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湖畔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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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的湖畔,陽光正好,微風徐徐,令人心曠神怡。
    不過顯然陶允薑現在並不怎麽心曠神怡。
    “你昨天不明不白地砍了我一劍,差點一劍殺了我。”
    方未寒聲音冷漠。
    “難道你就不想向我說點什麽嗎?”
    他的冰冷目光好像一把匕首一樣刺入她的心髒。
    他……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對我說話的。
    陶允薑呆呆地看著他,眼眶突然就紅了。
    “我……”
    她張張嘴,最終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陶允薑。”
    方未寒深深喘了口氣,慢慢地挪到了她的身前,低下頭與她四目相對。
    “你知道我昨天晚上等了你多久嗎?”
    方未寒的哀傷目光像是汪洋,包裹住了她的視線。
    “我一直在等……等你的一句解釋,或者是一句道歉。”
    “你有苦衷,不能告訴我你們的秘密,我理解,我也沒有非得要知道。”
    “可……向我稍稍地解釋一下不行嗎?”
    方未寒的哀傷目光漸漸披上了失望的外衣。
    “我為你倒了一杯茶,我始終相信你會親口向我解釋。”
    “我從回房間就在等……一直等到實在是困倦難免,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在夢裏,我夢到你向我解釋,我夢到我們重歸於好。”
    “可一睜開眼……卻還是那熟悉的天花板,以及那杯已經冷掉的茶。”
    方未寒平靜地陳述著,仿佛在陳述一件與他完全無關的事情。
    可他越是這樣,陶允薑就越是難受。
    她做了錯事,她想盡力彌補自己的過失。
    她寧可方未寒怒目相對,也不願意看到他這般平靜。
    就好像……就好像自己隻是一個與他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相比於核爆的衝擊波,核爆後的核輻射更為致命。
    憤怒攻不破的情感城牆,冷漠與平靜卻可以輕易摧毀。
    “我沒有,我昨天隻是沒想好要說什麽,我……”
    她仰起頭,驚慌地試圖開口解釋。
    “是沒想好,還是不願意想好?”
    方未寒再次漠然出聲打斷。
    “是……”
    陶允薑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有不願意想好嗎?
    肯定是有的。
    少女在昨天晚上發生的一連串事件之後根本不知道怎麽麵對方未寒了。
    立場、情感或是身份,這些用來定義每一個個體的詞匯像是一團團亂麻,讓她根本無從理清。
    陶允薑可以輕而易舉的用祈蒼斬斷堅硬的寒鐵,卻無法斬斷這些纏繞在她腦海裏的亂麻。
    與其說是她不知道該怎麽說,倒不如說是她在逃避著這和方未寒坦白的時刻。
    她說不出話了。
    陶允薑驚惶地發現,方未寒眼中那最後的光亮也在一點一點地逐漸磨滅,直到最後隻剩下了無邊的寒涼。
    “呼。”
    方未寒長出一口氣。
    “我從來不喜歡欠別人什麽。”
    此言一出,陶允薑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一般,芳心瞬間沉入了穀底。
    她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隻是呆呆地聽得方未寒說道:
    “你救了我幾次,這是大恩,可我救你的次數更多,我覺得應當能夠補償。”
    “伱教我武學,我無以為報,此事你可以盡情開口,隻要我力所能及,必定答應。”
    “最後隻剩下了這個……”
    方未寒咳嗽兩聲,從袖口中摸出一片黃金色的葉子。
    “這片葉子還給你。”
    方未寒將葉子緩緩地放在了她身旁的青石上,輕聲開口。
    “這玩意是很珍貴,但在我看來,它甚至不如你的一句道歉。”
    他一字一句的說著,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一般,重重地砸在少女的心底。
    “你昨天對我說了好幾聲對不起了,不用再給我這東西了。”
    他凝視著少女凝滿水汽的雙眸,決絕地說道。
    “我方未寒,不需要這種廉價的東西。”
    他緩緩直起身子,最後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絕美少女。
    “小師傅、允薑、陶允薑……”
    方未寒轉過身,話音被微風揉碎,幾不可聞。
    “再見。”
    他走了。
    陶允薑愣愣地注視著他緩緩離去的背影。
    他……走了?
    陶允薑模模糊糊地大概知道,他這一走,可能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再也不會有人陪著自己不顧形象地吃著餛飩。
    再也不會有人熱切而溫和地叫自己小師傅。
    再也不會有人不顧安危地替自己擋下死亡的威脅。
    少女心中那股驚慌和恐懼,漸漸化作了一股無法遏製的衝動。
    不能讓他走。
    你失去了母親,你失去了父親,你失去的還不夠多嗎?
    陶允薑,用盡你的一切,把他追回來!
    她跳下青石,一把拉住方未寒的手。
    “不許再見!”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不許跟我說再見!”
    方未寒倒吸一口涼氣,艱難說道:
    “你先鬆開我。”
    “我不!”
    少女一口回絕,抓著他的手更緊了幾分。
    “你……”
    方未寒的聲音顫抖著,仿佛在壓抑著無邊的痛苦。
    陶允薑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她慌張地鬆開手,移到了他的身前。
    卻發現方未寒胸前再次滲出了大片的血跡,像是傷口再度破裂開來。
    “都怪我……都怪我。”
    陶允薑美眸紅腫一片,哭得泣不成聲,伸出雙手輕輕地貼在他的胸前,血氣不要錢似的朝著傷口輸送。
    “昨天也是我不好,我真的沒有想好怎麽和你解釋。”
    “我真的不是不想跟你解釋,我隻是實在不知道怎麽處理我們之間的關係。”
    陶允薑顫抖著雙手,小心翼翼地避開傷口抱住了方未寒。
    “方未寒,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失去了爹爹和娘親,我不能……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失去了。”
    少女將腦袋枕在他的肩膀上,淚水止不住地流下,打濕了方未寒的衣衫。
    方未寒也不說話,隻是安靜地任由她抱著。
    良久之後,陶允薑鬆開他,蒼白的臉頰上餘著一抹粉紅。
    “你……”
    少女看了他一眼,又像是膽怯一般移開視線。
    她小聲說道:
    “你不要走,好不好?”
    間方未寒看來,她精神一振,連忙補充道:
    “你打我罵我都可以,或者砍我一劍也行,我保證不還手……隻要……”
    “隻要你別走,好嗎?”
    說到最後,少女的聲音已然又帶上了幾分顫抖,似是又要哭出聲來。
    方未寒後退兩步。
    他迅速抬手點了兩下自己肩膀上的兩處穴位。
    胸前傷口處的流血瞬間止住。
    “小師傅。”
    方未寒重新露出了陶允薑所熟悉的,那溫和之中帶著幾分討打的笑容。
    她聽得方未寒認真說道:
    “你聽說過pua嗎?”
    “誒?”
    陶允薑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