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憂鬱、與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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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悄悄地相愛吧!愛神正潛伏、在哨所裏,張開決定命運的弓,皺起眉我熟悉愛神古老的武庫中的那些寶貝:罪惡、瘋狂與恐怖!——啊,黯淡失色的珍珠!啊,我如此冷靜的瑪格麗特,我如此白皙的麗姝,難道你不像我一樣也是秋日的一縷餘暉?」
想著想著,又一件壓箱底的事情躥了出
是的,當周殊宇終於願意嚐試一點點地接納他,向他敞開心扉時,自己的喜悅是不言而喻那的確是一股令人愉快的溫真是奇妙啊!從表象來看,他還是一樣的冷漠而沉默寡言,自己也仍然熱衷於虛偽的親但他們各自所築造的隔閡,於他們個人與外人之間的牆壁,的確也消失不見
準確的說,是那兩堵牆已經交融在了一起,一邊是他們兩個,另一邊才是其他在兩人的世界裏,他對孫銘辰來說已不可缺少,就像一種新的惡習或罪這當然不會是愛,如果沒有愛,人與人才容易交)就像一個想要感受奇癢的人,疥癬對他而言便成了生活的必需
所以,孫銘辰對這個他可以獨占周殊宇的小世界很是滿——牆的交融,這個過程盡管聽起來相當冗長,可實際卻發展得十分迅並不多幾日,他們的相處就變得正常起這正是身處同一個世界的人所具有的特)哪怕是在那頭最庸俗的人看來,也說不出他們在交往的過程中存在任何異
但仍有一點,或者說某些方麵,那些過往的經曆所留給他的傷害,卻是無法再抹去誠然,周殊宇的存在能夠淡化那頑劣的心理,卻也無法將其徹底撫——譬如曾經一心求證的執念,那套凶暴的理論)使得他對於施加……某種限度之內的傷害尤為迷
……
大約是在準備拍攝一場班級微電影的那段時間像是害怕天上的眼睛似的,總感覺有必要先強調一下:在那滴滴答答的交往之後,我早已不再是那樣的人——必須得強調一下,否則接下來的自我審判就再無法進行下)
孫銘辰自然是劇本的男一號,而周殊宇也毫無疑問地成為了等待分工的一名無名小兩人對自己的身份安排都感到滿若硬要說哪兒差強人意,或許就是自己在大部分排練時間都無法見到周殊)
可是直到最後他才意識到,這其實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幼稚的報
說到警匪戰,的確是經典年代偉大的遺產之善與惡的正麵衝突,永遠都能抓住那一顆顆渴望躁動的就連孫銘辰都不得不承認,穿上那套複古警察戲服時,他的確是感到了一陣熱血澎劇本也很簡單,十來個字就能說清楚:查案、對峙、交火、解救人——簡單的同時還能做到毫無新意真是了不起),具體內容皆是美其名曰『借鑒』的古早警匪唯一的『改進』,就是增加了不少無聊且做作的台
啊、既然都說了是報複,那麽也就不難猜到,周殊宇最終扮演的是什麽角是噢,人)
當前半部分終於拍完後,其他人便嘰嘰喳喳地一哄而孫銘辰左等右等,一直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卻仍舊沒有見到周殊宇的身
“喂,你還在等他嗎?”最後一個離開的人這樣說道,“會不會因為沒有戲份,已經走了啊?”
“不會”他笑著回那個人,畫蛇添足者之一,故作關心的姿態也太明顯)
於是等他一走,孫銘辰就開始了在這棟幾近廢棄的城郊荒樓中的尋
憑借一種不便言說的天賦,他很快就來到二樓某個完全背光的房跨過遍地的碎片以及看不出原形的不鏽鋼框架,在那個被破損不堪的由夾板所堆積的角落處,他找到了周殊
“走啦,你沒聽見他們都走了嗎?”
“沒有,他們都走了嗎?”他的話聽起來有種意料之中的平
“走”
見他還蜷縮在那個由夾板搭建的漆黑小屋內不為所動,孫銘辰又疑惑地追加了一
“走不”“他們不會把你的手腳捆住了吧?”
想到自己當時是迫不及待地脫口而出,實在慚)
“差不多”一如既往地,用委婉的詞句來表達肯)
“你先出來,稍微、探出來一”“等、等下,唔……”
他似乎使勁兒地掙紮了一下,頭卻不小心碰著了板這棟危屋一震,灑下些灰
“沒事吧?”“馬上就嗯……”“不、不急事的,慢慢來……”
“”
在臨近出口處,他又摔倒一這聲極其淡定的『驚呼』著實可
“嗯,我馬上幫你解開……”
扶住周殊宇,一點點拖著他出孫銘辰一邊說道,又突然感覺自己像是剛剛是救了一隻灰頭土臉的小
重新回到寬敞處,孫銘辰便著手先為他解開手上的繩結的樣式他已再熟悉不過,可他卻仍然解得很
“會疼嗎?”“還”
於是他又問:“為什麽不向他們提出異議呢?被綁著的感覺很不好”
周殊宇卻突然不再回答,仿佛已然看出他是在明知故問一
“因為他們對你而言無所謂嗎?”他這才終於點了點“你可真是夠執拗”
“倒也不全”他又突然開口道,“以他們的魄力,也做不出什麽出格的事再說了,反正你遲早也會找到我”
是麽?他們的伎倆,的確也隻稱得上無足輕重的『為難』而孫銘辰的頭腦忽而被這句話所引發的熱浪所吞尤其是此刻,他已經解開了繩手腕上被麻繩勒過的痕跡清晰可見,刻在香遠益清的潔白之上,就像係在雪白石膏柱上的一串串祈福的紅
孫銘辰不禁咽下一口口但周殊宇被囚禁在某間黑屋中的場景,卻已經粗暴地闖入了他的腦海之中,——這可不行,——手腕間摩擦過的痕跡,——天呐,自己怎麽還是會想這些,——他們就沒有想過,封上他的嘴會更真實些嗎?——誰來救救我,——渾濁的空氣,破敗的房間,一片漆黑,他當時又會想些什麽呢?——如此意料之中的不安,如薄冰般的不安,猶似一種病態的確信,正是他快樂的核
他感到自己的呼吸正隨著心跳加劇而越發急促,甚至有些斷斷續續一些往昔的畫麵也倏忽閃現:從高空墜落下來摔碎頭蓋骨、半張臉浸在血泊中的走鋼絲的雜技演員;被獅牙刺穿喉嚨,緊捂住傷口,鮮血從指縫中湍湍湧出的青年獵正此時,一個天賜的奇特玩具又在不經意間抬起欲求的頭如果是平時,對於這種自然的悸動,孫銘辰恐怕會感受到一種喜悅的好——但現在可不是時候,他能感覺得到,如果任由這種黯淡而輝煌的快感膨脹下去,自己的理性將被徹底吞——堅實的身體、鮮血、凋他像一個笨拙的罪犯急於掩蓋罪證那樣抓住周殊宇的手腕,似乎想保護它們免受自己視線的折
像是一種突然性的『惡習』,或者說固定的『嗜好』,——這種異常的——sadistic的衝動,令孫銘辰感受到一種悒鬱的酩酊,某處同頭腦一樣昏脹得難受,——一種渾濁而憂鬱的衝動想要破土而一個病人,大冬天想看凋零的蘭花,有什麽好奇怪的?)
“反正你遲早也會找到我”
唉,這可真是……令人慚
這句話又在心中回蕩了好幾雖說倒不像是含有什麽特殊的意味,但對於內心焦灼的孫銘辰來說,卻攪得他有些不得安卻是在另一個方向他那兩隻滾圓的眼珠子,此時一定閃著透亮的光而自己則毫無疑問狼狽甚至滑稽不)
因此,在兩股激流的對衝下,那股病態的欲望中忽然湧出了一絲異樣的感動,糾纏著先前那股慚愧,他緊緊握住周殊宇的手又回蕩了好幾焦灼的不安中,兩種衝動都試圖爭奪霸自衛的衝動和欲望的衝直到此處的浪花終於擊散了彼處的漣漪,後者在壓抑中暫且歸於寧感到一陣寒冷的悔意悄然滋生,他才長舒一口氣,說道:
“好啦,腳上你就自己解吧,我先去給我爸媽打個電”
“”他乖巧地低著頭,學著自己先前的動作,有模有樣地解繩子,的確是有夠笨拙
至於倉皇逃出的孫銘辰,卻並沒有給父母打電事發之突然,甚至還沒來得及讓他羞愧地原地蹲下,捂住通紅的臉
在樓梯的拐角處,他突然遇到了一個自己始料未及的
“您是……”
……
“唔,你已經醒了嗎?”
先是一陣風吹進來,隨後周殊宇的聲音便如約而
“醒了一會兒咯,”孫銘辰躺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雙手捧著的碗,“你去幹嘛了啊?”
周殊宇放下深褐色的瓷碗,裏麵盛著白“熬粥,順便和天啟聊了一會”
“哦……”孫銘辰意味深長地拖著尾音,卻沒有再追問的意“過來一”
“怎麽了?”等周殊宇走到床邊,孫銘辰便忽然起身摟住他,不等站著的那位驚愕臉紅,作惡者又轉而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剛剛啊,不知怎地,突然就想起了你的外祖”
“外祖父?為什麽?”
“想到他替你出麵,收拾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了”“電影節那次?”“是”
孫銘辰的語氣倒是輕鬆:“當時的佟將軍還,盡管表麵上隻是在大學任教,好像已經與政府和軍方已再無瓜葛,可他的時間仍然金貴得一分一秒都可以拿去拍他平日裏也不怎麽管你們家裏的事吧?但那次卻偏偏花了足足半日有餘的時間,親自來學校處理小學生之間的小打小啊,對了,之後的某天,是初中的時候嗎?他好像還找我單獨談了一會”
“似乎不止一會兒吧,”周殊宇側著腦袋苦笑道,“午飯之後,外公就將你帶走了,直到晚自習前才把你送回”
“這麽久嗎?我怎麽沒有那麽長時間的印象了?”
他說話時依舊帶著習慣性的笑但這也是實話,如果要孫銘辰在一個地方花上整個下午同一位陌生老人交談,那自己非得在半途就裝作昏過去不
不過他卻記得很清楚,在麵對那個人的時候,他並沒有感到厭
“大概嘛……說些客套話,又聊了些和你有關的事情”
“哎呀,半下午後,佟將軍還教了我些賭博的技”
“賭博?”周殊宇一驚,他並不擅長嘩眾取寵或惡作無法吸引那些對他漠不關心的大人的注意,所以也未曾與佟鳩羽有過多的接但在他寥寥無幾的印象中,外公似乎不是個喜歡賭博的
“是啊,我也很意『大名鼎鼎的老將軍怎麽會做這種帶壞小孩子的事情呢?』可事實卻並未全然如”
“再想想哦,他和我玩了大半個下午的撲克牌,什麽二八杠之類的……”
“當然,”孫銘辰抬起頭悠然一笑,“我一局都沒贏”
“於是,臨近傍晚的時候,他便告誡我了一句——『不要做靠運氣才能取勝的事情』,再然後就讓司機把我送回去”
周殊宇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甚至當孫銘辰若無其事地談論起自己外公的時候,他也隻覺得不過又是一個古怪而捉摸不定的陌生
“算啦,我也是無所事事才胡思亂想”
的確,方才的回憶,既沒有特別的理由,也沒有任何目
他像是彈射似地起過身來,勾搭著周殊宇的肩膀,一同走向簡易的木桌
“你不吃嗎?”
“不用了,有些事情,你一邊吃一邊聽我說”
“好”
白粥裏加了些糖,恰到好處,的確是自己喜歡的口他呼呼地吹著瓷碗上熱騰騰的白氣,直至心滿意足後才繼續進自從離開地平後,他還從來沒有那一頓吃得如此安閑自
至於周殊宇說了些什麽嘛,孫銘辰隻聽了個馬畢竟對他而言,『不做過多的思考』才是保持幸福狀態的關再說,自己的腦子本來也就不算很靈光吧?就算是必要的、不得不進行的思考,也隻是為了減輕周殊宇的負擔而
“啊,選擇嗎?倒是個新奇的說法”
“時間嘛……噢,獸?好像也有點道理”
“命運意誌?善惡,啊、是勸善懲不過善惡的根源都可以歸結於愛吧……”
“是嗎?……那就是說,時間並不是『命運』的締造者,而隻是『命運』的監督者咯?”
這當真隻是他從心底不止何處驟然冒出來的想被溫熱的白粥一泡,緊繃的心和喉嚨不覺放鬆警惕,就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但說者無意,聽著有孫銘辰仍在心滿意足地喝著白粥,卻突然感受到一陣悄然的寧就像是上一刻還狂亂異常的台風,此刻卻誤入了一片栗樹林,忽而就失去了狂烈,隻是平心靜氣地掠過樹下的葉
他錯愕地抬起頭,正好與周殊宇亮晶晶的眼睛對後者的眼神異常清澈透明,這股清新大概是打心底裏蕩漾而起的豁朗和驚下一刻這雙明眸就拖著身子緊緊地抱住了自孫銘辰不解,甚至有些目眩神隨後又覺得有些好但這種好笑卻與他臉上的笑容並不同
“怎……怎麽啦?”
“不是你說的『監督者』嗎?”周殊宇的語氣像是在嗔怪,“我覺得這樣的說法很合適呢,甚至或許,這樣的詞之後還會有更加特殊的含義也說不定”
“好吧好”孫銘辰苦笑雖然是瞎開口,但好歹也算幫上忙這樣就很好
“之後還要去正殿嗎?”他又順勢問粥也喝得差不多
“是的要討論由誰來鎮守餘下三座宮”
“那不就隻剩下我們再加上玉衡神了嗎……”孫銘辰小聲地嘀咕了一
“話雖如此,可能還要順便說一些別的事情吧,總之也不會等太久”
“是啊,”孫銘辰伸了個懶腰,挑眉道,“不管怎麽樣都快要結束”
“走嗎?”
“走”
他們一齊起身,離開了雙旭
透過屏障,皎潔的日光照射在他們的右肩而他的腳步仍舊輕快而悠然自得,就像是從前陪他一起去上學那正如同他那張無時無刻不激蕩著青春的倨傲的麵容上,無論如何的緘默不語,也決不會給人一種陷入陰鬱的沉思之中的印
此刻外界正發生著什麽?無所謂,——此刻他正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