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4“祈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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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隱棹歌,漸被蒹葭遮」
“準備武器?為什麽突然就……”
“暫且當作有備無患吧,先過去看看再”
這種來自本能的預警,特寒裏亞也不知該從何解含糊兩句後,他便準備動身進入未雨
“慢”郭南鳶連忙拉住他,“街上還有巡邏的衛兵……”
越發強烈的不——事已至此,稍微越點兒界也無所謂吧?
一瞬的金光從特寒裏亞眼底一閃而他右手悠然一擺,便靈巧地掙脫郭南鳶,朝著既定目標奔後者見狀不由驚恐萬分,可礙於衛兵的存在卻又不敢高呼阻
迫於無奈的郭南鳶也隻好快步跟上特寒裏亞,可即便她再小心翼翼,特寒裏亞奔跑時發出的聲響,還是令周圍的衛兵發現了他們,——至少郭南鳶是這樣認為
“喂,這裏已經被……噢,郭姑娘啊,是有什麽事嗎?”
誒?
怎麽都朝自己走來?什麽目力啊,他們都不管管那家夥嗎?
盡管滿腹疑惑,但郭南鳶還是立即保持淡定,用與往常無異的語氣回複道:“不是什麽要緊隻是思來想去,總覺得昨夜之事疑點頗多,想再來調查一”
“這個好辦,姑娘直接進去便”
郭南鳶抱拳回禮,剛走出幾步又回首補充道:
“不過還得麻煩隊長大哥,不要將此事告知給我師若是被他知道我擅自行動,又免不了一翻數”
“姑娘放心,見你繞道而行,我就猜到是為了避開你們大師不過,他剛剛才陪同一個怪人一起進入未雨街,你自己注意別被他逮到就”
“謝過大哥提”
郭南鳶當然不是怕被薑衍發剛才那番說辭,僅是防止衛兵起疑罷
進入未雨街後,郭南鳶便開始四處搜尋特寒裏亞的身方才三兩句話的功夫,他便已消失得無影無
這個騙子……
唉,也怪自己……
事實上,早在為特寒裏亞施展咒術之時,郭南鳶就預見到特寒裏亞或許並非常人:放在往日,若是受驗者體內並無異樣,那麽整個法事過程便會進行得十分平淡,甚至可以用波瀾不驚來形
可昨日在為特寒裏亞施加『金光神咒』時,郭南鳶卻明顯地感受到了神咒異常高亢的情
難以置信,但這的確是事
關於道家的『八大神咒』,至今她也僅僅是了解各種神咒的用比如『金光神咒』,就是用以求乞道法自然之力,捕捉肉眼難以察覺之物,其餘七咒大抵奇妙如而若是論及這些神咒的來源或原理,別說是她,恐怕就連薑衍對此都一無所
這也就令她更加好奇,夠引起神咒產生情緒的安澤修,究竟是何方神
北方的各大氏族……
又或許,隻是他的特殊體質恰好與『金光神咒』契合,從而引起的共不,與其說那是簡單的共鳴,倒不如稱其為一種……
崇拜,以及……渴慕?
郭南鳶不禁打了個冷顫,她使勁地搖晃著腦袋,想要將這荒唐的想法擺
沒有時間再胡思亂想無論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當務之急都是先找到
——然後再一五一十地問清
……
此時的特寒裏亞,正追查到一條巷道的入口之所以未能再近一步,是因為其中早已有人捷足先
“這個板壁,從前就有嗎?”宗政華倫指著巷道牆上內嵌的一塊木製板壁問
“……請問有誰會在一條巷道修這種東西嗎?”
板壁所安置的方位十分有趣,始終隱匿與陰影之中,在巷外根本無法察
“嗬,那這兩側又是何許人也?”
“除了果香居外,便是一個常駐廬江的商會會”薑衍向巷道外瞟了一眼,隨後又補充道,“值得注意的是,商會會長的女兒半月前因染上瘧疾而病逝,前不久才在城外完成火”
宗政華倫張開手掌,大致丈量了一下板壁的尺寸:“商會的人都撤走了吧?”
“自”薑衍隨即抬起左手,揮出數道符籙,轉眼間一道結界便悄然將整條小巷籠
“不錯,還是你了解”
聞言後薑衍卻轉過身去,劍眉微蹙,雙眼緊而此時宗政華倫則以左手輕貼著那板壁,隨著一股暗紅色的氣體在他眉心間化開,四周的空氣也都逐漸繚繞起詭譎的陰森之氣:
丹朱詭神,聚屍凝虎賁煉血,鴉士衛食金昌鬼,鬼魅皆凶穢虎魄眈眈祈怨
“嗡——————”
隨著壁板開始劇烈地顫抖,尖銳而嘈雜的轟鳴聲也在同時響若非薑衍提前設下結界,恐怕半個廬江郡都會籠罩在這轟鳴之
特寒裏亞清楚地看到,那塊勉強能夠通過一個人的木板,正由中心開始逐漸被染為血紅色,並伴著陣陣令人膽寒的黑色怨
“要出來咯,大師兄——”宗政華倫仍是悠閑地招呼
一隻漆黑的利爪,宛如疾馳而下的雄鷹,頓時從已幾乎被血紅之影完全覆蓋的板壁中竄眼見著就要直擊宗政華倫的眉心,千鈞一發之際,一張符籙好似憑空出現,擋在了那隻利爪的必經之路
“叮——————”
利爪與符籙正麵碰撞時所爆發出的聲響,宛如厲鬼尖叫般淒位於碰撞核心的宗政華倫隻覺得心神一震,仿佛後腦勺被人狠狠地釘入了一根鐵七竅中的雙耳已隱有出
但薑衍卻行動依舊,好像沒有受到絲毫影右手一揮,散出數把桃木劍的光影,筆直地奔向那利爪殺被桃木劍刺中後,利爪暫且停止了對宗政華倫的攻擊,轉而猛烈地搖晃試圖掙宗政華倫深知機不可失,立即抬起右手抵在左臂手肘,注入法力加持,加速擴大血影的覆蓋範
可隨著血影領域的不斷擴大,利爪的掙紮也越發強烈,就連薑衍都快壓製不住它
“娘希”
宗政華倫暗罵一聲,卻又見一隻利爪從血影中殺出,再次撲向他的眉
薑衍來不及再揮劍或施咒,隻能臨時揮出數道符
碰!!!
正如他所擔心的那樣,在與利爪相碰的一瞬間,一陣清脆得如同鏡麵破碎般的聲音便響起——符籙碎
“”
宗政華倫不屑地冷哼一聲,騰出右手便準備與那利爪硬碰
而意料中的衝擊卻並沒有到電光火石之間,又是數柄桃木劍刺向利爪,使其再也動彈不
“南鳶?”
兩人異口同聲地驚呼道,沒想到在這十萬火急之際,竟是郭南鳶出麵為他們解
來不及追究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裏,薑衍當機立斷,隨即雙手結印:
“南鳶,一起用『玄蘊神咒”
隻聽兩人一同念道:
雲篆太虛,浩劫之乍返乍邇,或沉或
五方徘徊,一丈之天真皇人,按筆乃
以演洞章,次書靈元始下降,真文誕
昭昭其有,冥冥其沉屙能自痊,塵勞測可扶,幽冥將有賴,由是升仙
隨著『玄蘊神咒』吟誦完畢,整個巷道都照耀在輝煌的金光之待一切又終於回歸平常,才終於見得,板壁已經完全被血影所覆而那雙陰沉的利爪也不再像方才那般氣焰囂張,不可一世,隻是無力地耷拉在血影與牆壁的交界處,仿佛已經完全失去了動
“喂,搭把手?”
宗政華倫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氣喘籲籲地依靠著另一側的牆壁,苦笑著對薑衍說可後者卻並沒有理會他的請求,而是將目光投向另一隨後緩緩走向板壁前,伸手握住了一隻利爪,便用力向後拉
無需多費力氣,一個幾乎完全被長發所遮蓋的人類的上半身就出現在眾人眼奇怪的是,無論之後薑衍再怎麽用力,都無法將它從板壁中拖拽出半看到他孜孜不倦地還想繼續嚐試,被郭南鳶極不情願地攙扶起來的宗政華倫終於忍不住打斷道:
“別拽了,這就是她如今殘留在人間的全部”
“殘留的……全部?”
“此女染上瘧疾不假,但卻並非死於瘧”
“並非瘧疾,那便隻剩下……”
“不錯,她本應該死於烈火焚燒,但卻在彌留之際被某種奇怪的事物所救,又由怨氣續這才得以拖著半截身子回到這裏,但是……嗯?待我再仔細分辨片刻……”
竟然能問出這麽多,看來他的『祈怨咒』又精進了不
“報複的對象,是害她受火焚之苦的人?”
“說不準”宗政華倫漫不經心地回答道,而後也瞥了一眼巷道入口,“不過我說這位朋友啊,汙穢既清,危害已除,也就沒必要再躲躲藏藏了吧?”
被點名特寒裏亞不免詫自從擺脫郭南鳶後,他就一直保持著「潛光掠伏」的狀態,使得無論是薑衍,還是那些巡邏的衛兵都沒能發現
可是眼前這個人類,不僅一眼看穿了板壁的問題,竟然還……
事到如今,也隻好隨機應變
「明影·潛光掠伏·解」
看到突然現身的特寒裏亞,薑衍也不禁有些吃先前張開結局的時候,他的確是感覺到好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本以為是妖邪延申出幻覺,沒想到竟另有其
更令他頗感意外的是,哪怕當下他已經親眼見到了這位入侵者,結界卻仍舊沒有給予自己任何示要知道,眼前這個來路不明的家夥絕不會是道家子弟,自然不像郭南鳶那樣隨身攜帶著留有道家獨門印記的玉符,能夠暢通無阻地進入結界,且不會引起任何警
思及此處薑衍不自覺地皺起眉頭,徹骨的殺意畢
感受到他毫不猶豫的敵意,立即高聲解釋道:“師兄,我認識他”
“嗯?”薑衍回頭與郭南鳶對視,雖然語氣難掩冰冷的威嚴,但好在已不再似剛才那般殺意淩然,“如此異類,為何沒有上報?”
“回師”郭南鳶低著頭說道:“此人雖屬異類,卻並無異他也是為昨夜屍鬼之事,才以體質之特殊,追查怨氣之所在,才來到這裏”
“哦?”薑衍回頭看向特寒裏亞,眼中又添了幾分懷疑,“為昨夜屍鬼之事?”
特寒裏亞作揖回道:“在下安澤修,遠遊至此,原本打算前來領略一番廬江的風土人情,順帶見證一下天下群商雲集之盛卻不料昨夜竟突現屍鬼,幼時便曾聽聞過廬江之怪談,不免好奇屍鬼之由”
“廬江之事從來都不缺少獵奇者,但他們大多都不過是些遊手好閑無所事事之而閣下不僅能躲過未雨街附近戒備衛兵的耳目,還能悄無聲息逗留在我的結界之內而不被察覺,可見絕非等閑之即便有南鳶師妹擔保,也請恕在下實在難以放”
“至於你——”薑衍又看向一旁的宗政華倫,“你又是怎麽發現他的?”
宗政華倫苦笑道:“我可以說,被人一直盯著我會感到不自在嗎?”
所以,不是陛下派來的人嗎?果然還是很可疑……
但是南鳶必然已經排查過他體內的狀況,若非妖邪,又是哪個大氏族的眼線嗎,以河間宗政氏來牽製河間王,與這二者皆有聯係的,是葉赫佟氏?嘖,那群人還真夠不辭辛勞……
“罷”
至少郭南鳶信得過他,自己多留個心眼就
“好啦,既然這位兄台也是為了屍變之事,不如就隨我等一同接著調查這半俱焦屍的前因後果”宗政華倫的態度倒是要和氣得
“承蒙信”特寒裏亞微微屈身答畢竟對方可不是尋常百姓,還是多禮為
“大師兄意下如何?”宗政華倫又轉頭問向薑
“隨便你們”
“那麽,就由我說明一下已知的情報,以及剛才的通過『祈怨通幽咒』所探查到的部分事實”
宗政華倫略有些踉蹌地走到焦屍麵前:
“此女或為商家會長之女,本已染上瘧疾,命不久按照大魏律法,理應交由官府安排隔離,待病逝後再進行火但那商人不知施了何種手段,竟在禦川商會的眼皮底下留住了不過他保住自己女兒的目的,似乎又隻是為了在病逝前就將其活活燒死,實在匪夷所
“誠如各位所見,受害者死狀極其慘尚不論麵目之全非,下半身已幾乎被燒成焦炭,死者夾帶著無妄火焚之苦的怨恨,最終屍變為潛入城中伺機複仇,但當其潛入到這條巷道時,又受另一道的怨氣衝撞,而被困在這塊板壁”
眾人聽完都沉默不
“毫無邏輯可”薑衍先行開口道,“私藏瘧疾患者本是重罪,這商人不惜冒著如此沉重的風險也要留下自己的女兒,為何之後又會親手將她活活燒死?”
緊接著郭南鳶也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並且,瘧疾往往是大規模爆發,可過了這麽久,別說廬江郡,就連未雨街都從未傳出過一個病例……”
眼見薑衍又皺起了眉頭,宗政華倫連忙說道:“你可以說不相信我,但總不會還不相信『通幽』吧?”
郭南鳶不知何時已走到特寒裏亞身邊,悄聲解釋道:“『通幽』是指直接與亡靈交流的過在辦案裏,相當於直接向死者取雖說在正經的官司裏不能算數,但對於宗政華倫這類皇權特務而言卻足”
“此地竟還有如此奇術……”
盡管歎為觀止,不過特寒裏亞明白,現在可不是讚美大自然奇妙的時他環顧四周,最終又將目光停留在巷道入口處,之前由宗政華倫調查過的那個水果鋪
對了,那滴新鮮的血漬——
“或許,死者並非富商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