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6“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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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日分戈影,天星合劍文」
剛才那個黑衣人所念的咒語……分明就是……
宗政華倫當然不知所雲,但特寒裏亞卻聽得很清楚:那正是初始神明在分道揚鑣之前,共同創造的語言——『邁錫尼語
難不成,心月狐上還有別的初始神明?
操縱一切的幕後真凶,與天上的諸神又有何關聯?這裏不是無神之地嗎?
“喂,你沒事吧?”
眼見情況不對,宗政華倫趕緊上前查好在特寒裏亞也終於冷靜下來,擺擺手表示自己並無大礙:
“提前處理完正事,接下來就可以去你府邸了吧?”
宗政華倫眉頭微皺,但還是坦然允諾:“”
由於廬江郡的特殊性,這裏自然不可能設有正式的『宗政府宗政華倫所謂的『府邸』,不過是他們家族建在此地的一家酒樓的頂
不過——剛步入房間特寒裏亞就暗自打量著,空氣中微醺般的烏木香,絲綢簾幕,古玩書畫,做工精細的上等茶具,與樓下的嘈雜與混亂簡直判若兩這裏果然不是為了招待客人而設這家酒樓,大概是宗政家設在廬江郡的據點吧?監視禦川,收集情報之類的……
算了,自己關心這些幹嘛……
待宗政華倫關上房門,亞特拉斯便立即顯出投影,迫不及待地開口道:
“你也發現了嗎?”
“嗯,這裏的情況,比我們事先所預料的還要複雜……整個廬江郡背後,恐怕是由什麽不得了的人物在操”
“能夠在心月狐胡作非為多年,卻不引起任何一方勢力的注意……此人必定不簡”
“本地的事至少已經有了進展,先不聊這”特寒裏亞眉頭緊鎖,“說說,你是怎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這個嘛,跟他有”
說罷亞特拉斯便指了指宗政華倫,後者並沒有任何反他當然聽不懂這兩個莫名其妙的家夥在說什麽,多年的官場生活也令他足以察覺到,此刻並不需要自己補充什過去的瑣事,都不足以影響他飲茶的心
……
“我剛進入冥幽陌路,便發現了周圍的不對過於死寂的氛圍,恍若置身於某個山野荒村,就連找個路人打聽一下情況都做不到,實在不像是蘇老先生口中軟紅香土的商業之都應有的樣雖隱隱不安,可畢竟都走到了這一步,於是我便隻好繼續向前
“大概走出了不過百餘米,前方不遠處便傳來打鬥的聲我急忙趕過去查看——原來是宗政兄所在的車隊正遭受著一團紅影的襲那紅影變化多端,又十分凶殘,僅憑一己之力便壓製住整個車隊的護眼見他們的防線已有崩潰的跡象,我便準備出手相沒想到眨眼間又衝出有幾位道士,同護衛前後夾擊,如此一來,那紅影妖怪便漸漸不
“明白自己無法得手後,她便趁著夾擊攻勢的空隙,霎時間爆發出駭人的滔天邪氣,使得眾人目不能待到煙塵散盡,那團紅影早就逃之夭
“可盡管如此,無論是遭此一劫的車隊,還是那些拔刀相助的道士,卻仍都不敢掉以輕在一個人發現我的存在後,所有人頃刻間便一齊地朝我殺纏鬥的過程中,那本就顯得邪魅古怪的輪回之眼,以及對雷霆之力免疫的身軀,都令他們更加堅信,我就是發動剛才襲擊的妖邪的真而為了避免誤傷他們,我又隻得被動防守,這顯然不是長久之
“千鈞一發之際,我隻得大膽向車隊中最華麗的首座中的那人傳神解釋,說我並無惡意,隻是與朋友走散,又碰巧遇到他們遭受妖邪阻盡管動搖,但宗政兄也不敢拿整個車隊近百人的性命安危來賭我所言之虛實,便退一步承諾,讓我留下一屢分神跟隨他,肉體則暫且由道家帶回封等之後找到了我的友人證實,並將一切解釋清楚後,再去取回我的身”
“雖然有些委屈,但也隻能作此權宜之”回憶結束,宗政華倫便在一旁解釋
“所以說……『地泉靈眼』關押的那個紅眼妖怪,當真是你?”
“如果是不怕天雷的那個,大概八九不離十了”
“我們有辦法進去嗎?”特寒裏亞又轉向宗政華倫問
“正常情況下,道家是不會放任旁人進去”宗政華倫放下茶杯,“不過,有未雨街焦屍一案在身,通過薑衍這層關係,應該能找到借”
“既然這樣——”特寒裏亞瞳孔微微張開半分,隨後又立即恢複正常,“還是得先解決焦屍案吧?”
“正是如”
宗政華倫推了推茶杯,起身又問道:
“那我們,還要接著演戲嗎?”
“麻煩”
特寒裏亞的神情明顯自然了不亞特拉斯點了點頭,化作一道紅光回到宗政華倫體
……
薑衍口中的『老地方』,其實就是道家設在廬江郡的道
宗政華倫與特寒裏亞剛轉過街道,便發現薑衍和郭南鳶等候的身
“喲,一直在這兒等著呢,不怕我們調查個十天半月嗎?”
“還好意思提嗎?”薑衍冷漠地回敬道,“在我們離開不久後,便師弟傳報,有人在未雨街施展了大型咒要是弄出這麽大動靜,你都還調查不出個結果,節度使之職也該退位讓賢”
宗政華倫笑著哼了一聲,也不再閑聊:“好吧,說來也巧,焦屍直接源頭就在那條巷道的兩側——『長仁商會』和那家水果”
薑衍並沒有感到意外:“『長仁商會』會長劉修緯,和三代相傳的『果香居』的老板李躊誌達成交易:在劉家幫李家還清債務之後,就以李躊誌之女李蓉翠,代替劉修緯得了瘧疾的女兒劉淑均,被焚屍野是這樣吧?”
“差不多”
薑衍又繼續說道:“至於那具被割去五官的凶屍,則是當時負責將李蓉翠帶到野外焚燒的人,是劉修緯手下的一個長期護關於他的死亡,我懷疑是劉東恩先動的手,隻是他矢口否認,現在還……”
“不,人的確不是死於他”特寒裏亞卻斷言
“哦?”薑衍笑了,“何以見得?”
“劉修緯縱有殺人動機,可對他而言,這並非是封口的唯一途況且,就算是殺人滅口,以商人謹慎到奸詐的本性,也絕不會允許他選擇割臉煉屍這種代價高,且又引人注目的方屍鬼雖能亂人眼球,但他久居廬江,自然知曉接手鬼怪之案的必是道家與其賭一把道家的手段與底蘊,不如選擇更簡單的手此地又無正規官府管轄,他能以李家之女偷梁換柱,瞞天過海,自然也有渠道隱瞞一個手下的死”
“也就是說……如果是他想讓那個人死,就不會有之後的屍鬼之事了嗎?”
“這隻是推理,但可以這麽”特寒裏亞瞟了一眼接話的郭南鳶,又道,“再退一步講,死者是他的長期護衛,就算短期內以工作為由尚能夠搪塞過去,可日後時間一長,發現異樣的家屬即便不明事件原委,必定也會為此事鬧到他府上,對他生意就會造成難以想象的打”
“有道理,”宗政華倫附和道,“並且煉屍術難度極高,想要找到這種修為的外道之人也絕非易”
薑衍白了他一眼,不過後者權當沒有看見:
“而在調查的過程中,我們又有了些新的發現,一個身份不明的黑衣人似乎始終都在觀察著一切的走他對自己的行蹤隱藏得極好,行事也極為謹慎,幾乎每一次都能避開我們的追”
“擅長隱匿的黑衣人?”薑衍看了看郭南鳶,後者滿臉茫然地搖了搖
“幕後真凶另有其人,倒也說得過僅憑劉李兩家,隻怕還掀不起這麽大的風”
“難得你開竅了”宗政華倫又指向地下,“不過依我看,最近發生的一係列事情既唐突又離奇,說不定,也與那件塵封多年的『舊案』有此人蹤跡詭秘,又能輕易煉製凶想必潛伏在此地,咒殺幾個官員對他而言也算不上什麽難再加上從那樁『舊案』距離如今,也就百年上下的光景,對於修為高深的外道者而言,不過是滄海一”
相當理想的猜唯一的問題是,真凶為何會選擇在如今暴露呢?宗政華倫自問大概已猜得出緣由,但如果薑衍或南鳶懷疑起這一點的話,自己又該如何解釋?
又或者……
“沒想到,竟然通過水流追查到了源”
話雖如此,但薑衍的表情似乎正極力抗拒語氣中的激動,他連忙轉過身朝道院去,避免被郭南鳶發現端倪:
“等下再討論下一步的方向,我先去布置一下廬江郡的人”
嗯,反正他差不多也該習慣在自己麵前裝聾作啞了,這也算得上是一種默契吧?
“安兄,抱歉”薑衍走後,郭南鳶突然說道,“沒想到,把你卷入這麽複雜危險的事情裏”
“這有什麽好道”特寒裏亞笑著寬慰道,“不過經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擔心起來了,難不成我這一路上,看起來都是鬱鬱寡歡擔驚受怕的樣子嗎?”
郭南鳶一愣,還想說些什麽,卻被宗政華倫打斷道:“好啦,都這個時候就別計較誰對不起誰趁你師兄回來之前,我們還是想想下一步棋該怎麽走”
“華倫、南鳶?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正當三人準備再次梳理線索時,一陣溫和的男聲卻驟然橫刀插
這聲音——宗政華倫頓時眼神以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郭南鳶連忙躬身道:“十三世徒郭南鳶見過師”
兩個蒙麵護衛前,那位坐著輪椅的男子則抬手笑道:“我早已脫離道家,不必多禮,以俗名相稱即”
“是……”郭南鳶似有些忸怩,依舊是躬身道,“見過……溫城”
城主?特寒裏亞又多瞧了他一眼:沒想到輪椅上這個孱弱的殘疾中年人,竟然就是整個廬江郡最為富有,同時也是最有權勢的人——溫棄
在宗政華倫象征性的行禮後,特寒裏亞也學著樣子微微躬
“哦?生麵孔,是你們二位的朋友嗎?”
“正”宗政華倫挺身擋在郭南鳶身前,搶先一步答
“是……”郭南鳶似有些忸怩,依舊是躬身道,“見過……溫城”
城主?特寒裏亞又多瞧了他一眼:沒想到輪椅上這個孱弱的殘疾中年人,竟然就是整個廬江郡最為富有,同時也是最有權勢的人——溫棄
在宗政華倫象征性的行禮後,特寒裏亞也學著樣子微微躬
“哦?生麵孔,是你們二位的朋友嗎?”
“正”宗政華倫挺身擋在郭南鳶身前,搶先一步答
“正好我此行目的,也是交代一些我目前所掌握的情報,不知道來得算不算晚”
“溫城主若有要事通知,直接告訴我也無”宗政華倫在一旁笑
“哦?”溫棄塵也以微笑回應,“接手廬江之事,宗政大人不怕蒙受詛咒,暴斃街頭嗎?”
“城主言重宗政氏世代以邪製邪,以妖製妖,走火入魔而死也是常態,詛咒又算得了什麽?”
緊接著宗政華倫又貼心地補充道:“不過,本官雖不懼鬼神詛咒,卻很忌憚小人的暗箭”
“哈哈哈,好一個不懼鬼神,那我便告訴你”被挑釁後的溫棄塵不怒反笑,歪著頭饒有趣味地與他對視著,“前些日子在冥幽陌路襲擊宗政家商隊的那隻妖邪,大人可還有印象?”
“當然,彼時還對虧了郭姑娘出手相助,方才順利化險為”
“哦?南鳶也見過那紅眼妖怪?”
“陌路本就是一條沒有具體方向的路,隻要進入的前後時間相近,突然遇上來自其他方向的行人也很正常吧?”宗政華倫攔住郭南鳶,直接從源頭斷絕了她回答的必要
“正常,的確是再正常不過我隻是在感歎兩位的緣分而”溫棄塵又繼續說明,“言歸正傳,我手下的術士告訴我,那隻紅眼妖怪,是解決廬江近百年業障的關”
“術士?這就是城主大人耗費幾天所得的『線索』?”
“嗬嗬,那些不入流的零散術士,自然無法與世代名門宗政家相提並不過我也聽說,那妖怪不比往日那些尋常魔物,不畏天雷,不懼地如此異象,倒不如嚐試一下這種可能性”溫棄塵說罷便揮手讓身後護衛推著他的輪椅離開:
“那麽,就後會有期了,宗政大”
溫棄塵離開的整個過程,宗政華倫都保持著相當陰冷的態別說是特寒裏亞,就連郭南鳶都從來沒見過他這般模樣,以至於一時都不知該說些什麽
“呼——”
等到溫棄塵那令人厭惡的氣味終於消逝在街道盡頭,宗政華倫才長舒一口氣,對郭南鳶說道:
“你把方才溫棄塵所說的情況轉告給你師兄,問問他對此是什麽看”
郭南鳶點頭後便立即返回道院,不一會兒便有了結
“你?南鳶呢?”
“去地泉太危險,我讓她在道院先睡一會”薑衍麵無表情地回複
“你還真是……”不過宗政華倫也習慣了他的做派,又道,“話說回來,你就直接相信溫棄塵的話了?”
“當然不”薑衍冷哼一聲,“廬江的詛咒消失,他才是最大的既得利益受害況且,事發當晚,他就強令我們移交三位遇害者的屍體,還差人將那六位傷者帶走隔離,實在蹊——以及,如果得到了禦川商會的幫助,劉修緯的那筆交易完成起來,也會方便不少……”
“得到他的庇護,自然是能在這郡城內無所不能,但也不能因此就把所有難以闡明的事件都歸咎於”宗政華倫擔心的是前麵幾句,“至於屍鬼所害的那三死六傷——這個巧合,我先前就惴惴不安,我所習的方術中,一個名為『起屍複魂』的咒術中便有一句,『三屍探路,六傷獻軀”
“可現在不是將注意力放在溫棄塵身上的時候,他不會舍得放下自己的地位與財富,自然也不會做出對廬江郡不利的事”
“倒是那個紅眼妖怪,從各種意義來說,確實也都應該去好好調查一”宗政華倫終於有機會說道,“一來,我們先前查到的那個黑衣人,也有著腥紅的雙二來,無論是它突然出現的時間,還是它本身的種種異常,似乎都與這個混亂的節點有種似有若無的聯再加之,溫棄塵又偏偏在這種時候,寧可擺出陽謀也要將我們引導到它那裏,大概也是別有所”
先前沒有提到的特征,是臨時現編的嗎……
兩條不知底細的線索,卻同時指向地泉……
幽冥陌路安排的相逢,紅眼妖怪,屍鬼之
來路不明的奇人異士,幕後真相,百年之
陳年舊案,勢力縱以及,禦川商會與溫棄塵……
如此破碎的線索,僅從『人』的角度,似乎早已不足以將其串聯……
這背後——
薑衍一臉凝重地對特寒裏亞說道:“這次行動凶險異常,你不必強迫自己隨我們一同涉”
“薑兄放心,我能照顧好自”
“……既然如此,那就出發”
地荒寒泉,靈聚天眼——『地泉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