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深林寒泉埋浪骨濁下清魂守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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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座普通劇場的舞台背景上,我有時,看到一個僅僅由燈光、金線與薄紗構成的人物,把不可一世的撒旦打倒在地;我這從未體驗過狂喜的內心深處,也是一座劇場,但在這劇場裏,我卻總是徒勞地等待那展開一對薄紗的人物!」
盡管突破封印的隻是一部分神識,但堤豐嘹亮的嗓音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徹雲霄的笑聲,甚至驚嚇得周殊宇與孫銘辰下意識都雙雙捂住了耳
可即便是神經大條如堤豐,也還是很快就意識到了周圍的情況不對沒有震耳欲聾的號角聲和尖銳刺耳的刀劍聲,沒有燃燒的森林和四起的狼煙,沒有遮天蔽日的軍團和鐵血的廝殺……
回過神的堤豐沒有再加速,而是任由慣性將自己緩緩帶入空眼前的天空,是碧藍中帶著一抹金的祥這種和諧因與期望的巨大出入,而在他的眼中變得格外刺無法容忍的惱怒,甚至一度蓋過困
因此,當他那尋覓的幽藍色眼瞳鎖定到湖邊的三人身上,如萬獸臨麵般恐怖的威壓也隨之從天而麵對這晴天霹靂的攻勢,周殊宇立即釋放出神力抵禦,同時也不禁感歎堤豐不愧是曾經的魔獸之王,即便隻是一縷分神也能爆發出如此逼人的威
“天神?”
他的神力顯然進一步觸動了堤豐敏感的神隨著一聲怒吼在半空中炸開,堤豐眨眼間瞬身到周殊宇麵前,後者隻覺得自己仿佛頓然深陷於巨獸的利爪之中,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
嗡——
尼克巴羅見狀連忙收肘並按下腰間的劍柄,以定魂敲擊天合玉橝的劍身,幸好他知曉這恐怖的幻術是以聲波為基憑借兩件神武相碰時產生的混雜著三位天使神力的劍鳴聲,這才能夠在千鈞一發之際解開堤豐的「獸吟·凶煞狂境
“嗯?尼克巴羅你竟敢!”
被昔日同僚阻止的堤豐更是怒上加怒,頭還沒轉過來,氣勢洶洶的一拳就徑直朝尼克巴羅所在的方位襲巨大的壓迫力使得後者無暇拔劍,若非孫銘辰眼疾手快,立即抬起煜星劍擋在他身前,將堤豐的戰技盡數攔下,以尼克巴羅毫無招架的狀態,僅這一拳恐怕就能留下他半條
自己的攻擊再三被擋下,堤豐怒不可遏的殺意已經濃鬱到呈現出深藍色的實質性殺可當他隱約看到煜星劍後飄逸的金色短發,卻不由地呆愣就這樣僵持了數秒後,待到周身駭人的氣場逐漸熄滅,堤豐頭腦裏為數不多的理智也終於重新占領精神高地:
“這是煜星劍?你又是哪位?”
作為波旬與亞特拉斯『七日血戰』最終結局的見證者之一,堤豐永遠都不會忘記這柄斬殺昔日戰友的神當銀花雙輪錫杖斷裂之時,他記下了煜星劍,也一並記下了它的主人——無論是氣息、肉身、還是靈
正當他還受限於疑惑不解,從聲波幻境中清醒過來的周殊宇也張開雷霆,封住所有的退並未追擊,隻是防止堤豐再度暴
——震懾靈魂的雷
堤豐又仔細端詳起眼前的孫銘辰,才肯確定身前身的確是兩個完全相互分離的個體,而非同為一體的兩道分
再三確認自己感知無誤後,堤豐才收了神通,最後一點防備性的殺氣也隨即飄散遠
“您終於肯冷靜下來了?”
堤豐卻全然不在乎尼克巴羅是否還心有餘悸,誤會解除,即相安無事:“怎麽回事?”
這聲『怎麽回事』的跨度實在太過遙遠,尼克巴羅隻得從現在說起:
“先前並非有意欺騙,事態緊急,為了讓您保持克製,在下才隻得出此下”
“欺騙?你是說陛下的軍隊還沒到嗎?”
“不,已經沒有軍隊”他
“……”
“誰都沒有軍隊”他又補充
沉默良久,堤豐才開出那個最關鍵的問題:“已經過去……多少年了?”
“不清楚,我們也被封印多年,早就失去了時間的概如今的時代,已經拋下我們太”
“封印……”
雖沒有明說,但這兩個字的含義已昭然若
“可你剛剛說——『誰都沒有軍隊了』,又是什麽意”
既然堤豐已經接受了時間差,尼克巴羅便沒有再隱瞞,而是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大致總結給了他:從魔域與聯合天國千年血戰的最終結果,到迦南諸神因未知的天災而隕落;又從突破封印後的明光城首戰,再到如今與周殊宇、孫銘辰相遇,以及腳下這顆星球的巨大改變……
魔域早已成為曆史某處不起眼的塵埃,曾經的六大王神,如今三位殞命、兩位被以為自己僅被封印不過百餘年的堤豐,也是直至此時才恍然意識到,恐怕他被困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牢中,已有數千年之
落寞之餘,唯一的慰藉,便是至少天啟還活
哦,說到寬慰,自然還少不了——聯合天國顯然覆滅得更加徹底:如果不算上身後那個失憶的人類少年,甚至於六位王神皆已死傷殆盡,隻留下小小的七星苟延殘喘,實在可
咦?堤豐自顧自地比較著孰優孰劣:這麽一想,阿伯霍斯和他的妻女如今已無法臨政;亞特拉斯的輪回沒有前世的記憶,立場尚不明確;天使和那群煩人的宗神們想必也都死絕而魔域這邊,樂觀一點來看,還有足足三位『活著』的王神,簡直就是大獲全勝!
一想到自己能狠狠地將榮術太郎踩在腳下,堤豐甚至忍不住笑出聲
“您……沒事吧?”
盡管對堤豐頗為『獨特』的思維方式早有心理準備,尼克巴羅還是不免擔心地詢問
“哈哈哈,當然沒事,哈哈哈哈哈,隻是一想到那群家夥機關算盡,拚死拚活,到頭來卻還是輸得一敗塗地,我就忍不住想”堤豐笑得前仰後翻,好不容易緩過來,還不忘報複般惡狠狠地加上一句,“用我來給他造的那個什麽心看門又能如何,最後還不是都死在我前麵?”
雖然無法與他共情,但無論是周殊宇與孫銘辰,抑或是尼克巴羅,心中好歹總算能鬆一口堤豐的行為再怎麽令人無所適從也罷,至少能夠讓他們安心,不會再有動手的風
“哦,對了,”堤豐又熱情十足地張開雙手,拍拍兩張新麵孔的腦袋,“既然你們二人現在還不是魔域的敵人,本王便絕不會如此小家子氣地繼續為難,大可放心!”
接著他又兩手一合,將一前一後的兩人推到自己麵前,又是一番仔細打量:
“嗯嗯,不錯不”
“什麽不錯?”
對於主動的接近,孫銘辰總是抱有本能的不自但堤豐卻絲毫不顧及他臉上的不滿以及手上的抗拒,連解釋都懶得為了避免那家夥對堤豐出言不遜,又惹出不必要的風波,尼克巴羅隻好來充當翻譯員:
“他是看到你們身上沒有半分亞特拉斯的影子,才會這樣評價……”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小尼克,還是你最懂本”
尼克巴羅心中不禁翻起白眼,噓唏:還『不愧是小尼克』呢,剛剛腦子不清醒以為我暗中勾結天神的時候,下起手來可是一點都不帶含糊
“哎喲,別這麽斤斤計較嘛,本王剛才那麽好興致卻被潑了盆冷水,難免短路犯糊塗也是情有可原”堤豐總算放開孫銘辰和周殊宇,轉而搭著尼克巴羅的肩膀安慰在他淫威下,後者自然一點都不敢
他現在嬉皮笑臉的樣子,與最初那個一言不合就要獨自力戰三人的氣勢簡直不可同日而周殊宇和孫銘辰仍清晰地記得,盡管隻是一縷靈體,可堤豐神力層次、以及他帶來的壓迫感,都毫無疑問是王神所獨有最好的證明便是——在麵對他進攻的那一瞬間,兩人都再次回味了與巴爾對峙時的窒息
那不僅是實力上的碾壓,更有他們身為一族之首的自傲,以及君臨天下的霸
“喲,話說回來,”堤豐又對著一旁的尼克巴羅問道,“你們煞費苦心地唬我出來,不會就隻是為了見一麵,然後告訴我一聲現在的局勢吧?你也應該知道,就憑我現在這個樣子,可是幫不上什麽忙”
他的語氣雖說友善和緩了幾分,但尼克巴羅心裏卻更加憋屈:竟然還問得出『為什麽唬我出來』這種話,這家夥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剛究竟鬧出了多大的動靜嗎?
隻可惜,這種真實的想法是不可能直接傳達給堤豐他的腦回路是清奇不假,但智商至少還是能持在正常水平的,偶爾插科打諢,真蠢還是裝傻難分,多少也是為了給自己一點台階要是選擇當麵揭穿,不知是冒犯了他的智力還是尊嚴,常常會惹來在堤豐眼中)玩笑般的報總之,上一個敢於『直言』的人,直到現在臉上都還留著來自那場『鍛煉』的傷疤呢……可憐的內爾加勒……
“嗯——”說實話,尼克巴羅的確沒有想過他們為何要救堤豐出來,情急之下也隻得臨時組織一套說辭,“通過預言的指引,我們誤打誤撞地鬆動了封結合進入霧心濁淵時遇到的困阻,以及湖麵的水紋圖案,便推測被封印在湖下的極可能是您,這才想試試看能不能救您出即便不能成功,隻要能建立溝通,詢問些過去的事情,對他們而言也算得上不虛此行”
“救肯定是救不出去的,畢竟聯合天國的雜碎們差不多都死光了,也不夠給我解開封”
堤豐對此倒是滿不在乎,甚至大有準備反過來安慰尼克巴羅架相比而言,他倒是更在乎後半句話,於是又相當熱心地向周殊宇和孫銘辰招呼道:
“至於小家夥們的好奇心,來吧!為了補償在稀裏糊塗的情況下差點大打出手的驚嚇,你們的任何問題本大爺都會給出完美的答”
這話聽得孫銘辰一身雞皮疙還有,剛剛那樣還叫『差點』?他逐漸開始理解尼克巴羅的難處了,但後者的眼神卻仍在提醒他:想要繼續保持友好且歡快的交流氛圍,就不要戳破堤豐的
好孫銘辰深吸一口不戳破倒是輕而易舉,忍一忍就過去眼下最要命的是:不隻是尼克巴羅,他與周殊宇也從未想過解開堤豐封印更深層次的目的,三人隻是迷迷糊糊地跟隨著泰瑞西斯的指引,都沒來得及考慮自己正身處的現實……
他習慣性地陷入了反思,但話又都已經撂在這裏,周殊宇也隻好硬著頭皮問道:
“第一次諸神戰爭結束後的事情,您還記得多少?”
剛開口就直擊對方痛處並不是一個好習慣,但周殊宇也被逼無奈,他所了解與堤豐有關的事情隻有兩件:不問當年天啟留下的畫像,難道要問他當年是怎麽被榮術太郎『殺死』的嗎?
“嗯?具體是指魔後陛下隕落後的事情嗎?”堤豐倒沒有如周殊宇想象那般抵觸這個話題,“記得多少的話,我得先好好回憶一下才行……”
“當時,本大爺剛接到貝洛伯格命之星遭受天神主力突襲的消息,就馬不停蹄地帶著魔獸軍團回援,可惜被米迦勒率領的天使軍團攔截在半盡管他們隻堵不追,但等魔獸所屬抵達長平星時,一切也早已塵埃落
“天啟將草擬的停戰協議,以及可以接受的條件轉達給巴爾後,便匆匆趕回威卡與聯合天國的具體談判由巴爾和波旬負責,而我則幫他重整各族部”
“啊!真是氣煞我也!”說到此處的堤豐不禁怒火中燒:“要我說就直接跟他們幹到底!又是議和又是讓步,那幫人偽善的樣子簡直叫人惡心!”
——此乃宣泄的謊即便有血戰到底的決心,他卻不得不承認:貝洛伯格自魔域建立起,便在諸魔神心中累計了舉足輕重的聲望,然而,她殞命所引起的悲痛固然可以化作驅動戰爭的力量,但這股力量也僅限一彼時各族軍隊在回援長平星的路上都遭到不同程度的阻擊,繼續戰爭的確是冒險且極不明智的選
“當我們完成各自的使命,回到威卡星,也已是貝洛伯格臨死前的最後一”恢複冷靜的堤豐繼續回憶當時的場景,“各族神明守候在黑太陽宮外,懷揣著不同的想法,唯獨不可否認的是,心情都是同樣的沉”
“說實話,我當時相當懷疑,在失去貝洛伯格後,天啟還能否繼續有效地統治魔天啟的強大毋庸置疑,但也隻能讓諸神口曾經的黑太陽宮能夠依靠『白神』讓那些心存不滿的魔神心服,但那已是過天啟能否依靠自己的力量穩住局勢,才是魔域日後能否再度崛起的關
“好在事實證明,他做到也許是因為貝洛伯格當真把自己的『無垢之念』留給了他,總之自那以後,天啟的確像是變了個人似我甚至聽說,他還親自去孤兒院看望過,著實出人意料,曾經的『切爾納伯格』可永遠也幹不出這種事
“當然,他本身朝著『恩威並施』的方向改變,固然是政權穩定的基礎之另一方麵,更不容忽視的是,諸魔神因為貝洛伯格的死,都會或多或少同情天這種同情也被他很好地加以利用,即——通過行為來無聲地提醒魔域各族,令別有居心者師出無那個孤兒院,歸根結底便是如畢竟蓋那種收養諸神棄子的組織,也隻有貝洛伯格才想得出一正一反之下,黑太陽宮的統治反倒更加穩”
“您似乎……有些不滿?”
周殊宇嚐試地發問,當提到天啟利用愛妻之死一事鞏固自己的統治,堤豐的語氣似乎略帶不
“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吧小家夥,”堤豐麵露不屑,“本大爺有什麽好不滿的?這是他該做的事本大爺的不滿,隻是在可憐愛妻魂飛魄散,不僅不能表現出絲毫悲傷,還得處心積慮地思索如何利用他人的同情來維護自己的地位,實在悲哀至極!”
“這……”
“這!這就是魔神之王的悲哀,他身上所背負的,乃是全體魔神的意誌,而貝洛伯格隻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他不可能為了那一小部分而拋棄全部,所以他必須這麽做,這是為了整個魔域,而不是他自己!”
堤豐的聲音顫抖,卻又被他以大笑掩飾:“還是本大爺機智聰明!什麽魔域之主,魔神之王,也隻有蠢貨和野心家才會想當!”
看著周殊宇和孫銘辰傻眼的表情,堤豐頗為得意地解釋說:“你們以為魔域的內亂當真是五族廝殺嗎?實話告訴你們吧,真正想爭奪那頂王冠的,從始至終都隻有那兩個”
“五族?”
“啥?五族都不知道嗎?”尼克巴羅一臉無奈,堤豐卻已經滔滔不絕地解釋起來,“魔域在建立初期,除去廣為人知的『四大族』——魔部、魔柱、魔佛、魔獸外,還有魔影一可惜魔影一族的行為太過癲狂,其首領伊邪那岐不僅時常挑起衝突,殺戮其他族群的魔神,甚至還在『萬水拱北宴』下毒,害得黑太陽宮未來的王太子、『斯文托維特』胎死貝洛伯格腹中,後者也永遠地喪失了生育能如此邪道,最終激起群怒而導致全族被屠,就連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的愛子迦具土都被天啟鍛造成布都之淒”
“誒——打住,”看著周殊宇正欲盤根問底的表情,堤豐連忙製止,“血影狂舞的具體結果本大爺也不清楚,畢竟魔獸並沒有參與主要戰你要是真的好奇,之後就再去問天啟”
“沒什麽意說實話,這種細枝末節的瑣事,你們倒也沒必要知道得那麽清”堤豐雙手一攤,“並未親身經曆那個混亂時代,不必執著於過去,而僅僅是以遠觀者的身份搜集證據,不正是你們能夠客觀分析那位幕後者身份的有利基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