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張顯奮爭劍 諸真聚上陽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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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土神州,上陽山。
    此山乃是中土神州第一山,拔地通天,高不見頂,前賢有雲:萬古此山先得日,諸峰無雨亦生雲。山上靈機充盈,卻夾雜著極其濃鬱的酷烈陽火,若是修為不夠,稍一沾染,立刻便化作飛灰,魂消魄散,因此得名上陽山。
    主峰萬丈高空之上,罡風呼嘯之地,有一金碧輝煌靈光四溢的天宮靜靜漂浮,金光萬道滾紅霓,瑞氣千條噴紫霧,清氣席卷,如蒸如發,煙霞流淌,還聚還散。
    此刻殿前廣場上,幾名玄門弟子正掐訣施法,將一盞盞紙燈放了出去,任由其在外間環繞徜徉,望去燭生暈光,好似群星閃爍,瑰奇異常。
    一名木冠老道取出了一個紅色珊瑚製成的小瓶,起手一抬,頓時湧出股股清泉,似雨落下,將整座天宮完全籠罩於內。
    煙雨朦朧間,香花飛舞,玉葉流芳,眾人隻覺通體舒泰,渾身清爽,整片天地都仿佛被洗過,竟有幾分剔透之感。
    李岩溪此時在殿內來回走動,檢視四周,看有無布置不妥之處。他身為陳佩南陳真人座下首徒,自然分領了些許俗事在身,此次諸派議事,他便身領掌事之責,是以絲毫不敢分心。
    這掌事之責,卻是一個肥差,諸派真人來此議事,對東主也多有客氣,臨了時多會賜下一些好處予人,那便宜自然是由得他們這些人撿了。李岩溪出身不凡,自然不會專注於此,隻是事關重大,陳真人親自吩咐他來主持罷了。
    眼見時辰快至,他關照一名弟子道:“去把磬鍾敲了。”
    那弟子急忙一揖,匆匆去了,不一會兒,大殿內外有悠悠磬鍾之聲響起。
    磬鍾之聲剛落,李岩溪耳旁便傳來陳真人溫和之聲,道:“岩溪,你替我去迎接諸位真人。”
    李岩溪躬身稱是,便來到殿前相候。
    數個呼吸後,隻見一道清氣自遠處飛來,落至殿前,李岩溪連忙上前行禮道:“道樸宗李岩溪,見過真人。”
    來人正是道家九宗之一的含霄宗六位洞天真人之一的孔瑤孔真人,她乃是一個坤道,且此次是以化身前來,清氣蔽體,麵容看不清楚,隻依稀辨得身形輪廓,她言道:“師侄免禮,你師父可在?”
    李岩溪答道:“恩師已在殿內等候,還請真人入內安坐。”
    孔真人點了點頭,起手向下一指,就有一物落下,道:“這方美玉,有清心辟邪之效,師侄你就拿了去吧。”
    李岩溪也不推辭,上前接了,再是躬身稱謝。
    約莫有一炷香的功夫,殿前又是陸續來人。降真、寶峒、淩雲、浩玄、靈劍山等派真人也都陸續駕光飛至,彼此敘過禮數,便往殿內而去。
    眾真步入殿中,隻見一名老道落座主位,清臒樸雅,麵容雋瘦,正是道樸宗陳佩南陳真人,他受言掌門之命,主持此次關於神人的諸派議事。
    陳真人起身相迎,笑道:“諸位道友有禮。”
    眾真麵容一肅,俱是儼然答禮。陳真人修為高深,跨入洞真境已有兩千餘載,更是道樸宗當代掌門之師兄,地位尊崇,眾人自然不敢失了禮數。
    眾真落座閑聊幾句,忽聞一陣異香撲鼻而來,殿外有爛漫香花飄過,而後就見一名女子走了進來,其人頭帶金華太玄之冠,身著雲光明月之袍,容眸流盻,神姿清發,貌約二十許,顏色絕整,身後分列著四位女童,各執旗幡羽扇,香風嫋嫋,彩瑞翩翩。
    殿中諸真心中微愕,俱是起身相迎,口中稱道:“溫真人有禮。”
    來人便是穀神宗當代掌門溫嶠溫真人,一身修為可謂此界絕頂,若論入道年月,在座諸人,僅有陳真人與之比肩,此次她亦是以分身前來,隻是望去幾與真人無疑,足見其修為之深。
    她與眾真見禮之後,揮散身後女童,盈盈舉步,自去客位落座。
    陳真人環視一圈,見除去亦正亦邪的朝聖宗,諸派真人俱是到齊,便對童兒揮了揮手,那童兒躬身稱是,自去合上大門。
    溫真人作為一派掌門之尊,竟親自到此,眾真知曉此次議事決然非同小可,隻是思來想去,也無有思緒,便將目光投向主位,待陳真人說明來由。
    陳真人輕咳一聲,歎道:“貧道撞響金鍾,請諸位真人來此,實為一件關乎我輩修道人生死存亡之事。”
    話音落下,眾人俱是驚疑不定,想到陳真人非是大語炎炎之輩,此事定然非同小可,也不多問,隻是靜待下文。
    陳真人接著道:“百載前,敝派掌門真人參悟玄機。竟是發現當年落敗而去的香火神人又有卷土重來之跡象。”
    殿中隨即一寂,在座諸真俱是各宗各派主事之人,修道久遠,對香火神人自然是熟悉不過。
    但有人卻還是忍不住提出疑問:“陳真人,我有一事請教。”
    眾人投去目光,原來是寶峒宗季青華季真人,此宗立派稍晚,門中僅有兩位洞天真人,未曾經曆過那場神人大戰,卻也知曉香火神人乃是人修大敵。
    陳真人望了望他,道:“季真人請問。”
    季真人道:“自無極老母飛升,香火神人落敗,彼輩餘孽蜷縮西庚洲數萬載,向來不曾涉足中土,難道如今竟有意反攻中土?”
    說完,殿中便有幾位真人輕輕頷首,顯然是認可其言。
    淩雲宗此回參與議事之人乃是沈文泰沈真人,他聞言不禁出口道:“彼輩若真敢如此行事,必然聲勢浩大,為何我等不曾聽聞一絲消息”
    陳真人搖了搖頭,道:“落敗之人,自無此膽,隻是世起重劫,實乃天數使然。”
    眾人聞言,俱是心頭一凜。大道輪轉之下,天地眾生皆為蜉蝣螻蟻,若真是天地大道要讓香火神人崛起,定然乃是玄門乃至整個修真界的大劫。
    或是猜到眾真所想,溫真人啟唇道:“諸位真人不必多慮,此次大劫,亦是我輩一場天大機緣。萬載以降,天地靈機愈發稀薄,時至今日,天機變換,應是到了靈機複蘇、靈潮再起之時。”
    眾真聞言,紛紛大受震動,一時失神。各家各派修道有成之人,皆是走向飛升之路,非是無有直指大道的上乘玄功,而是一旦突破洞天之境後,此界靈機對他們而言,卻是大大不足,坐關修持數百載,也增添不了多少功行。
    因此,無數前賢大能俯覽玄機,仰窺天道,認為隻要能打破此界外層的星元胎膜,便可去往靈機更加充盈的地界修持。隻是圓方界外的星元胎膜極為堅固,少有人能飛升而去。
    若是此界靈機大興,說不得在座眾人便能修得更為上乘的功果,進而一窺長生大道,種種好處,實乃無窮無盡也。
    片刻過後,眾人心神漸漸定,紛紛問詢道:“溫真人,此事當真?”
    溫真人輕輕一笑,道:“據我推算,早則百年,遲則千年,諸位自可分曉。”
    眾人聽聞,自是不再懷疑。紛紛起身鄭重一禮,提前知曉此事,哪怕僅有百載時間,亦可讓山門多一些布置,或可在未來搶占更多先機。
    溫真人淡然受之,靈潮再起,定然聲勢浩大,不出數十載,各宗各派必然有所察覺,此時告知眾人也算不得什麽。
    季真人不再多問,道:“天道杳渺,玄機更易,彼輩賊心不死,定會趁機生事,說不得又是一場浩劫。”
    眾真聞言,俱是沉默不語起來。
    陳真人頷首道:“季真人所言不差,靈潮漸起,修真界頓起風波。我玄門諸派,應當同心合力,共迎大世,諸位意下如何?”
    聞言,座上眾人俱是神色莫名,他們修道久遠,俱是心思玲瓏之輩,如何聽不出陳真人口中隱意?
    果不其然,浩玄宗馬鳴生馬真人沉聲開口道:“各派同屬玄門一脈,自然容不得神道餘孽死灰複燃,隻是事關重大,還需細細圖之。”
    淩雲宗黃山君黃真人亦是附和道:“善,季真人所言甚是。”殿上眾人亦是頷首,顯然是讚成此言。
    陳真人看了眼溫真人,見她神色淡然,知曉諸派是擔憂道樸宗借此由頭擴張勢力,以道門領袖自居,心中不以為意,隻是淡淡道:“既是如此,便擇日在議。隻是除開香火神人,魔門之事,又當如何?”
    浩玄宗馬真人神色一正,朗聲道:“當年人道大劫,神人肆虐,魔門脫不了幹係,如今天機變換,說不得兩家便會同流合汙,亡我玄門,貧道認為,應早做打算,一舉剿滅魔門。”
    陳真人不置可否,魔門七派,亦有十餘位洞天真人,實力不容小覷,玄門與其對峙數萬載,都難以做到此事,此言不過是想當然耳。
    降真宗清平吉清真人卻是冷哼一聲,略帶諷意道:“馬真人若有能力如此施為,我想在座諸位定是極力讚成。”
    降真宗之山門最是靠近魔宗,一旦發生衝突,定然首當其衝。且自那人叛門而出,自立朝聖宗以來,其玄門上三宗的地位已是岌岌可危,那人不僅帶走降真宗數件真寶,更將不少山門隱秘告知魔宗,使得降真宗受到極大損失。
    馬真人也不惱怒,反而好言道:“若起爭端,各派豈會袖手旁觀?此非一人一派之事,事關天下正道,切不可有門戶之見。”
    清真人一時語塞,不再答話。
    陳真人心中知曉,各派雖說同屬玄門一脈,卻各有嫌隙,難以齊心,此次議事恐難有結果,於是開口道:“當務之急,乃是神人餘孽,各派應未雨綢繆,共度大劫。”
    不過這話也隻是說說罷了,在座諸真都心知肚明,隻要靈潮一起,兩家爭鬥自不會會息止,且有了靈機滋養,各方爭奪之下,怕是更為慘烈。
    季真人道:“既已事畢,我等也該告辭,回去安排各種事宜了。”
    陳真人亦不挽留,道:“諸位好走。”
    隨一聲磬音響過,金殿門轟然開啟,過不許久,就見一道道靈光飛出,往四麵八方飛去。
    眾真各位山門,溫真人卻並未離去,而是與陳真人密談起來。
    溫真人道:“陳道友,憑你修為,怕也是有所感應了吧。”
    陳真人眼中精光微閃,道:“瞞不過道友,靈機複蘇,星元胎膜愈發脆弱,憑我修為,已能破開天地屏障。無極老母既有意回歸此界,我恐諸派飛升真人亦會回歸,到時必有一番動亂。”
    剛才議事,他並未如實相告,隻是言說神人有意死灰複燃,並未講出言掌門當初借助陰陽寶鏡看到的畫麵,眾人尚不知曉萬載前飛升而去的無極老母竟有重歸此界之意。
    以此推之,各派飛升而去的前賢大能,恐亦有重歸此界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