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的異樣的天空，像你的命運一樣焦慮，浪子啊，請問究竟是什麽樣的思緒，從空中降臨到你空虛的靈魂？親愛的命運啊——我雖然對黑暗與變幻不定的事物，貪得無厭地追求不已，但我絕對不會像被逐出拉丁樂園的奧維德那樣唉聲歎」
    “米達倫？”
    特寒裏亞從孫銘辰的體內竄出，對綠袍少年出現在此處表現得十分詫
    “哦？是你？沒想到你靈魂竟存活到了如”話是這麽說，少年的語氣卻聽不出任何意外的情緒，“不過，還是請別再用那個名字稱呼我，時過境遷，我早已再不是『預備大天使長”
    “預備大天使長？”周殊宇在腦海中迅速搜尋一邊，才恍然大悟道，“就是那個第一次諸神戰爭後，叛逃到魔域的第二位天使……如今的，第七號角？”
    如假包換，眼前的少年便是天啟麾下的第七號角：『勝利的守望者』、『傲慢的貫穿之矢』，尼克巴
    ——想想倒也合情合理，這世上除了他，又有誰還能得到路西法僅存遺物的認可呢？
    第七號角？孫銘辰倒不覺得多麽震撼，反而不禁奇怪：他也太矮了吧，也就比伊薰高出一個頭的樣子？這樣的身高，和當時入侵明光城的內爾加勒他們站在一起，難道不會很滑稽嗎？
    “怎麽，見到我就這麽意外嗎？”尼克巴羅沒有在意孫銘辰異樣的表情，眼神中的玩味也絲毫未減，“可若要論及根本，你我他三人都不是純粹的魔神或天神，又何必單方麵地懷疑我出現在這裏的原因呢？”
    “是天啟授意你來的？”特寒裏亞則是直截了當地問
    “”尼克巴羅噓唏，“且不說好歹同僚一你就這麽跟你的救命恩人說話嗎？”
    眼看著對麵二人一魂都未鬆口，尼克巴羅便又道：
    “也難怪你會警你，連同你們——還什麽都不知道，對吧？”
    “啊，我明白”看出周殊宇和孫銘辰的神情都凝重了些許，他一下子就猜測其中緣由，“也就是說，實際上在你們心中，無論七難還是七星，都不值得完全信真相，以及疑慮的反義這便是你們不辭辛勞來到迦南星的原因，對嗎？”
    兩句話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幾隻茫然無措的小白鼠的內心後，尼克巴羅又不留間隙地將話題轉移到正軌上：
    “不過我也清楚，信任的建立與維護都是相當艱難更何況你們是居於魔域和聯合天國這兩個勢不兩立的諸神國度之間，如履薄冰又左右為難在所難免，我也就不怪罪你們剛剛的無禮”
    “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尼克巴羅看著一臉嚴肅的特寒裏亞，輕輕拍了拍腰間的天餘孽痂之劍，“真搞不懂你為何連自己的同僚都不信任，是覺得魔域內部也有問題嗎？不過你都誠懇地發問，那我也就開門見山地說我想，我們能否暫時摒棄自己的立場，達成臨時合作，一起去探索數千年來，這顆外表光鮮亮麗的星球上，究竟發生了怎樣不可告人的改變？”
    “改變？”特寒裏亞不由地咬住了他的誘餌，“你發現了什麽？”
    “不能超前提問”尼克巴羅搖搖頭，“先回答我的問題，同意，還是否定？”
    “誒，伊薰？”
    正值雙方緊張對峙之際，周殊宇卻感到懷中伊薰的呼吸節奏正逐漸變得紊原本根基就不穩的他，此時甚至連摟住周殊宇脖子的雙手都有了鬆開的趨尼克巴羅選擇性地忽略掉一旁孫銘辰的怒視，隻是饒有興趣看著奄奄一息的伊薰：
    “混沌之靈？有意思，你們是在哪兒找到他的？”
    “天廟宗神”
    忙於幫助伊薰穩住根基的周殊宇此時已無暇顧及尼克巴羅的身份，幾乎是脫口而
    “天廟宗神殿？”
    對於尼克巴羅而言，伊薰或伊薰的來曆倒並不是多麽重要的情反而是這隻混沌之靈背後的種種，似乎比他的存在本身更有價值：
    “我就再多嘴一混沌之靈神格不全，根基不穩，如此直接地暴露在諾亞之心的內核範圍內，即便有初始神力庇護，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就會暴斃而”
    “那……該怎麽辦？”
    尼克巴羅盯側過腦袋，盯向周殊宇幽紫色的眼眸：“你也有空間之力吧，將他收容在你創造的獨立空間內便可高枕無在那裏，他既能持續地受到你的神力與法則熏陶與滋養，也能徹底避開諾亞之心的輻”
    周殊宇遲疑片刻，最終還是將伊薰收入守望之眼通過神識感知至少能夠確認，伊薰的情況雖不容樂觀，但的確已沒有繼續惡化的趨
    有了這件事作為籌碼，尼克巴羅便能夠肆無忌憚地再次強調：
    “我已經竭盡所能地證明了我的誠意，時間不等人，你們也該給出一個明確的回複了吧？”
    事實上，就算剛才沒有發生這個小插曲，周殊宇最終也會接納尼克巴很簡單的道理：如果尼克巴羅想對他們不利，大可趁他們與肉壁僵持時，利用天餘孽痂之劍伺機而動即
    誠然，天啟對七星的戰爭有著壓倒性的優但如果周殊宇和孫銘辰選擇與後者統一戰線，那勝利的天平無疑便會向著不利於魔域的一邊傾而相較於拉攏的不確定性，趁機徹底消滅他們，顯然才是最為穩妥的做
    眼下尼克巴羅出言提醒，挽回伊薰一想來也不僅是順水推舟賣個人情，更是為了再度提醒他們：自己始終都沒有要加害他們的意即他口中的——誠意，合作的誠另外，天餘孽痂之劍又是如何落到他手中的？他與孫銘辰對魔神本就沒有太大惡意，相反，他們在乎的是一切背後錯綜複雜的因
    而，隻要『當下』沒有惡意，就是能夠加以利用的……
    周殊宇十分爽快地同意了尼克巴羅的請為表誠意，他還將一行人在迦南星的經曆，連同九天雷公將軍給他們講述的、與那場天災有關的一切，知無不言，言無不
    “竟然到那種地步嗎……”
    尼克巴羅也立即展現出一名優秀的臨時合作者所具備的隨機應變：
    “難怪我一路上除了那些狼獸和觸手外，就再沒有感受到任何神力的波”
    “”他歎一口氣，深沉的模樣不僅與剛才的神色大相徑庭，也與少年的外表格格不入，“我來迦南星的原始目的其實很簡單，不過是想重回故國，順道祭奠曾經的導師而陛下帶我等突破封印後，便感知到世界的初始天神已幾乎凋零殆念及當年師生一場，我便想回來看看，能否找到格裏高利與米迦勒的安息之”
    “剛到迦南星時，我毫無頭不過身為曾經的天使，我還能隱約感受到格裏高利的神武，『漁人戒指』和『十字牧杖』的氣順著稀薄的感應，我將目標逐漸清晰為——『瞽神』泰瑞西斯的住所『苦渡洞穴”
    尼克巴羅停頓片刻，解釋道：“泰瑞西斯隸屬第三神天國，號稱『諸曉諭者雖目不能視，但卻擁有能預言未來的能他常年在『苦渡洞穴』深居簡出，以便自己能夠將最為重要的預言及時地記錄在自然的牆壁之”
    “不知為何，如今的苦渡洞穴內，唯獨泰瑞西斯才能改變牆體上，卻僅剩下了隻有天使才能看懂的『聖文字以及，埋藏在碎石之下的漁人戒指以及十字牧杖，‘教皇’的無邊帽和莫澤塔長袍則都沒能在那場災難中幸
    “當然，我也找到了米迦勒破碎的聖這也足以作為他最後死無葬身之地的證”
    尼克巴羅的眼眸深處似有悲傷閃爍，但那點兒光亮卻轉瞬即逝：
    “逝者已逝，生者亦無可作為，草草祭奠以示哀思便就作令我真正難以釋懷的，是連同瞽神在內的三人，在臨死之際都並沒有選擇逃離，而是竭盡全力地保護刻在牆上蔚藍色的『聖文字在將其記錄後，我便按照預言模糊的指引穿過『苦渡洞穴』，來到了這
    “不必意奉阿伯霍斯之命，瞽神以及聖天國，一直都在暗中維護諾亞之心穩我作為曾經的聖天國高層，知曉進入此地的其他暗道自然也不足為
    “可我才剛進入暗道不久，便遭到了狼獸群的追一路且戰且退，最後就來到了這正當我對如何突圍一籌莫展之際，偏偏又通過諾亞之心感受到有人打開了地上之再然後，便是你們眼前所見的這樣”
    “天餘孽痂之劍呢？”周殊宇追問
    “他啊，他就被藏在那”尼克巴羅指向諾亞之心正上方由白雲岩所築的穹頂，“當年聽說米迦勒親手殺死了路西法時，我還不肯相如今看來，倒是的確如”
    灰白色的岩石中的確有道昏暗的劍痕，周殊宇又順勢問道：“聽起來，你好像和他們很”
    “嗬嗬，這是自”尼克巴羅的回答相當漫不經心，“準確地說，所有天使都應該對於他們的故事爛熟於心”
    “不過——”就在周殊宇糾結之際，他又先一步說道，“這些暫時還無關緊要，不是嗎？”
    特寒裏亞自然讀懂了他的話中話：
    “你剛才說，他們不惜死亡也要保護的『聖文字』，究竟記錄了什麽？”
    “這正是接下來我想說的，沾染了神聖之血而得以免除被磨滅的厄運，泰瑞西斯最後的預”
    尼克巴羅伸出左手張開，眾人麵前隨即浮現出幾行字：
    ——那是四句乍一看毫無頭緒的話：
    『聖潔的心被穹窿之外的穢土汙濁，染上了霧霾般抹不淨的活力與憂渾濁的深淵下，瀆神的狼蛇猛獸和觸手怪物卻如何也無法觸碰高傲的神之遺』
    『不甘因貪念與野心而冤死的靈魂聚集在眺望時間的洞穴中，發出永恒的哭泣哭跨過蔚藍與紫金，浪子會在此重拾未來的光』
    『望舒的月亮墜落在無垠的失落之湖中，渴望真相的力量喚醒了湖下與地下陌生的神』
    『神明的視野也無法觀察的無主之堡，在重生的聖地悄然屹立，常理與自然都無法在不存在的地方存』
    “以你們的謹慎，或許會懷疑它們的真實性，對此我並不打算解苦渡洞穴就在另一條路的盡頭，但即便你們親眼再看一遍也無濟於聖文字是隻屬於天使的語言，願不願意相信我這個世間僅存的天使血脈擁有者，就看你們的直覺”
    眼見無人對自己的預防針過敏，尼克巴羅才歪著頭說出對這四段預言的看法：
    “前三句，我個人認為分別指的是『諾亞之心』，『苦渡洞穴』以及『望舒銀池當然，按照預言的意思，或許如今應該稱呼它們為『霧心濁淵』，『哭泣洞穴』，『失落之湖”
    “這……就是你所說的『改變』嗎？”特寒裏亞低沉的聲線滿是憂
    “是的，第一段語言很明顯是在說，『神之遺產』諾亞之心盡管被汙染，卻仍能阻隔那些狼獸和觸”
    尼克巴羅用槍口指了指囤積廣場周圍八條走廊上，虎視眈眈的怪物們：
    “第二段話中，『眺望時間的洞穴』，指的大概是瞽神所居的苦渡洞我當時在洞穴中的確也聽到了微弱但不止息的哭泣聲，足以肯『蔚藍』對應的是牆上的聖文字，『紫金』也許是在說那些狼獸，至於『浪子』……”
    “說的是你自己？”在孫銘辰看來，這個名稱倒是很符合尼克巴羅的氣周殊宇則接著他話繼續分析，“可『重拾未來的光芒』又是什麽意思？”
    “說的是他咯？”尼克巴羅也對著孫銘辰不懷好意地笑道，“或許，是指初見麵時我救下你們的事情吧，我”
    “第三段預言所講述的『望舒銀池』，從前不過是與『拱月樓』相互合抱，共同環衛於『鉛白月宮』周圍的一處尋常池至於那個『湖下陌生的神明』……”
    “還說了『地下』”孫銘辰補充
    “嗯嗯，還有『渴望真相的力量』，這應該與你們脫不了關”
    與孫銘辰的口角之爭隻是次要，尼克巴羅並沒有多留之所以停頓，是因為他對最後一段預言無從下手：
    “至於第四段話，我就不太清楚”
    “『神明的視野也無法觀察』……”周殊宇猜測道，“或許這就是你不了解的原因？”
    “不排除這種可”尼克巴羅頷首，“而能擔當得起『聖地』之名的，放眼整個迦南星，恐怕也隻有鉛白月宮，以及其周邊附庸，統稱第一君天國的領”
    “『不存在的地方』，是指以前不存在嗎？”
    孫銘辰顯然是聯想到了某人對若華鎖的藏沉思片刻後，周殊宇也說道：
    “除了留下金盤的那個人之外，想來也沒有誰能夠擁有如此充裕的時間，在迦南星留下這些精心的『改變』……”
    “『常理與自然都無法在不存在的地方存活』，為什麽非要將『常理與自然』一起強調呢？”
    “自然無法存活的意思是……靈異？”
    “什麽？”
    見尼克巴羅和特寒裏亞都聽不懂『靈異』這個詞，周殊宇隻得先解釋說：“就是在人類世界中，用來形容那些神奇怪異，超乎常理的事情的一個詞”
    “靈異？”尼克巴羅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有意思，神之國內，也會有靈異事件嗎？”
    特寒裏亞也搞不清楚第四段預言所描述的情況：“都是摸索著瞎猜而已，走一步看一步”
    “說到走一步嘛——”尼克巴羅的視線轉向廣場周邊，“要想走出這裏，恐怕還要解決不少麻煩嗯，不過眼下有你們的助力，想來也算不上麻煩”
    他又轉向孫銘辰那邊，兩張互不相讓的臉龐終於迎來首次正麵對
    “還有你，知道你看我不順眼，但都這個時候了，就不能稍微掩飾一下嗎？”
    “抱、抱歉，他一直都是這”周殊宇隻得擋在他們中間以避免衝
    “嘖，看出來”尼克巴羅的語氣也同孫銘辰眼神一樣鄙夷地，“反正無論有我沒我，你們都要過這一難不成你更想單獨闖過去，然後再被那些惡心的觸手綁一次嗎？”
    眼前這個戴上兜帽都夠不著自己鼻梁的人說話竟如此囂張，孫銘辰自然不甘下
    “開玩笑，就算沒有你，掙脫那種程度的束縛也是輕而易”
    “是麽？所以你是覺得被綁著很舒服才一直不掙脫？”
    “你！”
    “別鬧了！”看著周殊宇無助的眼神，特寒裏亞隻好大喝一聲，才勉強震住兩
    “哪一條是通往哭泣洞穴的路？”
    尼克巴羅得意地瞟了孫銘辰一眼：“西北方向，中途有一條正北的暗”
    “事不宜遲，現在就出發”霧心濁淵的收獲已盡收囊中，特寒裏亞對兩人正聲道，“哭泣洞穴距離失落之湖也不遠，正好順路一探究”
    “放心”看著周殊宇頗為擔憂的眼神，孫銘辰擺了擺手，“我分得清輕”
    而麵對特寒裏亞懷疑的眼神，尼克巴羅則以輕鬆的笑容回
    那表情就像是再說——他都做得到的事情，我便更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