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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我覺得一頭霧水。
這次的事件也差不多進展到最高潮了,我卻還摸不清事情的輪廓。
在高裏和羅德的決鬥劃下句點之後——
我們想辦法把撿回一條命的朗茲,送去附近的魔法醫師那裏,用魔法處理高裏手臂上的傷,再回到塔利姆的宅邱。
真是個忙碌的夜晚。
我的「塔利姆犯人說」論點過於薄弱,羅德所說的「投靠荷西佛姆」也不能視若無睹。正當我想著,要是能找到些線索就好了的時候——
我們在塔利姆屋子深處的一個房間裏,找到了某樣東西。
「這裏是怎麽回事……莉娜?」
高裏喃喃地說。我默默地搖了搖頭。
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會知道。
七零八落散了一地的家具和物品中,倒著一樣東西。
身穿紫色袍子的肥胖男屍。
可能是「紫色塔利姆」吧……
為什麽我會說「可能」呢?答案非常簡單。
因為這具屍體——沒有頭。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我不知道——」
走在深夜的街道上,高裏一遍又一遍反覆問著同樣的問題,每問一次,我就重複一次同樣的答案。
我還是可以提出幾個假說。
盡管荷西佛姆在我們麵前表現得通情達理,但是他最後突然發飆,派出刺客暗殺塔利姆。
又或者,在塔利姆家裏被砍頭的是他的替身,他本人現在還是活蹦亂跳。羅德那些與荷西佛姆有關的談話,隻不過是混淆我們的手段……諸如此類。
不過,這些都完全沒有證據。
所以我們現在要到荷西佛姆家去一趟。
「你說要去荷西佛姆家,那就是說,去了就可以把事情搞清楚了?」
「唔……」
我模棱兩可地回答他。
「『唔……』的意思是?」
「可能會一無所獲,也可能會真相大白。這種事情,不去是不會知道的。」
「這回答也太籠統了吧——?」
「所以才要去弄個清楚啊。要是我們可以順利溜進去就好了。」
「溜進去?!為什麽要這麽麻煩?」
高裏一臉驚訝地說。
我忍不住按著額頭。
「老兄啊……就算羅德說的是真的,塔利姆家的刺客真的是荷西佛姆派去的,但你覺得我們從玄關進門,問他『那是你幹的好事嗎?』他就會回答『沒錯,的確如此』嗎?」
「嗯……他這個人看起來很好說話,搞不好……」
什麽搞不好!
這時候我打斷了對話。
一方麵是因為跟高裏講話很累,不過——
另一方麵也是因為,荷西佛姆的房子已經出現在我們眼前。
庭院裏沒有警衛。
我們繞著房子走了一圈,尋找看起來容易闖進去的地方。
庭院的每個角落都打理得十分整潔。
夜鶯低聲啼叫著。
「這裏如何?」我輕聲地問道。
那是一扇地下室采光用的小窗。
當然,窗子並不是很大,但要讓我鑽過去可是綽綽有餘,隻是對高裏來說太勉強了點。
「那我就失陪一下囉。我不會逞強的,一下子就回來。你乖乖等我吧。」
我輕鬆地說著,對他眨了眨眼睛。
「等——等一下!」
高裏急了。
「你要一個人去啊?」
「你一個人留下來會怕嗎?」
「不是那樣,我是說讓你一個人去……」
「沒問題啦,我不會突然施展龍破斬的。」
我向他擺了擺手。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
高裏吞吞吐吐的。啊,該不會——
「難道說,你是在擔心我?」
高裏一聽,摸摸鼻頭移開了視線。
「擔心你有什麽不對嗎?」
「這麽說來——你喜歡上我囉。」
我一本正經地說。高裏狼狽萬分。
「什麽喜歡?!我是你的『監護人』耶……會擔心你是理所當然的事!」
「別再找借口了,明明就是在害羞嘛!」
「呃啊!別再說了……先別管這個,為什麽你非得一個人去不可?!」
「為什麽……因為這個窗子,我還過得去,你應該是鑽不過去吧。」
「誰說的。」
他慢慢拔出腰上的劍。黑暗中閃動著一道銀光。
鏗!
又把劍靜靜收回劍鞘中。
「……你剛才在做什麽?!」
在我的問話聲中,他笑著抓住小窗的窗框,輕輕往上一提。
窗子發出啪地輕輕聲,連同周圍的窗框一起被拔起來。
這是他砍下來的。
「噢噢……」
如果把窗框全部砍斷,窗戶就會和窗框一起掉進地下室,那當然就會發出很大的聲音。
據說罪犯遭到斬首的時候,本領好的劊子手,為了防止砍下來的頭顱亂飛,會留下一塊皮膚不斬斷。他剛才表演的,應該就是和這同樣等級的技巧吧……這個比喻不太好就是了。
「這樣,脫下盔甲之後就有辦法進去了吧?」他說著微微一笑。
從窗子照進來的微弱光線,是這裏唯一的光源。
我們暫時停止行動,直到眼睛習慣黑暗為止。
要是貿貿然地使用「光明術」,被逮到的風險會更高。
這時間一般人應該早就進入夢鄉了,不過如果派羅德到塔利姆家去的人,真的是荷西佛姆——
沒看到羅德回來,他是不會安心上床睡覺的。
話雖如此,以現在模糊的視線而言,說什麽都是枉然。
雖然眼睛是漸漸習慣了,不過視力頂多也隻能到「這大概是桌子吧」或「那可能是個櫃子」的程度。這樣根本談不上什麽尋找線索。
「真是夠了……」
我小聲地抱怨。
「高裏,你覺得怎麽樣?你的眼力應該不錯吧,有看到什麽可疑的東西嗎?」
「可疑的東西嘛……」
他聽起來很傷腦筋的樣子。
「我知道有很多長得像魔法用品的東西,不過要說出哪個『可疑』,我就無能為力了。」
原來如此……也是啦。他可以說是沒有任何魔法知識……
唔,仔細想想,這段對話其實還挺白癡的。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
家具和雜物在黑暗中形成了無數黑影,擠得密密麻麻。
咦?!
我的眼睛找到一個影子密度異常稀薄的地方。
我小心翼翼地移動腳步,往那邊走去。
其他地方不管是地板上還是物品上,都堆放了不少東西,隻有這裏不是。
牆上掛著一大張壁毯。壁毯附近擺了一張桌子,桌麵上和桌麵下都沒有任何東西。
要是能看清楚的話,我可能反而會被周圍亂七八糟的東西混淆,無法發現這裏了吧。這就是所謂的歪打正著。
為什麽隻有這裏東西特別少?答案有兩個可能。
可能是最近才剛剛整理過。若非如此——
就是使用得很頻繁……答案想必是其中之一。
我盡可能輕聲地移開桌子,緩緩掀起牆上的壁毯。
手貼著牆壁撫摸。指尖隱隱有觸碰到凹陷處的感覺。
順著凹痕摸下去,可以摸出一扇門的形狀。
馬上就中獎了!
這一定是因為我平時常做好事。
話雖如此,這道暗門背後的東西,未必和這次事件有關。
魔導士家裏有這種密室,絕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至於原因嘛……說了就像是自曝魔導士之間的醜事,雖然我不太想說——
魔導士多半都會做些研究,例如塔利姆的咒語研究(他個人宣稱),還有荷西佛姆的生命研究。不過,任何地方都難免會出現不肖之徒,像是有魔導士竊取他人的研究據為己有,有段時間這種事可是層出不窮。
因此,為了防止此類事端,魔導士開始在自己家裏建造密室,窩在裏麵汲汲營營於研究,也因此在一般人的心目中,魔導士成了一群形象極端不健康的家夥。
這扇門裏麵,或許就是這一類的研究設施。
不過真相如何,不實際進去看看是不會知道的。
「高裏!這邊!」
我開口叫他。他往我這邊走來,腳步就像是白天在大街上行走一般。果然在這樣的黑暗裏,他多多少少還是看得見的。
「麻煩你了。這裏的牆壁似乎是道暗門。開關八成在某個地方,不過黑成這樣,大概也沒辦法找到。所以呢,希望你能像剛才那樣給他砍下去……」
「喂喂喂喂喂!」
「噓!你太大聲了!」
「啊,抱歉……不過啊,這麽做會不會太過分了?叫羅德到塔利姆家的,也不一定就是荷西佛姆啊——」
「話是沒錯啦……不過我們就是為了確認這件事才跑來的啊!而且這裏麵有些古怪也是事實。要是什麽都沒有,隻要事後好好道個歉,荷西佛姆一定會諒解的。」
「是這樣嗎……」
「不、管、怎、樣!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光呆站在這裏,什麽事都沒辦法解決!」
「呃,這倒是真的。那就沒辦法了……」
他歎了口氣,拔出腰際的劍。
「你稍微退後點。」
「啊,等一下!」
我製止他,念起了咒語。
我們周圍的空氣流動出現變化。
這是在「翔封界」等魔法中,用來稍稍強化風之結界的法術。
隻要在這個結界裏稍微動點手腳,聲音就很難傳到外麵。就算是掀翻一張擺滿餐具的桌子,外麵的人也隻不過覺得「我好像聽到什麽聲音」。
「來,請吧。」
他聽到我的話之後,靜靜地點了點頭,揮舞起他的劍。
瞬時之間,被砍穿的牆壁往裏麵倒下。
轟隆!
發出相當巨大的聲響。但是在結界外麵,幾乎是聽不見的。再加上這裏又是地下室,除非剛剛砍倒的那扇門裏還有人,不然是不可能被發觀的。
「喔……」
「耶……」
我和高裏同聲表示驚歎。
牆壁的另一側,是一道很長的走廊。
天花板和地板散發著淡淡的光芒。一時間我還以為是種了常見於洞窟等處的光苔,不過仔細看卻不是這麽回事。
這一麵由沒見過的石頭砌成的牆壁,本身就會微微發亮。大概是在糊牆壁的泥土裏,混入了光苔的萃取物吧。
我們姑且用取下的壁毯,從外側遮住入口。
走道比預期的還要長上許多。
我們放輕腳步,在走廊上前進。
說不定荷西佛姆就在這走道的深處。
一路上沒遇到任何岔路。稍微走了一會,轉個彎,然後繼續往下走。
過了第二個轉角後再走一小段,路就到了盡頭。
盡頭處的右側,有一扇左右對開的門。
門並沒有上鎖。
感覺上裏麵並沒有人。
「我要開門囉。」
高裏的手伸向門把。我靜靜點頭。
他毫不猶豫地將兩扇門板往左右推開——
「……這!」
兩個人當場愣住。
這是間相當寬敞——甚至稱得上遼闊的房間。
之前去過戴米亞家的「結界室」,那是間大到不像話的房間,但是此處說不定猶有過之。
房間裏擺滿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水晶水槽,以及應有盡有的魔法實驗器材,層層疊疊堆放著,直抵天花板。
不過令我們感到訝異的,倒不是房間的大小和房內的設備。
在我們手邊的巨大水槽中,盛裝的竟然是——
身體長著無數根刺,覆蓋著紫色鱗片的狼。
以及容貌全然相同的禿頭大漢。
他們縮著身子,靜靜沉睡在「生命之水」——含有維持生存必要成分的培養液之中。
這正是由塞格拉姆所率領,夜襲塔利姆宅邱的人造人部隊陣容。
「這——這些家夥怎麽會在這裏?」
「我才想問你呢……」
我們目不轉睛地望著羅列的水槽,像是被一股力量拉住似的,往房間的深處走去。
這裏簡直就是合成獸展售會!
從長著翅膀的毒蛇、長著蟲腳的肉食魚,一直到龍和巨魔的混血等危險到極點的玩意,通通一應俱全。
它們的共通點就是,全都是屬於戰鬥用途的合成獸。
戴米亞家那堆無法無天的合成獸中,雖然也不乏令人感到害怕的家夥,但是這裏的合成獸,卻潛藏著更深的惡念。
隻不過——
這些合成獸既然出現在這裏,那他們的製造者,除了荷西佛姆,應該不會有別人了。要說這麽多的合成獸都是其他人從別處運來的,也實在是太牽強了。
這麽說來,指使這些人造人士兵兩度襲擊塔利姆宅邸的,想必就是荷西佛姆了吧……
事件全貌再度拚湊起來了。
這到底是怎麽——
「唉唷,這可不是小姑娘嗎?」
背後忽然傳來一陣含含糊糊的聲音。我連忙轉身。
沒看見人影。
「你怎麽會在這種地方?」
雖然含糊不清,不過我聽過這個聲音。
終於,我找到說話的人了。
我的頭腦花了一點時間,才理解這是怎麽回事。
然後——
我不禁當場雙腿無力,癱軟在地上。
「怎麽了,莉……」
高裏順著我的視線望去,果然也說不出話了。
「嗯,嚇到了嗎?這也不能怪你們。」那個聲音說。
眼前有個水槽,大小相當於一個略大的金魚缸,裏麵裝著滿滿的「生命之水」。幾條不知從哪裏連過來的管子,連接著水槽中盛裝的物體。
那就是——「紫色塔利姆」仍活著的頭顱!
「塔……塔……」
我癱坐在地,勉強擠出顫抖的聲音,說出來的卻隻是隻字片語,不成語句。
頭顱向我眨了眨眼。這表情不知為何,比他的頭連在身體上時順眼多了。
「沒錯,就是我。雖然看起來樣子差很多,但我可是如假包換的『紫色塔利姆』本人喔。」
「可——可——」
高裏也一樣,口中發出支離破碎的語句。
「可?喔喔,你是想說『可是,怎麽會變成這樣』,是吧?那就是說,你還搞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囉?」
高裏忙不迭地連連點頭。
這……雖然我不知道他是出了什麽事才變成這樣,不過為什麽他在變成這樣之後,還能照常說話呢?
「這個嘛……該從哪裏說起呢……」
頭顱從水槽中望向遠方。
「想當初,我不完全信任你們兩個人,沒有把真相告訴你們。這還真是錯得離譜啊……
「小姑娘啊,你們把荷西佛姆從戴米亞的結界裏放出來的時候,那家夥應該告訴過你們,我和戴米亞兩個人密謀策劃把他關起來吧?」
「你說的那家夥指的是……荷西佛姆評議長?」
我的心情終於稍微平靜下來,可以開口說話,隻是聲音仍帶著嘶啞。
高裏依然全身僵硬。
沉默持續了短短一會。看來這顆頭顱是想點頭吧。
「嗯,他說的也算是確有其事。不過,你難道沒有想過,既然我們覺得評議長礙事,為什麽不幹脆殺了他?」
「想是想過——不過,要是當麵問他『你為什麽沒有被殺掉』,豈不是……」
「的確,這話在他麵前確實不好問出口。其實——我不是不想殺他,而是沒辦法殺他。」
唔,這又是怎麽回事?
他看著我的表情,繼續往下說:
「小姑娘,你曾經問過我,荷西佛姆從事的是什麽研究……當時我隻是以『生命的研究』這個冠冕堂皇的說法敷衍過去,其實他從事的,可是『不死的研究』啊。」
啊……
我不禁輕輕地喊出聲來。
「那,這麽說的話,進行不死研究的不是戴米亞,而是荷西佛姆?」我問道。
「不,戴米亞那家夥也在進行『不死的研究』。其實,提拔戴米亞擔任副評議長的不是別人,正是荷西佛姆。他大概是暗地裏和戴米亞說好,隻要戴米亞協助自己從事研究,就會把副評議長的位子交給他……也許他認為,憑著戴米亞強大的魔法能力,以及他異於常人的觀點,或許就能另辟蹊徑……
「隻是天不從人願,戴米亞一心隻想製作愚不可及、令人倒胃的合成獸,完全沒有交出任何成果,兩個人好像因此逐漸交惡。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了荷西佛姆的研究……」
「荷西佛姆的研究?」
「是的,表麵上他聲稱自己研究的是延年益壽、養生保健的方法,但是……
「有一天,有一個魔導士跌跌撞撞地衝到我家。他說,他想要竊取荷西佛姆的研究,所以偷偷溜進他家裏,沒想到卻看見令人震驚的事實。
「也就是說——荷西佛姆研究的並不是什麽保健方法,而是在尋求『永恒的生命』。
「荷西佛姆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取得了不死研究最興盛時期——大概是數百年前的文獻,並依照那些文獻上各式各樣的記載,自行從事實驗、研究。」
「實驗……這麽說來……」
塔利姆閉了閉眼睛,繼續往下說:
「當時這個城市不斷發生可疑的失蹤事件……」
什麽!
「所以你也應該知道,我聽到這些話,會聯想到什麽事吧——」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高裏問。
「這意思就是說——」
我口中說著,兩眼仍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沉在水槽中的頭顱。
「荷西佛姆可能綁架了城市的居民,拿來當作不死研究的實驗品。」
「你說什麽?!」
「噓!你太大聲了啦!這裏可是荷西佛姆的家。」
「喔喔……」
「然後呢?你應該有去查證吧?」
我催促塔利姆繼續說下去。
「當然。那家夥隻說荷西佛姆用很多人當作實驗材料,但光憑這一點,無法得知他用的是失蹤的市民,還是專門為了這些實驗而製造的人造人。所以,我派了密探潛入他的屋子……」
我不太同意「城市居民不能拿來當作人體實驗的工具,但是人造人就沒關係」這種論調,不過現在可沒有開辯論會的閑情逸致。我姑且保持沉默,讓他繼續往下說。
「結果——」
水槽中的他閉目半晌,終於下定決心開口。
「和我想的一樣——」
我不禁屏息。
「不,搞不好比我想的更糟糕。那時候,他已經得到『短暫不死』的方法了……」
「短暫……不死?」冰涼的汗珠沿著我的背滑落。
難道是——
塞格拉姆的白色假麵閃過我的腦海。
「和魔族訂下……契約……」
塔利姆的表情,肯定了我的猜想。
在過去——
據說曾有好幾名魔導士和魔族訂下過不死的契約。
話雖如此,但由於留下的紀錄實在太過於簡略,使得真相難以厘清,不過那似乎並不是真正的不死,隻是短暫不死而已。
從紀錄看來,和魔族訂下不死契約的人,大概是把自己的靈魂封在「契約之石」裏。如果得到短暫不死,就能以訂下契約的年齡一直生存下去,即使刀劍加身也不致於喪命。
據說,如果契約之石被打破,或是訂下契約的魔族毀滅了,不死的效力就會消失。
正因為如此——
塞格拉姆一直避免和我們交戰。
「在我知道這件事以後,就著手調查過去『永恒生命研究』最興盛時的資料,希望能夠找出打倒他的方法。當然,我也想過要找評議會或利德罕公爵商量,不過就算這麽做,也沒有法子製服荷西佛姆,隻好作罷……
「能夠毀滅他的方法其實也不多——」
「必須要打倒魔族,或是打破『契約之石』。」
「喔喔——」
他睜大了那雙原本就不怎麽大的眼睛。
「你果然很清楚。另外,還有一個方法——」
還有一個方法?
真的有這回事嗎……
「就是讓位階更高、比訂下契約的魔族更高位的魔族出力幹涉。意思就是說,若是向統禦這個世界所有『黑暗』的『赤眼魔王』借力——使用龍破斬的話,或許就能夠毀滅荷西佛姆。」
「龍破斬……這說起來簡單,可是……」
龍破斬是攻擊力最強的黑魔法,也是這個世界上公認最強的魔法,隻不過——
塔利姆的頭顱正麵凝視著我。
「你應該會吧?莉娜·因巴斯。」
「會是會,不過這裏可是城市的中心,要是使出龍破斬……」
「這個我知道。」
頭顱深深歎了一口氣(?)。
「到時候被吹走的可不隻是這棟房子了吧。我也曾經見識過一次,這魔法的威力的確是太強了點,搞得不好,整個城市將近一半都會被毀掉……不過啊,小姑娘,我想他的目的應該不隻是追求永遠的生命而已……唉,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不管他在打什麽主意,都非得阻止他不可。」
唔……我屏住呼吸。
「可……可是,要是把『契約之石』找出來破壞掉,就不需要用上這麽危險的手段了吧?」
「嗯,你這話倒也沒錯,不過,問題是能不能找到那塊石頭……
「畢竟我們連那石頭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我當時也是因為如此,隻好找上那陣子和荷西佛姆漸行漸遠的戴米亞,用『想不想要評議長的位子啊』這句話來煽動他,把荷西佛姆封了起來。」
「然後我們在荷西佛姆的操弄下,把他放出來了。」我咬住嘴唇。
這下我終於知道事件的全貌了。
荷西佛姆用了某種方法——大概是「思念波」,和塞格拉姆取得聯係,讓他去尋找有本事、有可能將自己從結界中釋放出來的人。
然後——塞格拉姆看中了我們。
見到我們無意蹚這渾水,這兩隻魔族還特地來「警告」我們,要我們「別插手這件事」,大肆撩撥我們的好奇心和好勝心。
然後再讓塞格拉姆把我們引誘到戴米亞家。
或許當時他是打算等我們打倒戴米亞之後,再用「思念波」和我們達成協議,讓我們破壞結界。
但無論如何,我們在荷西佛姆的操弄之下釋放了他,這仍是不爭的事實。
「那家夥一獲得自由,就策反羅德成為他的手下,然後帶著人造人刺客襲擊我家。他一邊笑一邊走向我,他說:『你對我還真是照顧有加啊,就讓你陪我做個小實驗,當作是小小的回禮。』他砍下我的頭,等我醒來以後,已經是這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樣了。戴米亞那家夥,下場大概也差不多吧……」
我的腦海裏浮現戴米亞被咒法變成肉塊的樣子。
「不過啊——小姑娘,你犯不著為這件事感到過意不去。」
他說。不過一般人都會這麽覺得吧。不管怎麽說……
「受他操弄的不隻是你,我們每個人都一樣。不管是戴米亞還是我,都沒發現種種事端的幕後黑手,就是應該已經被封住的荷西佛姆。
「再說,我雖然了解你們的實力,卻怕傷了評議會的顏麵,沒把事實的真相和盤托出,說起來實在是錯得太離譜了。隻是,雖然我沒本事打倒那家夥,但總覺得你們應該能夠辦到……」
我毅然決然地點頭。
「我會打倒他的。絕對會——」
「是嘛……現在我也不能給你們什麽建議,不過,請你們務必要小心行事——啊啊,差點忘了說,能不能請你們在離開這房間之前幫我做一件事?」
「好,隻要我們能力所及,不管什麽事都會盡力辦到。」
「這個——裝著我的這個水槽裏,有一些討人厭的管子連到外麵,能不能幫我拔掉?」
「——?!」
我說不出話來。
他岌岌可危的生命,全靠這一束五顏六色的管子勉強維係。這件事他自己應該很清楚。
也就是說,他這句話的意思是——
殺了我吧。
「我——」
我嘶啞著嗓子說。
「我——我不能……」
「拜托你,小姑娘。」塔利姆說。
「可是……」
「我現在的確還可以說說話,可以想想事情。可是啊,呼吸的時候吸進來的不是空氣而是水,講話的時候也得透過震動水波發聲,這樣實在是受罪……再說,我也沒辦法吸我最喜歡的雪茄,沒辦法吃好吃的東西。
「這樣的生活還有什麽意思……
「『紫色塔利姆』已經死了。」
「可是——可是就算這樣……」
你也還是活著啊!
就在我要這麽說的瞬間——
背後湧來一陣殺氣。
塔利姆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快躲開啊——小姑娘!」
高裏拉住我的手臂向旁邊一扯。
一道狂風挾著強大的風壓掃過我的身邊。
穿過我剛才站立的空間。
將我揚起的鬥篷扯裂——
塔利姆的水槽被狂風打得粉碎。
「——!」
驚叫聲哽在我的喉嚨裏,發不出聲來。
「哎呀,被你躲掉了,哈哈哈……要不是這個男人,應該就可以打中了吧。」
和現場氣氛格格不入的開朗語調,從我的身後傳來。
我慢慢轉過身。
白色荷西佛姆——
評議長大人靜靜地站在那裏,臉上的笑容和之前見麵時一模一樣。
但他的眼眸深處,充滿了無盡的瘋狂與惡念。
「唉唷唉唷,別用這麽恐怖的表情看著我,我隻是想讓你死得輕鬆一點而已——不過,這麽一來,倒是浪費掉一個實驗樣本了。」
「你說那是……實驗樣本?」
我啞著嗓子說,腳步往前跨出一步。
一旁的高裏不知何時,已經拔出了光之劍。
「喔喔,你不喜歡我把那顆會說話的頭叫作實驗樣本嗎?」
「對,很不喜歡。」
「是這樣嗎,不過——」
荷西佛姆眯起細細長眼,嘴角帶著笑意說:
「即使心裏不高興,你也無能為力吧。」
可惡!
我邁步向前衝,口中念誦咒語,釋放魔法。
「炎之矢!」
十幾支灼熱的箭矢,朝著荷西佛姆飛去。
他一動也不動!
直接命中!
無論如何應該都會有幾支正中他的身體吧。
在我飛奔穿過荷西佛姆身邊的同時,高裏從他的另一側掠過。
錯身而過之際,他揮起光之劍。
直接砍在荷西佛姆的身體上。
我們腳下速度不減,頭也不回的朝著通路跑去。
殺氣從後方追趕而至。
「可惡!這家夥真的不會死!」高裏大叫。
我們早已心知肚明,隻要不毀掉契約之石,對方就是不死之身。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不過實際對上的時候還是——
後方依稀傳來念誦咒語的聲音。
聽這咒語的韻律——
我趕忙開始使出對應的魔法。
眼睛往後一瞄。
不出我所料,正是「炎之矢」!他打算以牙還牙嗎?
我把左手向後猛力揮出。
「「誘蛾彈』!」
我放出的閃亮白色光球,沿著不規則的軌道移動,把荷西佛姆的「炎之矢」全數擊落。
「什麽?!」荷西佛姆不禁愣住。
這是我以前向某個人學會的法術,其實就是把消防救災用的魔法加上一些變化而已;不過用來對付火炎球、炎之矢等常見的「火」係列攻擊魔法,大致都有不錯的效果。
我們趁此機會,一口氣衝往通道的盡頭。
一回到地下室,我就接連擊出兩發「振動彈」,把通路的出口堵起來。這樣應該可以爭取到不少時間。
如果要逃走,這點時間綽綽有餘。
不過,想要找出契約之石的話,時間就算不上充裕了。
畢竟我們連它到底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說起來那塊石頭也是魔法的產物,應該有些魔法上的特征才對。
隻是線索實在太少了。想要找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現在我們也不能好整以暇地暫時撤退,等待日後卷土重來。
要是這時給荷西佛姆留下喘息的時間,搞不好真的會弄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總之先出地下室再說!」
「不在這裏找找看嗎?」
「不會在這裏!」我斬釘截鐵地回答高裏,然後往樓梯的方向跑去。
的確,把重要的東西藏在這種地方,頗有出人意料的效果。不過這玩意可是他的性命,要是放在這種地方,總不免擔心會不會哪天一個大意,把東西弄丟或弄壞,這麽一來連覺都睡不好。
話說回來,我想他也不會老老實實地,把契約之石鄭重其事收在上鎖的金庫或櫃子裏。
那又會在哪裏呢——
不用說。
隻能邊找邊想了。
事已至此,偷偷摸摸的也沒有意義了。我在天花板附近施放「光明術」,順著階梯往上狂奔。高裏跟在我身後不遠處。
在我們麵前,地下室的門突然打開了。
門的另一側站著一位紅發的女性。
「Lucky!」
我歡呼一聲,立刻揪起露碧雅的後頸。不由分說地把她按在牆上。
「來,快告訴我!」
她聽了我的話,微微露出懼意。
看來我這時一定是一臉殺氣騰騰。
她大概是聽到地下室傳出的吵鬧聲,才跑過來的吧…
「評議長那個很重要很重要的『契約之石』,到底放在哪裏?」
「……冷靜點,莉娜。」
我沒有理會高裏的勸誡,狠狠地從正麵瞪著她不放。
她的眼中蘊含著深沉的哀傷。這是怎麽回事?
我放鬆了按住她的手。
「要是有那個——」
露碧雅用沉靜的口吻說。
「要是有那塊石頭,是不是就能阻止他——阻止荷西佛姆大人?」
「你說的『阻止』指的是……」
我放開她的後頸。
「我——」露碧雅說。
「我知道他在做什麽……我一直勸他,希望他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但是,他還是……」
她緊咬嘴唇,低下頭去。
果然,她也阻止不了荷西佛姆。
所以她才會那樣對我說,要我別插手這件事。
以免被塔利姆和戴米亞囚禁的荷西佛姆再度獲得釋放。
「你沒想過找人談談嗎……比方說,利德罕公爵之類的人?」高裏說。
「這個嘛……」
我歎了口氣。
「她沒辦法說吧。找人談這件事是很簡單,那個人要公布、檢舉荷西佛姆的所作所為也不難,問題是,要是荷西佛姆因此翻臉,想要找人算帳,這時候能夠阻止他的人可是一個也沒有。」
露碧雅點點頭。
我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麵對麵注視著她的眼眸深處。
「不過,你聽好,我們會阻止荷西佛姆,意思就是說,我們要打倒他。」
她又點點頭。
「我會……了解的……」
唔,好悲壯的感覺。啊啊!不能陪著她一起消沉下去!
「好,就這麽說定了。那『契約之石』……」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你說的石頭,不過他以前,有一個大小和算命師常用的水晶球差不多的……」
轟隆!
一陣巨大的悶響傳來,仿佛是要打斷她的話。
聲音自地下室的方向傳來。
難道,他已經突圍而出了?
「總之先帶我們過去再說!」
「好的!」
她說完之後便轉身快跑。
在通道中狂奔的我們,感覺到異樣的殺氣緊追在後。
不過不知為何,人數不隻一人。
我回頭一瞥——
唔哇哇哇!
以老麵孔的人造人大漢為首,各種五花八門的合成獸,正向我們追來。這些全是剛才在實驗室裏見過的家夥。
荷西佛姆大概是在得知通路被堵塞之後,立刻回到實驗室,把水槽中的合成獸放出來,充當清除障礙物的人手吧。
這樣下去,沒多久就會被他們追上。
走廊這麽寬,一旦被追上,我們可是寡不敵眾。
隻有這樣了!
我一個轉身,右掌按在走道的牆上。
「『冰窟蔦』!」
十幾條冰冷的絲線,以我的右手為發端,沿著螺旋的線條爬滿牆壁、地板和天花板,向從走廊另一頭追來的合成獸軍團前進。
寒冰的絲線一碰到合成獸的腳,立即將它們緊緊糾纏住,順勢攀緣而上。
轉眼間,它們就變成了好幾座冰雕。這下應該可以擋住後頭的追兵。
接著,我隨著乖乖等在一旁的高裏和露碧雅繼續往前跑。
「但是——」
我不由得嘀咕著。
「這家夥到底在想什麽啊?居然製造出這批莫名其妙的合成獸……」
「他說這是實驗的一環。」
露碧雅回答我。
「好像是要讓生命力強韌的生物彼此互相競爭……」
原來如此。
所以自然而然地,就產生了那些非常適合戰鬥的合成獸。
這對我們來說可是麻煩透頂。
「請往這邊走!」
露碧雅指著通往三樓的階梯。
我往樓梯上衝。就在這時候——
我聽見翅膀鼓動的巨響。
察覺到身後的殺氣時,我沒有回頭,立即屈身蹲下。
低沉的吼叫聲從我的頭上低空飛過。
總算躲掉了——
就在我這麽想的時候,一樣重物打在我的背上,讓我騰空飛起。
咕咚!
我順勢倒下,迎麵撞上階梯的角。
唔,好痛……
不過現在可不是哭哭啼啼的時候。我連忙起身。
有隻合成獸降落在樓梯最上層的一階。
它的麵貌比下級惡魔還要凶狠,皮膚蒼白,背上還長著翅膀。
這就是我們在實驗室裏看到的龍和巨魔的混血。雖然我用冰窟蔦把一群合成獸變成障礙物,不過這家夥應該是飛越了它們的頭頂,一路追到這裏來。
——又遇上麻煩的家夥了。
「你沒事吧,莉娜?」
高裏問我。
我大概是在躲過爪子的襲擊之後,又被尾巴撂倒了吧。衝擊力道雖然強,不過傷害並不大。
「沒事。別管我了,趕快想個辦法解決它!」
要是在這裏耗上太多時間,可是會被後麵的追兵和荷西佛姆追上。
「這家夥應該不會噴火吧……」
高裏一邊護著露碧雅一邊說。
「大概不會吧。」
我說。荷西佛姆應該不至於派出會把自己家燒個精光的家夥。
那隻「龍」飛了起來。
高裏拔劍,我念起咒語。
他一劍擊出,割開「龍」堅韌的皮膚,深深刺穿它的胸膛。
「龍」毫不理睬,繼續揮舞著爪子。
「嘖!」
沒時間把劍拔出來了。高裏放開插在「龍」胸口上的劍,背著樓梯向下一躍。露碧雅差一點被他撞上,連忙閃到一旁。
「『炎熱鞭』!」
我釋放魔法,攻擊想要繼續追擊的「龍」。
從我的手掌中伸出的火焰長鞭,向「龍」的頭部揮去。
就在我以為可以把它的頭烤焦的時候——
啪嘰!
它張口咬住了火焰的鞭子!
居然能若無其事地做出這種驚人之舉!
這火焰雖然是透過魔法產生的,但畢竟還是火焰。雖然我記得龍族中特別耐火的種類,應該是有這種本事,不過這也太……
它把目標轉移到我身上了。
我拔出腰上的劍。不過,我的劍法威力不足,沒有辦法貫穿「龍」的皮膚,給它致命的一擊。
「高裏!」
我毫不猶豫地把劍扔向高裏。
「喔!」
他接下我的劍,往「龍」的方向猛衝。
「龍」的注意力被他吸引過去。
我開始念誦咒語。
高裏砍下了「龍」一側的翅膀。「龍」失去平衡,倒地不起。
但是,高裏左側的肩頭也受了傷。
他不放過這個機會,舉劍準備砍下,這時「龍」的尾巴卻開始甩動。
「唔!」
高裏無法完全閃過,被龍尾的尖端彈到,趴在樓梯的扶手上。
「龍」站了起來。
「振動彈!」
直接命中!
這下我的法術真的把「龍」的頭打得粉碎。
隻不過——
它滾下樓梯的身體仍然扭動四肢,不斷地掙紮。
「真是頑強的家夥……」
高裏喃喃說道。
「就跟高裏一樣呢。不過,你雖然頭被壓扁還能活得好好的,但一被熱水淋到就不行了。」
「你當我是蟑——」
正要向我提出異議的高裏,突然忍俊不住笑了起來。
「怎麽了?」
「你的臉上怎麽有道橫線……」
「呃——呃啊啊啊啊!」
這麽說來,應該是剛才跌倒的時候撞到樓梯留下的吧……
「好啦!別管這些了,快走吧!」
我們好不容易給了那隻「龍」致命的一擊,取回插住它胸口的劍。
「東西在二樓!」
露碧雅催促著我和高裏。
長廊向左右兩側延伸。
有許多道門排列在長廊兩側,兩兩相對,門的旁邊則立著石像鬼的雕像。
這些石像鬼雕像,外型全都是一模一樣,張大的口中銜著一顆由石頭做成的球。
唔……太可疑了!
我還是為不知道的人解釋一下好了。石像鬼是一種酷似石像的魔獸,會趁人不備,發動偷襲的麻煩家夥。
正麵交戰的話,它們對我和高裏來說,也不算太棘手的敵人,不過……
我們現在可沒有多餘的時間玩「緊張刺激~猜猜哪一座是真正的石像鬼」的遊戲。
我向露碧雅瞄了一眼。
「這些雕像裏,該不會混著真的石像鬼吧?」
「不用擔心。」她說。
「我已經擦拭過這些雕像很多次了,這些真的隻是普通的雕像。荷西佛姆大人以前曾經說過,有一顆紅色、水晶球大小的圓球,是他很重要的東西,所以就把它的表麵覆蓋起來,弄得像普通的石頭一樣,讓這裏某一座石像鬼的雕像銜著。我想那可能就是……」
「原來如此,確實很可疑——那麽,那顆球是銜在哪一座雕像的嘴裏?」
「這……」
她囁嚅著。
「我隻有聽他說……二樓的雕像中,有一座石像鬼銜著這顆球,打掃的時候要特別小心。」
「嗯。既然如此,那隻好一座一座慢慢找了。」
「那也得要有時間才行……」
我們轉身望向聲音傳來的方位。
一道黑影從矗立在通路中的雕像背後飄然現身。
深深拉低的兜帽之下,平貼著白色的惡魔假麵。
「塞格拉姆——」
我的背上冷汗直流。
是荷西佛姆用「思念波」叫來的嗎?
「荷西佛姆那家夥說不希望家裏被人破壞,所以派我來拖延一下時間。人類啊,真的可以說是非常任性。」
「哎呀,你來得正好!」
我虛張聲勢地說。
「我記得要是打倒你,荷西佛姆就會失去不死之身是吧。」
「那得要你有辦法打倒我才行。」
唔……
我無言以對。
如果擁有短暫不死的荷西佛姆也趕到這裏,那就真的是無計可施了。
另外也不能不提防目前為止都還沒出現的吉歐·蓋亞。
在這兩人中的任何一人出現之前,我們得要打倒塞格拉姆,或是找出「契約之石」才行。
這是我們僅有的獲勝機會。
要是用龍破斬的話,雖然可以迅速分出勝負,但是這裏可不是荒郊野外。這種魔法一旦出手,城市受到的損害可是非同小可。
既然這是唯一的取勝之道,縱使勝算不大也隻好賭一賭了!
「當然可以。」
我斬釘截鐵地宣稱。
「我一定會在荷西佛姆過來之前把你打倒。」
「哦哦……這應該不可能吧?」
唔!
背後傳來的聲音,讓我全身動彈不得。
我戰戰兢兢地慢慢轉身。
有個人靜靜地佇立在那裏,身上的白色鬥篷和袍子輕輕飄動。
「因為,我已經來了。」
是白色荷西佛姆。
臉上帶著一如往常的笑容。
「來,露碧雅,到我這裏來吧。」
荷西佛姆溫柔地說。
露碧雅神情悲傷地搖頭。
「求求你,荷西佛姆大人,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你在說什麽,露碧雅,我是為了不要再次失去你……」
「不是這樣的!」
她的語氣相當激動。
「你所追求的,隻是一個已逝者的幻影!我——我沒有辦法成為你愛的那位露碧雅!就算你說你是仿照她創造出我,可是——我也隻不過是你製造出來的人造人露碧雅而已!」
呃嗯?
「不是這樣的,露碧雅——」
荷西佛姆的表情中,流露著困惑與哀傷。
「你就是露碧雅,不是別人,是我最親愛的——」
「荷西佛姆先生。」
塞格拉姆低沉的聲音,打斷了他們兩人的對話。
「要玩女人的話,等一下也無妨吧?」
「你說我這是在玩女人?」
他狠狠瞪著塞格拉姆。
沉默維持了一瞬間。
荷西佛姆靜靜地歎了口氣。
「算了,還是先作個了結吧。塞格拉姆,你在旁邊看著就好。」
「悉聽尊便。」
白假麵語帶輕蔑地回答。
「荷西佛姆大人!」
「露碧雅,你讓開吧。」
我把想要攔在荷西佛姆身前的露碧雅擋了下來。
「嗯?」
她一臉茫然地望著我
「這場決戰,終究是免不了的。」
「你說得沒錯。」
荷西佛姆說。高裏不發一語地點頭。
「塔利姆先生早就在擔心,你還有比『不死』更了不得的企圖……」
我說。一旁的高裏拔出了「光之劍」。荷西佛姆毫無顧忌地向我們走來。
「我隻是——想要得到『永遠』而已。這樣,我才不會再度失去最重要的人。」
也許,我贏不了這個人。
這樣的想法,突然在我腦海中閃過。
隻要打倒白假麵,荷西佛姆就會失去不死之身。
正因為如此,我們不能輕舉妄動地向塞格拉姆出手。
要是無法一擊斃命,他就會逃走。
一切也就完了。
可是,就連實力遜於他的吉歐·蓋亞,在被烈閃槍直接命中後也沒有倒下。位階似乎比他高出很多的塞格拉姆,真的有辦法被我一舉消滅嗎?
既然如此,隻能用這個方法了。
雖然算不上是什麽很有智慧的方法。
荷西佛姆靜靜地舉起右手。
這是戰鬥開始的信號。
他的口中喃喃地輕聲念起咒語。
我和高裏幾乎同時往地上一蹬,向前飛奔。
我拔出劍,口中念著咒語。
荷西佛姆的咒語已經念完。在這瞬間——
我向右一躍,高裏則向左一躍。
這是純粹的假動作,隻是兩人交換左右位置而已,別無其他出奇之處。
不過,隻要能讓荷西佛姆產生一瞬間的猶豫就行了。雖然他是不死之身,不過在戰鬥策略上畢竟隻是個外行人。
我的咒語念誦完畢。
「『烈火陣』!」
數十發小光球在荷西佛姆的周圍著地,引發無數的小爆炸。
「唔!」
荷西佛姆的身影瞬間隱沒在爆炸的火焰中。
「石頭!」
「喔!」
就這一句話,高裏就知道我想做什麽了。
「光之劍」揮下,把他身旁的石像鬼雕像口中銜住的石球斬開。
逐漸平息下來的火焰之中,飛出了幾十支「炎之矢」。
那是漫無目標的亂射。我和高裏輕鬆地閃身躲開。
其中一支流箭,朝著站在我們身後打算看戲的塞格拉姆迎麵飛去。
要是打中他就好笑了。
我心裏這樣想,但是白假麵卻輕輕一閃,若無事地避開來。
嘖!真可惜。
不過仔細想想,他可是魔族,就算被以物質為媒介的「火」魔法正麵擊中,應該也是不痛不癢吧。
害我白期待一場……
趁著爆炸的火焰還沒消失,我又擊出下一個魔法。
「『破碎鞭』!
目標不是荷西佛姆——
握在我手中的閃光鞭子,把兩尊石像鬼雕像的頭部,連同口中銜住的球一起擊碎。
總而言之,既然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契約之石」,就通通破壞掉好了。這樣的確太直接了點,不過卻是最保險的方法。
「呃啊!」
荷西佛姆應該也發現了吧。他的臉色變了。
「火炎球!」
一顆光球朝著我飛過來。
「嘖!」
高裏抓起落在腳邊的石像碎片,朝著光球一扔。
打個正著!光球炸裂開來,向空中布灑著火紅的烈焰。
爆炸刮起的強風尚未完全平息,炎之矢又再度像雨點般落下。
我在石像鬼雕像的掩蔽下,好不容易才躲過。
向後躍的高裏正要落地,落腳之處卻射來了一支「炎之矢」!
高裏失去平衡,左手在空中一抓,抓到石像鬼雕像的臉。
他大概是想要支撐一下,讓身子穩下來吧。
結果,左手使上了力卻落了空,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手裏多了一顆石球。
原本想用這個當作扶手,結果卻輕輕鬆鬆地把它從雕像口中取了下來。
能夠取下來,這代表——
「高裏!就是這顆石頭!」
我大叫。
「什麽!」
荷西佛姆神色大變。
高裏領會了我的意思。
我念誦著咒語。
「這下——」
高裏揮下「光之劍」。
「一切都結束了!」
擊碎了手中的石頭!
表麵覆上普通石頭的紅色圓球,裂成無數的碎片。
荷西佛姆發出一聲悶哼。
「振動彈!」
我的魔法正中他的胸口。
「成功了!」
高裏大叫。
就在這一瞬間——
爆炸的火焰以落雨之勢朝著他落下!
「唔啊!」
高裏好不容易躲開,不——
他的左腳有一點跛。
難道是被剛才的火焰燒傷了!
這下糟了。
可是,為什麽——
「怎麽可能……」
高裏嘀咕著。
額頭上冒出汗珠。
他的視線望著——依然平靜佇立,眼眸深處卻充滿怒意的荷西佛姆。
「不是已經打破『契約之石』了嗎?」
高裏說。白衣魔導士一臉訝異的表情。
「契約之石?」
他的嘴角浮現冷笑。
「哈哈,原來你們以為那就是『契約之石』。」
「咦?」
我忍不住往露碧雅望去。
荷西佛姆向她匆匆一瞥。
「原來如此,是露碧雅告訴你們的吧……唉,露碧雅,你的心情我也不是——算了,這等一下再說吧。
「高裏先生,你打破的隻是記錄我研究『不死』至今,種種實驗資料的紀錄球而已——不過,這對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東西。看來似乎是露碧雅誤會了。」
怎麽會有這種事!
不過現在就算責怪她也於事無補。
那,真正的「契約之石」到底在哪裏?
到了這個地步,唯一的方法隻有——
糟糕!什麽都想不出來……
「但是,既然你打破了紀錄球,也該向我陪個不是吧……」
荷西佛姆的右手倏地亮起白光。
他的目標是高裏!
我一邊念著咒語,一邊往高裏衝過去。
「火炎球!」
荷西佛姆擊出魔法。
「翔封界!」
我緊緊抓住高裏。
兩個人一起飛到空中。
千鈞一發之際,火炎球在我們身後爆開。
在爆炸氣流的推送下,翔封界加速之猛超乎我的想像。這樣下去可是會狠狠撞上走廊的盡頭。
我的眼角突然瞄到站在走道盡頭的塞格拉姆。他的白色假麵看起來好像是在譏笑我一樣。
這時候——
我的心裏突然靈光一閃。
「唔唔!」
我控製著翔封界的軌道,把配劍連著劍鞘取下。
快撞上牆壁之際,我改變了飛行軌跡。
衝向塞格拉姆。
「什麽!」
塞格拉姆驚呼。距離太近,他已經躲不掉了。
「快閃開!塞格拉姆!」
在荷西佛姆大喊的瞬間——
我反手握劍,用劍柄敲碎了「無顏的塞格拉姆」臉上戴的白色石頭假麵。
「啊啊啊啊啊!」
荷西佛姆放聲大叫。
砰!
「唔哇!」
我猛然撞上牆壁。
雖然心裏想著要趕快把翔封界減速,不過果然還是來不及。
我的身體被牆壁和高裏夾在中間,骨頭在擠壓下嘎吱作響。
「莉娜,你——」
高裏扶起不支倒地的我。
「難道……你是特地當我的肉墊?」
「你想太多了……」
我忍著痛楚,笑著回答他。
「哦——」
塞格拉姆仿佛十分心疼一般,撿拾著假麵的碎片。
「哦哦……」
他那沒有容貌的麵孔——覆蓋在兜帽之下的一團黑暗——低頭看著手中的東西。
「我的『契約之石』!」
「什麽?!」
高裏不禁驚叫。
沒錯。
覆蓋在塞格拉姆臉(?)上,狀似惡魔的白色石頭假麵,正是「契約之石」。
為什麽塞格拉姆那麽不願意和我們交戰?
為什麽戴著白色假麵的魔族,會被同伴以「無顏」形容?
答案就在這裏。
「塞……塞格拉姆!」
跪在地上的荷西佛姆,用盡全力發出痛苦不已的聲音。他的身體似乎正被沉重的虛脫感或痛苦侵襲著。這大概是失去「不死」的代價吧。
「快把他們打倒……」
「你不要吵!」
我擊出「炎之矢」,刺中了他的身體。
露碧雅別過頭去。
白衣魔導士當場頹倒在地。
「那麽——」
我的視線轉向塞格拉姆。
「你也聽到老板交代的遺言了。你打算怎麽辦?」
他慢慢把「臉」轉到我的方向。
「我和這個人訂下的契約……記載在這塊石頭裏,既然石頭已經碎了,我也就沒有必要再聽從他的命令了。」
嗯嗯,這家夥倒是挺幹脆的。難得有這麽識大體的魔族。
其實我們幾乎就要精疲力竭了。可以的話,我也不想和他繼續戰鬥下去。
「可是——」
喂喂喂!
「為了我的自尊,我一定要和你們一決勝負。」
——當我沒說。
塞格拉姆輕輕躍起,不發出半點聲音,站在倒下的荷西佛姆身旁。
「來吧!」
他的手中出現藍白色的火炎球。
我向上一跳,而高裏——
沒有躲開?!
他身體一扭,以毫厘之差避過火炎球。
火炎球撞上他身後走廊盡頭的牆壁,爆炸開來。
高裏一躍而起。
借著爆炸釋放的氣流力道俯衝!
「接招!」
光之劍一劍砍下。
就在這時候——
塞格拉姆的身體被黑暗吞沒。
黑暗連同原本站在那裏的魔族,瞬間失去了蹤影。
「什麽?!」
撲了個空的高裏落到地麵,腳步十分不穩。看來他的腳傷比想像中更嚴重。
「高裏!快逃!」
我大叫。
他轉過頭。
一顆超高能量球在他的背上炸開!
「唔!」
他結結實實地撞上石像鬼雕像,光之劍也脫手落在地上。
「高裏!」
他一動也不動。
「那麽……」
沒有容顏的麵孔慢慢轉過頭來,望著我的方向。
「這下先解決一個人了。」
塞格拉姆——
能夠操弄黑暗、隔空移動的魔族。
「烈閃槍!」
塞格拉姆再度沒入黑暗之中。
我的魔法輕輕鬆鬆就被他閃掉。
「黑暗」的氣息在我的身後凝聚。
我連忙轉身。
光球已經近在眼前了。
「唔哇!」
我一個仰身,好不容易閃掉。光球在我的鼻頭留下一陣熾熱。
這個混蛋!
我拋出手中的劍,從懷裏取出一把小刀。
一道銀光破空飛去。
我的小刀把塞格拉姆的影子釘在地上。
這是「影縛」。
從精神世界封住對手行動能力的招數。
法術本身沒有任何攻擊力,但是對於近乎精神生命體的魔族而言,應該會有效果。
「哦,居然能夠把我的影子釘住,以人類來說,你的魔力容量算是相當不錯。」
動彈不得的塞格拉姆說。我很想反唇相譏,不過麵對他,可沒有鬥嘴的閑工夫。我開始念起「烈閃槍」的咒語。就算是塞格拉姆,中了這招也不可能安然無事吧。
「不過大概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你有小看對手的壞習慣。」
喀唧……
一陣小小的聲音。
我睜大了眼睛。
釘住塞格拉姆影子的小刀,原本已經牢牢插入地板的縫隙裏,現在卻被一股力量由下而上緩緩地推出來。
鏗!
小刀完全脫離地板,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塞格拉姆的身子輕輕一晃。
「原因無他,隻是因為這把小刀在精神世界的幹涉力,比不上我在精神世界的力量。你應該很少看到這種景象吧。」
「呃!」
我繼續念著中斷的咒語。
「烈閃槍!」
魔族與黑暗融為一體,消失無蹤——嘖!
「唔!」
我的腰上突然傳來一陣灼熱感。
炎之矢從後方和我擦身而過。
塞格拉姆出現在倒下的高裏身後不遠處。
光之劍就在他的腳下。
我開始奔跑。
——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火炎球!」
我擊出的光球,就在高裏身邊的塞格拉姆腳下爆炸。
爆炸卷起的旋風吹起了地板的碎片,然後——
我伸出了右手。
「真是愚蠢!」
魔族衝破煙塵一躍而出。看來他完全不理會火炎球,打算在我念下一個魔法之前作個了結。
「難道你想害死同伴嗎?火焰的魔法對我是沒用的!」
在他伸向我的手中,亮起了紅色的光芒。看來是想直接把法力擊落在我身上。
已經沒時間念咒語了,不過——
「光啊!」
在我一聲呼喊下,光線構成的劍刃貫穿了塞格拉姆黑暗的身體。
「唔啊啊啊啊啊!」
塞格拉姆的慘叫聲響起。
他高舉的右手來不及放下,上半身就突然歪向一邊。
「你……你什麽時候……」
空無一物的兜帽,轉向我手上的武器。
也就是貫穿他的光之劍。
剛才那發火炎球,不是為了攻擊,而是為了把落在地上的「光之劍」擊飛到空中。
然後我將它一把接住。
當然,這說得簡單,做起來可沒這麽容易。老實說,連我自己都沒有成功的把握。
不過,塞格拉姆可是擁有超乎尋常的隔空移動本領,要是不大膽冒個險,就別想在這種家夥的手裏討到便宜。
結果,我賭贏了。
「你,你這家夥……你這家夥!」
塞格拉姆把力量灌注到右手。
別想得逞!
「毀滅吧!」
我用上所有的氣力,將光之劍猛力斬下。
魔族被劍由上而下地割裂。
「——!」
塞格拉姆連哀號聲都喊不出來,踉踉蹌蹌地後退幾步,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總算是結束了……
「還……還沒完!」
魔族低聲說——怎麽會有這種事?!
「我——我還沒有……被毀滅。」
光之劍的破壞力與使用者的意誌力成正比。這家夥挨了我集中所有意誌力的一擊,仍然沒有毀滅,他的魔力容量到底大到什麽程度啊……
「總有一天……我一定——」
塞格拉姆的身體隱沒在黑暗之中。這下糟了!
現在讓他逃走,以後可就麻煩了。要是被這種家夥盯上,那我可是連覺都睡不好。
「別逃!」
我將光之劍揮向空中。
但是,隻能稍稍砍到一點黑暗的殘影。
被他逃掉了嗎……
就算這樣,事情總算可以說是暫告一段落了。
另外一個直到最後都沒有現身的魔族——吉歐·蓋亞,雖然還是讓我有些擔心,不過既然他到現在都還不見蹤影,之後再出現的可能性應該就不大了。
接著——
我把視線轉向倒臥在地的高裏。
希望他不要傷得太重啊。
我邁開有些跌跌撞撞的腳步向他走去。
「莉娜小姐!」
露碧雅大叫。
背後猛然湧現殺氣。
——?!
一團灼熱的東西在我的背上爆裂開來。
我被彈到半空,猛烈地撞在牆上。
我好像短短昏迷了一瞬間。
就在我想到要趕快爬起來的時候——
「唔哇!」
隻覺得渾身上下無處不痛。
用盡全力也隻能夠把臉轉向走廊盡頭的方向。
光之劍已在剛才受到攻擊時脫手飛出,滾到站在走廊盡頭的那個人——白色荷西佛姆腳下。
是我多心了嗎,他從袍子裏伸出來的手,看起來修長得有些詭異。
一頭白色的亂發,是因為剛才的戰鬥太劇烈的關係嗎?可是——
他的左眼,為什麽又閃著綠色的光芒?
「難道……」
我喃喃地說。
「吉歐……吉歐·蓋亞?」
「吉歐·蓋亞已經不在了。」
荷西佛姆露出駭人的笑容。
「這是他沒有解決掉你們的懲罰,他已經被我『吞噬』了。」
吞噬?!
荷西佛姆向腳下的光之劍瞄了一眼,將它往後一踢。
「露碧雅,這個你先撿起來收著。以後也許可以用來做些實驗。」
他向露碧雅說,視線卻不曾從我身上轉開。
「我在研究不死的時候,找到一份古代的紀錄,其中記載著,在『吞噬』他人之後,多多少少可以把對方的力量收為己用。」
「所……所以……」
白衣魔導士靜靜地點頭。
「那位實驗者想借由吸收對方的生命力,讓自己的生命得以永恒,不過最後並沒有成功。這讓我想到,要是試著『吞噬』壽命更長、能力更強的生物,不知道會有什麽結果。於是我就把目標放在——」
「魔族。」
「沒錯,不過他可不會輕易讓我『吞噬』。所以,我對存心要和你們一戰的吉歐說,要是你輸了,就必須陪我做個實驗。」
原來如此。
難怪他沒有告訴吉歐,我們手上有光之劍。
而他也因為吸取了魔族的生命力,在「不死」的契約被打破之後,即使中了我的「炎之矢」,還是得以活命。
「那——聊天就到此結束。」
荷西佛姆靜靜地邁步向前。
狀況對我完全不利。
我現在無力閃躲,除非比荷西佛姆先發動魔法,而且又正好命中,否則我是輸定了。不,就算真的用烈閃槍擊中他,也未必能一舉讓他倒下。
「你放心吧。」
荷西佛姆愉快地微笑著。
「我不會就此把你完全消滅的。我會以你為基礎,製造出擁有強大魔力容量的人造人,進行各式各樣的實驗,至於你自己……」
難道——
我的背脊閃過一陣涼意。
「在被我『吞噬』之後,你的能力就可以永遠活在這世界上了。」
「夠了!」
露碧雅大喊。
荷西佛姆回頭望著她。
她雙手顫抖地握起光之劍。
眼眸深處蘊含著悲傷而堅定的決心。
「露碧雅?」
荷西佛姆輕聲說。
「請你……請你住手!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你在說什麽……不要做這種傻事。來,別再揮著這把劍了,先到樓下去等我——放心,這裏很快就會結束了。」
泫然欲泣的露碧雅用力搖頭。
「不……」
「來,聽我的話,我可愛的露碧雅……」
「不!」
露碧雅喊著,衝向荷西佛姆。
「露碧雅!」
荷西佛姆伸出右手,他的右掌上亮起了光芒。
不行——露碧雅!
兩人的身影交錯。
「啊!」
我啞口無言。
荷西佛姆他——
右手中的光芒沒有擊出,身體被露碧雅手中的光之劍貫穿。
「請你……住手吧……荷西佛姆大人。」
露碧雅把頭埋在他的胸口。
荷西佛姆右手中的光芒消失了。
那一道光芒終究是無法擊出。
他的手溫柔地撫摸露碧雅的發絲。
「嗯,果然——」
露碧雅訝異地抬起頭來。
看著他清透無瑕的溫和笑容。
「不管……不管是怎樣的對手,我都不會輸的……可是,露碧雅,如果是輸在你的手上,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荷西佛姆露出令人費解的表情,身體氣力漸失,緩緩倒下。
這就是——
一名追求不死的魔導士最後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