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寶劍映寒輝 仙雲封古洞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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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句曲山,斷魂穀。
    夜中一道光亮形如飛星,拖著長虹往山穀疾馳而來,其光熹微,霎時穿越重重雲霧,最後遁入一處山洞,靈光一晃,李邈從中現出了身形。
    他麵目凝重,在洞中來回踱步,似有什麽心事拿捏不準。
    就在這時,一記名弟子在外敲響石門,稟道:“李真人,韋師兄回來了,說是……說是有要事請真人過去一趟。”
    李邈心中本就煩躁,聽得此言,不免眉頭微皺,冷笑出聲,暗忖道:“哪怕你是韋家出身,也不過是小小一個靈真境修士,怎敢如此無禮?”
    轉念一想,又覺得按韋璜以往為人處事,非是孟浪之輩,按捺下心中不滿,淡淡道:“知曉了。”
    韋璜雖名義上是李邈弟子,但卻並無師徒之實,所居住的洞府自然也與李邈相隔甚遠,李邈稍稍平複心緒,便直往韋璜洞府而去。
    去得千丈,眼前霧氣散開,露出洞口,一排石階蜿蜒而下,兩旁皆綴有大燈明珠,照得裏間亮光一片。
    往下數十步,就見煥然霞彩之中,一道人影盤坐蒲團,雙目緊閉,氣息起伏不定,顯然是受了重創。
    李邈不曾遮掩行蹤,剛至此地,韋璜便已察覺,停下運功,也並不起身,隻是歉然道:“李真人,請恕韋某無禮。”
    李邈擺了擺手以示無妨,憑他眼力,立時便知韋璜受傷不淺,似乎動用了某種秘法費了不少代價方才逃過一劫,訝道:“不知何人傷你至此?”
    韋璜咬牙道:“說來話長,不過我已知曉,殺害樊師兄之人,便是道樸宗弟子。”
    李邈心中一愣,他隱隱知曉殺害樊大堅的人不簡單,但並未想到是道樸宗弟子,不由得追問道:“你確定?”
    韋璜沉聲道:“決然不會看錯,我族中長輩曾親自領教過一次大洞雷霆印訣,留下了不少關於此門神通的記述,那人定然出自道樸宗。”
    李邈心念急轉,他並未有為自家弟子報仇的想法,他出身散修,對這些玄門大宗極為了解,如果不能一擊得手並藏好痕跡,事後肯定會遭到報複,打了小的來了老的,所謂話粗理不粗。
    韋璜見他不發一言,也不管他,自顧自道:“我用了族中秘法方才脫身,如今已難以在此駐守,我已回稟山門,即日啟程回山養傷,恐怕數載之內出不了關。”
    李邈心頭微喜,他非是九靈宗核心門人,自己也有一些小心思,如今沒了掣肘,哪怕僅是很短的一段時間,也足夠做不少事了。臉上絲毫不顯,假意道:
    “你我修道人,一身功行最是要緊,待傷勢複原,再行後事亦非不可,隻是不知這駐守之責……”
    韋璜不願過多耽誤,隻道:“想必山門另有安排。”
    李邈神色一振,正欲再旁敲側擊一番,忽然之間,突覺西南方向一陣靈機攪動,忙起法力望去,就見在滄浪江左近,一座小界之門大開,光華攀起,好似驕陽騰空,洋洋去了萬丈高穹。
    李邈神色大變,驚道:“這是……”
    韋璜亦是大驚失色,那處正是自家敗逃之處,難道說道樸宗一行人是另有目的,此間種種不過是偶然撞上?
    地宮之中,晉少元等人正在施法阻止妖女逃遁,來不及過多反應,眾人隻覺天地之間靈機如潮水般奔湧翻滾,壓得喘不過氣來。
    雲懷山急忙掐訣,噴出一口精血,才堪堪馭住那杆幡旗,為防變故,一把抓捏在手,灑出道道雷網,將自家層層護持。
    晉少元心念電轉,立馬便知曉了此中原委,這妖女根本無心鬥法,如今使了個金蟬脫殼之計,借了眾人一道氣機,光明正大的打開小界,使眾人無暇他顧,以便脫身而去。
    這處小界不知多久未曾打開過,也不知何人傳下來的,如今毫無遮掩的開了一道關口,其勢如天崩,浩蕩似天河,不知多少修士第一時間察覺到,紛紛騰起祥雲,接二連三的往此地而來。
    道樸宗,至真山。陳真人正在向言掌門回稟著上陽山之事,也是第一時間感受到了這場變故。
    陳真人抬目看了看,道:“如此陣勢,約莫是一處小界現世了,也不知是何派秘傳?”能開辟出一方小界的,皆是有名有姓的大修士,傳承來曆亦是可考,其等開辟的小界俱是有跟腳的。
    言掌門隻把拂塵一擺,道:“無主之物,有緣者自可得之。”
    陳真人聞言一愣,道:“既然如此,我等也可爭上一爭。”
    言掌門垂下眼眸,淡然道:“持我金符,請金華殿殿主李真人前去坐鎮,可便宜行事。”階下童兒拱手稱是,便接下法符出去了。
    陳真人想了一想,覺得掌門真人此舉極為怪異,一處小界雖說不凡,但出動李真人這位金華殿正殿殿主是否有些太過了?但見言掌門法旨已下,他也不好多說,接著一五一十的講述起上陽山諸事來。
    李邈騰起祥雲,盞茶功夫便至滄浪江沿岸,往上一望,見天穹上方仿佛開了一個窟窿,洶湧靈機往裏倒灌進去,旋流氣團足足揚開數十裏,內中時不時還有閃電交錯,聲響不絕。
    遠處更有數道光華縱躍,眾多散修野道各駕法器遁光,浩浩蕩蕩匯集而來,江水翻滾不休,頭上雲層也被其等排蕩開去。
    他心中冷笑不止,來者雖人數眾多,但修為卻不甚了了,他往前一邁,大聲道:“諸位同道,我乃九靈宗外院長老李邈,此地仙府現世,可謂天大機緣,隻是我料裏間有萬分凶險,何不結伴而行?”
    眾散修聞言,哪能不解其意?俱是猶豫起來。李邈不僅修為深厚,更是九靈宗長老,自然不好得罪,但寶物動人心,諸人又不願白白拱手讓人。
    隻是在這時,天邊傳來一聲大笑,道:“我道是何人?原來是九靈宗李真人,非是貧道小覷於你,單憑你一人怕是吞不下這處小界吧。”
    眾人抬頭看去,隻見南方一道白色煙氣直往這裏過來,眨眼間便到了近前,來人一身素白長袍,黑發用金箍束了披在肩後,年約二十,麵目俊秀。
    李邈神情微凝,道:“原來是黃泉宗邱道友。”來人正是黃泉宗邱楚生,結丹三重境修士,入道稍晚,但天資極高,在黃泉宗新一代弟子之中獨占鼇頭。
    邱楚生立定雲端,四下環顧,麵上喜色隱現,笑道:“閉關數載,功行毫無寸進,今朝方一出關,便撞見如此機緣,實乃天機托於我手,正好助我握定乾坤。”
    眾散修見已來了兩家大派弟子,許多自認實力不足者已心生退意,但仍有不少心思活泛之輩,試圖渾水摸魚,紛紛退至一側冷眼旁觀。
    邱楚生不再理會李邈,望著天穹之上翻滾之勢逐漸止住的靈潮,心中激動之意難以抑製,他頓足結丹三重境已有數載,始終難以破開元嬰境關卡,讓他在門中的地位也隱隱受到了影響,許多長老都認為他前路已斷。
    無論玄門還是魔宗,山門內的鬥爭都是格外激烈,畢竟外物終歸是有限的,你若止步不前,必然有後人趕超於你,山門也不會浪費外物在無用之人身上,隻有不斷爭得上遊,才有更多的外物享用。
    約莫個把時辰,此地再無外人到此,但無論李邈還是邱楚生,心中都是知曉,如此浩大的聲勢,決然是瞞不過的他人,此刻無人現身,肯定是躲在一旁,讓他二人作探路石罷了。
    李邈對此毫不意外,反而心中竊喜,一處小界的歸屬不是他所能染指的,隻要能得到一些靈藥寶材,便不算白來一趟。
    萬丈高空之上,雲氣聚結,華光灑落,隱隱有飄渺仙樂傳出,李真人腳踩一條銀蛟瞬息而至,身形虛幻,麵容模糊,顯然是一道化身至此。
    他看了看四周,灑然道:“哪位道友在此,何不現身一敘?”
    隨其話音落下,四周雲霧再是一滯,現出一位身形嬌小仿若稚子的女修,身上道氣流轉,瑞靄紛呈,赫然也是一位洞天真人,亦是化身至此。
    她盈盈一個萬福,道:“原來是道樸宗李真人到了,妾身有禮了。”
    李玄微回了一禮,道:“荊真人有禮。”
    荊真人抬起皓腕,朝著不遠處一指,道:“李真人,此回小界現世,透著不少古怪,不如等諸派道友到齊之後,一同商議一番,不知可好?”
    李玄微稍作思量,欣然允道:“好。”便隨荊真人往下而去。兩人落至一處法壇,稍作寒暄,便入了塔閣修持,靜待小界完全開啟。
    約莫過去一日後,門外有聲道:“李真人可是方便,紫波譚龍淵前來拜訪。”
    李玄微聞言,便退出了定坐,紫波譚僅有一名洞天真人坐鎮,便是其開山祖師龍淵真人,此人得了一位龍君遺澤,在海外開宗立派,威名遠傳,且此人以掌門之尊前來拜會,李玄微自然不敢怠慢。
    他開了塔閣,起身迎道:“龍掌門,裏邊請。”
    龍淵真人與李玄微也算是舊識,到了塔閣之中,稍作寒暄,就點入正題,問道:“貴派可是欲得此方小界麽?”
    李玄微道:“我雖有此心,不過諸派對我卻是防範的緊。不說玄牝宗與清隱宗擔心我道樸宗一統玄門,妖魔異類也不會看我白白得了好處的。”
    龍淵真人連連點頭,以示認可,道樸宗早先幾位掌門行事頗為霸道,門中弟子常以玄門領袖自居,玄門九派僅有一二家與道樸宗長期交好,多數都是維持著表麵上的和平。
    從四代掌門開始,道樸宗方才改變以往作風,到了如今言掌門在位,方才有大的改觀,但諸派依舊心存不滿,或者說是對擁有著十餘位洞天真人的大派,有著天然的警惕。
    龍源真人隨即沉聲道:“若是貴派取不入手,想必也不會讓與魔門。”
    李玄微微微頷首,道:“自是如此。”
    龍源真人心裏微喜,但卻並不明說,而是小心傳音過去幾句話,李玄微聽過之後,露出一絲驚訝之色,稍作沉吟,暗道:“莫非掌門真人早有此番考量,是以讓我便宜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