辭，再次約定明日同返巨野。
    待他走後，曹操在房間裏獨坐，眼下事態發展漸漸超出掌控，不免有些心煩。徐聖既然說人已送至巨野，他就沒有再去探看尤二姐和黛玉，以免打草驚蛇，陷入更加被動的局麵。
    事實正如曹操所料想的那樣，在來見他之前，徐聖已經派人去將二女轉移，離開之後又安排人手暗中盯著曹操的一舉一動。
    當晚見他並無異常，早早謝了，以為尚未泄露風聲，才稍稍放心。
    次日一早，莊園外的大路上車馬便排起長隊，不僅人員眾多，還有不少物資要攜帶。
    徐聖派人請了曹操與他共坐一車，被二三百扈從圍繞在隊伍核心，後麵跟著數百新招攬的“弟子”，就準備向巨野的老巢轉移。
    這些天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的百姓頗多，有早起之人見了，不禁大驚失色，急忙招呼鄉人攔在隊伍前麵。
    一眾老弱婦孺跪地哀哭：“徐聖人，俺們走了兩天路才趕來，你怎麽就要走呢？聖物還發不發？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啊！”
    徐聖聽到外麵的動靜，未作猶豫，當即從車廂中出來，一直走到隊伍前麵，俯身伸手將跪地的鄉人一一攙扶起來。
    他目中含淚，麵帶悲色道：“對不住諸位鄉親了！非是徐某言而無信，隻因未曾打點那些貪官汙吏，惹得其不高興，就想要了我的腦袋，這才不得已暫避鋒芒！”
    這消息就像是晴天霹靂，驚的眾人合不攏嘴，急忙追問究竟。
    徐聖卻不肯再作解釋，揚聲道：“諸位若是相信徐某，可派家中子弟隨我同行，等到了巨野，定會再向老母祈恩，神賜之物必將源源不斷，大家都能分得！”
    這場“盛事”中，百姓能夠分得的米麵糧油其實不多。附近之人過來占些便宜還值得，有些人赤腳走幾天路過來就顯得太不值當。
    他們如此熱衷，白得好處隻是一方麵，更要緊的是，他們認為聖物中含有仙家靈力，足可保佑全家無病無災。
    剛才還以為沒希望了，無比心痛，這時聽到仍然可以領取，不但不抱怨需要額外多走路，反而紛紛表示願意跟隨前往。
    這本來是難得的聚攬民眾的機會，可由於舉事太過倉促，即使是巨野的老巢之中，也並沒有太多儲備。這些人去了吃喝都成問題，隻會鬧出亂子。
    徐聖理智的拒絕了，借口不忍見老人家路途奔波，每家每戶可派一二青壯，代為領取全家的份額。
    聽他如此許諾，眾人不禁感恩戴德，立時指派子弟同行。
    於是尚未出發，隊伍的人數就暴漲數倍，足有二三千人之眾。
    這等大批百姓私自匯聚、成群結隊穿越縣境的情形，換做常人，官府必然過問。而徐聖因為在官場上也頗吃得開，竟得以洋洋灑灑而行，毫無阻礙。
    同行的百姓隊伍稀稀拉拉，蔓延數裏之遠，卻少有人掉隊，都在咬牙堅持，似乎跟上了，就能得一個好前程。
    車廂內，曹操望著外麵衣衫襤褸的百姓，不由陷入沉思。何以朝廷總是不知民間疾苦？若非朝廷無道，區區幾斤米麵，如何能讓百姓對這妖人趨之若鶩！
    “賈兄在想什麽？”看他出神，徐聖笑著問道。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曹操吟了楚辭《離騷》中的一句，無比貼切此時悲天憫人的心情。
    徐聖一愣，略覺詫異。他一直以為曹操也是不知民間疾苦的世家子弟，不過是看中他的身份背景，才試圖留在身邊，將來加以利用。沒想到他還有這等心思。
    “賈兄從京都來，京都百姓可是如此？”徐聖問道。
    “京都雖也有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窮苦百姓，大多數尚可溫飽。”他想到榮國府的奢靡生活，不禁一歎：“畢竟京中權貴雲集，漏下些渣子，也能養活不少人。”
    “此言差矣。”徐聖卻搖頭。
    “差在何處？”曹操不解。
    徐聖抬手指著外麵蹣跚而行、容色枯槁的百姓，一副憂國憂民的姿態：“他們終生在田間勞苦，直到年老體衰，壽盡而亡，卻難得飽腹。那辛苦所得去了何處？還不是被以各種名目征收，送入京都？所以啊，支撐起京都繁榮的，讓京都百姓衣食無憂的，可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天潢貴胄，而正是他們！”
    說到此處，徐聖有些激動：“年幼時我便想，為何有人能過錦衣玉食的日子，卻有人要凍死餓斃街頭，十分不解。”
    “那先生現在想明白了？”曹操問道。
    “當然明白了！”徐聖不屑的輕哼一聲：“這都是命啊！”
    他突然握緊了拳頭往廂壁上一砸，絕然說道：“所以不想白白受苦，就要改命！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要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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