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金碧輝光蝶夢宴朽心蠟麵祈昏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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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人陶醉的回憶於是在渾濁的空氣中,飛來飛去,等雙眼一閉攏,眩暈就抓住敗下陣來的靈魂,永雙手推向充滿人間疫氣的一片黑暗的深淵;」
    唔……
    周殊宇的眼皮帶著睫毛眨巴了一下,他還無法睜開雙眼,隻能依靠開關更加簡易的聽覺,感受地板上液體滴濺的聲
    從他剛恢複意識的這一刻起,周殊宇便感受到一股難言的虛弱感在體內縈繞回蕩,就像是在筋疲力盡後又睡了足足三天三夜一樣,靈魂還未回到肉體,在渾身乏力的同時還感到頭痛欲
    但,他一邊痛苦地試圖翻身一邊慶幸,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不失為一個好消息,至少自己的大腦終於能接受到身體的反饋
    滴答,滴答……
    隨著那未知液體滴落得越發清晰,周殊宇逐漸意識到,自己正聞著一股刺鼻的氨水臭可惜他此時還沒有多餘的力氣計較這無法移動身體,他隻能拚盡力氣伸出左手,並朝著液體濺落的地方抓去,希望那滴落的打擊能趕緊催促他的靈魂回
    左手背邊傳來富有節奏的冰冷的打擊感,同氨水那令人『振奮』的氣味攪拌一起,像是將一輛載著一位半身入土的老翁的破車的油門直接踩到強行蘇醒所帶來的巨大『慣性』讓周殊宇感覺自己的頭仿佛一直被人重複地旋轉,擰下來,然後再旋轉著被裝上這熬人的痛苦足足持續了數分鍾,他的精神才終於穩定下
    額間的汗液漸漸蒸發消失不見,周殊宇也終於能夠檢查一下自身體的情出乎意除了神力與精神力幾近幹枯外,體內其他的一切都再正常不別說難愈的內傷,就連一頂點擦傷都沒
    周殊宇又合上雙眼,耐心地催動僅存的神力運情節所迫,仍需要具備最基本的自衛能那個小女孩已經離開,她留下的怪物雖然不知去向,但想來應該也不會太在勉強恢複到全盛時期六成的狀態後,周殊宇便停止了主動恢
    至於在與小女孩對視後,就陷入短暫昏迷的那段時間……當時的情況如何,盡管自己不清楚,但尼克巴羅和孫銘辰想必都是看在眼裏的吧?
    帶著這樣的猜想,周殊宇又開始在肮髒的房間內搜尋另外兩人的身但遺憾的是,即便雷光在這狹小的室內閃爍了上百次,仍舊沒能找到任何熟悉的影
    唯有一灘暗淡且尚未幹枯的血跡,似乎默示他們遭到過來自未知的打
    嗯……聯想到自己的狀況,恐怕這也是那個小女孩的傑作吧?
    唯獨奇怪的是,他們離開的時候,為什麽沒有帶上自己呢……
    唉,也罷,出去再找找
    周殊宇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和衣裳,便離開了這間怪異的臥室,古堡內——依舊是黑漆漆的一
    砰!
    幹淨響亮的關門聲自背後傳來,突兀的聲響讓他情不自禁地又回頭多看了一
    就是這看似巧合,又毫不經意間的一眼,卻使得他見識淺薄的內心震撼久久不能平
    在點點燭光中,他看到自己正身處於一條透露著古樸典雅氣息的木製走廊盡走廊的框架與他印象中古堡二層的走廊別無二致,唯一不同的,是他現在麵前的走廊顯然還沒有受到歲月的侵蝕,盡管那多而古典的物件上,依舊暗沉得像是蒙了一層永遠也抹不幹淨的灰
    ——這是一麵鏡子?周殊宇難以置信,因為他很清楚自己身後真正的古堡,乃是一片黑暗中的一片荒
    他忍不住揮了揮手,似乎是想說服自己,眼前不過是無聊的幻境罷可看著『鏡像』中與自己動作完全一致的幻影,他又無法給出任何有效的反
    “先生,請問有什麽能幫助您的嗎?”
    柔和的聲音是從身後傳來的,可真實的空間依舊是毫無意外、具備任何意義的黑暗,無法向他反饋任何預期中的任何動
    “先生?”
    周殊宇又看向鏡子,在鏡麵的深處,能瞧見走廊那頭有一道人影正向他的方向走來者身姿挺拔,著了一身整潔有致的燕尾禮服,即使右手正托舉著盛放高腳杯的銀盤,也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從容優雅的步——無疑是一位受過良好訓練且經驗豐富的侍
    隻是這稍顯平和的安慰並沒有持續太久,當那道身影完整地出現在燭光之中,一股熟悉的厭惡感從周殊宇的心中油然而他不敢相信,如此和諧的字句,溫柔的語氣,竟是來自這樣一張平淡的麵——『平淡』並非是在形容來者的相貌,而是因為他的雙眸好像從來都不轉動,皮膚酷似蜂那根本就不是一張人臉,而是一張為惡魔量身設計的、用以混入人群的精巧麵
    “先生,宴會已經開始,請您入場”
    周殊宇並不想再多生事端,畢竟他還要去尋找自己的同隻是看著那雙反射著蠟光的眼睛,總覺得這來自古堡的死氣,正在指引他走向另一個充滿黑暗的謎團的地
    深呼吸一口氣,他又回頭望了望,依舊是一片黑
    “恕我冒先生,他們已經在廳內恭候多時”
    恭候多時?在等我?
    周殊宇心中疑惑如滾雪球般越積越大,最終砸到山下渺小的身他堅定地邁出步伐,走進了鏡像世
    熟悉的關門聲再度從身後傳來,緊隨其後的,是一股蔓延全身的難以言說的舒適周殊宇甚至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身上每一處的汙漬都在頃刻間被抹同時,據他目之所視,一套素雅得體的白色禮服也如同一場夢似地出套在自己的身
    “先生,請出發”侍從畢恭畢敬地請求
    在微弱燭光的烘襯下,他一邊四處打量著眼前這副『被修複』的古堡內景,一邊頗有耐心地跟隨著侍從的帶領,穿過散發著木質香味的走廊和一幅幅娟秀美麗的畫
    一路上的排列布局,雖還遠不足以被稱作為『美好』,但也勉強算得上井然有周殊宇心裏清楚——就像那個侍從一樣——這裏的一切,都隻是在用類似『人』的行為,以及精致華貴的外飾,來掩飾那欲蓋彌彰的死氣,也就是真正醜陋的東
    如此看來,這裏的場景,與鏡外古堡的現狀,其實也並無兩
    在一個昏暗且微微閃爍著光影的樓梯口處,侍從恭敬地側過身,示意讓周殊宇先下
    旋轉樓梯的盡頭,順流而下,正是古堡一層的『真麵目』,也是侍從口中『宴會』的所在
    偌大的空間內,除去大廳正中央那一團翩翩起舞的篝火外,便再無多餘的燈那跳躍的火焰肆無忌憚地朝著四處吐出致命的蛇芯子,卻沒有投射出周圍任何物件或人的影子,隻是將一切都烘托成朦朧幻唯獨那火焰燃燒的“吱吱”聲,在黑色帷幔所包裹著的四壁中,偏偏又在聽覺上為這裏的所有都回蕩起一道道恐怖的陰
    篝火周圍,密密麻麻地站立著那些衣著怪異的『人』,——請相信他們都是奇形怪狀的,也請相信他們此刻都還是人——,都無一例外都帶著和那個侍從一樣的『麵具
    就像是一場盛大的化裝舞會,有人裝扮成眼睛長在頭頂的獨眼怪人;有人裝扮成上下肢極不協調的滑稽小有人裝扮得華麗,有人裝扮得詭無論是怪誕,可怕,甚至是惡心,他們都忘我地在大廳中扭來扭或激動地讀著一些舊得發黴的書籍,或幾乎臉貼著臉地小聲交談,抑或又隻是簡單地站在陰暗的角落裏發無論在做什麽,他們此刻都保持著異常的專注,即便火焰的灼人的舌頭已經貼到了他們麵前,這些熟練於演戲的家夥也紋絲不
    隻是,合群而專注的舉止下,他們內心澎湃的激動卻是難以無法掩飾所以在周殊宇眼裏,整個舞會仍舊不失靡麗放
    “諸位,先生來”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像是投出了一個密度無限大的黑洞,將所有參會者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周殊宇的身
    頃刻間,四周都變得極為安靜,不止人群,就連剛剛還隨心所欲的篝火此時都恢複正常,老老實實地燃燒著,提供宴會,或是周殊宇所要求的光
    在這片恢詭譎怪的寂靜中,周殊宇聽到牆角高背長椅後的窗戶被關上可那聲音卻又像是被偷偷打開一般,令人警覺的同時又令人厭緊接著,側上方傳來了呼呼的聲響,那或許是風聲,又或許是某種生物正在急速奔跑的噪
    長久的克製似乎終於讓這些不太善於隱藏情緒的家夥感到寂寞難周殊宇能感受到,這份古怪的沉默並非源自懷疑或是警惕,而是來自一種不純潔的崇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而這份崇敬顯然並非發自真心,則是來自那些參會者自身的恐懼和渴指向恐懼的恐懼,指向渴望的渴
    噠、噠、噠……
    清脆、響亮、悠揚的步伐,漸漸向人群逼那些帶著假麵的人群也非常自覺,十分謙卑地讓出一條通往篝火的寬敞通
    紮根於鮮紅的木炭上,篝火遠遠地便探出柔和的火苗,在他手心間諂媚地討好,像是一條忠心的老狗,小心翼翼地牽著周殊宇的手,往它的方向走
    看著這戰戰兢兢的火焰,周殊宇不由得冷笑一
    火焰一下子瑟縮起來,畏懼的情緒也刹那間就在從人群中蔓延開不過大概是礙於心中的更深一層的恐懼,那些頂著『麵具』的家夥竟毫無例外地都選擇了強行保持淡定,因此也更像蠟
    “先,先生……”
    始終緊跟在他身後的侍從全身都為巨大的未知而壓迫得顫抖,這劇烈的顫抖甚至將原本貼在他頭部,以充當臉皮的麵具都甩掉在地他全然沒有在乎那張突然露出的醜陋至極、甚至帶細細的觸手的麵孔,而是自顧自地拚命求饒:
    “如果……您不滿意,我們,我們可以再準備一次……隻要您,您能再給我們一次機……”
    斷斷續續的字詞還沒拚湊在一起,侍從便被周殊宇操控著來自篝火的火焰燒得一幹二周圍的人也都痛苦地跪倒在地,他們並沒有受到任何實質性傷害,如此這般,隻是在為自己充滿極苦的未來求
    事實上,作為『罪魁禍首』的周殊宇,心裏也是一片茫然,他並不想殺掉那個侍從,剛才的行為——完全是他在聽到那些話後下意識就給出的反
    隻是,看著那尊融化的蠟像,他莫名覺得很開心,很暢
    再看著縮回原位的火焰,以及匍匐在地的眾人,他理所應當地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優越感,以及,對於眼前這群自以為是的螻蟻空前的厭惡
    “猖狂,猖狂又自負,一團火都造不好,竟然還大言不慚地向我繼續索要機你們,也是這麽想的嗎?——隻要再給你們一次機會?”
    ——這不是從他嘴中說出的
    “沉默是沒有用的……從你們身上反射回來的聲波,已經向我告密了你們諂媚又愚蠢的心”
    ——這也不
    “你們的態度著實倒人胃口,但我還是決定再給你們一個機會,一個麵對真理與未來的機”
    不屬於自己的聲音在回蕩中寂止,人群中頓時又充滿了輕鬆的笑你看我、我看你,相視而笑,似乎都在嘲笑方才的神經過敏般的緊張和卑
    暗金色的神力猶如流水般從自己掌心泄出,周殊宇親眼看見,冰冷的神力將人群徹底吞噬時,他們便不住猛地顫抖,那非人的顫抖甚至能讓空氣發出卑微的哭泣深紅的光穿透了黑色的帷幔,像是一柄染了血的冰刀,在暗紅的光芒四處揮砍時,它們臉上此刻滿足的笑容清晰地出現在周殊宇的眼和身
    砰、砰!哢、哢……
    清脆的敲擊聲從上方的四角傳來,如果不是玻璃的破碎聲,那就是此處空間即將崩潰的征
    “愛麗絲在催了啊……”
    一道駭人的雷光後,這裏堂皇又醜陋的一切——包括那些『人』,那團篝火,甚至還要支撐著一切的空間——全部都化為烏有,連一聲慘叫都沒有留
    無邊際的黑暗中,周殊宇終於看清自己臉上的假這世上無論無論多麽天賦異稟的作家,無論用複雜絢爛的詞匯,恐怕都無法將這具假麵的荒唐描繪出它啊!即便是放在在剛才那場沒有下限的化裝舞會上,也會顯得過於出荊棘,黑色的蝴蝶,金色的觸
    即便是他自己都不禁感到慘不忍睹,下意識就閉上雙在他主動的請求下,四周也隨著他閉合的視線回到了最原始也最純正的黑暗之
    除了……除了一個閃爍的蒼白光點……
    在悄悄記錄下一切後,它永久地熄滅光芒,離開,並將自己標記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