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章 找個老熟人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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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家,你說這些人,為什麽要做這些呢?”
    刑小九仰著臉,臉上滿是不解。
    “大抵是,心裏有一種信仰。”便如當初夏崇的不解,陳景認認真真地重複了一次。
    王朝陷入低迷,新帝要改革,要重新洗盤,勢必要牽動很多人的利益。利益所驅之下,是無休止的明刀暗箭。
    “東家,信仰是什麽。”
    “便如拜神拜廟,期望風調雨順,期望菩薩送子。”
    刑小九隱約聽明白了。
    陳景抬起頭,看了一眼院外。忙活了一夜,官差並沒有抓著人。
    雨還在下。
    “東家,官差都走了。”
    “小九,和我出去一趟。”
    “去哪兒?”
    “巷尾。”
    舉著油紙傘,走到柴垛邊上,陳景挑了根趁手的家夥。這副模樣,讓刑小九以為要去打群架,急忙跑回屋裏拿了護身符。
    “找個老熟人說說話。”陳景滿臉的動怒。
    ……
    青石巷,放在陽光明媚的日子,從巷尾跑到巷頭,也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踏過積水,陳景走得很快。那截順手的柴棒,他甚至從物理學的層麵,考慮了受力的完美打擊點。
    巷尾的幾戶人家,見著陳景提棍的模樣,迅速跑入屋子,關上了門。
    停下腳步,陳景抬起頭,看著麵前的吳家院子。院子很破,吃喝嫖賭的老吳,早在兩三年前,便已經敗光了家業。連著老母,都被逼回了鄉下。
    至於這間爛屋的地契,要價一百兩,一直沒有賣出。
    “東家,門關死了,要敲門嗎?”
    “敲個雞毛,直接給我踹了!”
    刑小九一愣,也開始臉色變黑,惱怒地鐵腿一踹,頓時將木門踹出一個窟窿。
    陳景並不擔心報官之類的事情,這等局勢之下,連縣老爺都革職了,一個窮鬼書生的哀怨,沒幾個人理。
    踏步走入,隱約間,還聽得見屋子裏,傳出女子的哀怨聲。賣了老友,賺得五兩銀子,估摸著是外請花娘了。
    陳景轉過頭。
    “東家,我不問,我直接踹。”
    嘭。
    裏屋的破門倒下,麻杆一樣的吳文,原本正背著身子唉聲歎氣,當聽見響動,嚇得一下子扭頭,臉色蒼白至極。
    木床上的胖花娘,更是驚得披上薄紗,腳步震震地跑了出去。
    “文哥兒正忙著呢。”陳景冷笑著坐下,“怎麽著,下雨陰涼,你這挺熱鬧啊?”
    “景哥兒不要胡說,已經第三輪了,我才剛歇下來……”吳文咬著牙,臉色無比倔強。
    “我懶得聽。”陳景將柴棒放下,語氣越發地冷,“我聽說了,你最近賺了一筆銀子。借據在這裏,怎麽樣,該還了吧?”
    “那不作數!”吳文跳起身子,剛要往門外竄。卻不曾想,在門外的刑小九,約莫是踹上癮了,直接抬腿踹飛了幾步,狼狽地倒在地上。
    “景哥兒,那五兩銀子——”
    “是八兩,利滾利了。”陳景指著借據,“其他的我不管,但借據在這裏,你哪怕拿到官坊,都講不通道理。”
    “景哥兒,我頭疼病又犯了。”
    陳景也不再問,拿起了柴棒,打量了一下,便朝著吳文身子毆了下去。這一棍,毆得吳文慘叫大喊,鼻涕眼淚都黏到了一起。
    “景哥兒,我庚子年那會,還送你半袋米。去年在牛尾巷,你被野狗追了,我還幫忙扔了幾塊石頭。”
    隻聽著,陳景打得更凶了。
    認真地說,他不算認識馮家。但不管怎樣,一個賣老友的狗東西,能捶上一頓,是很快活的事情。
    天知道那位馮家大兒,為什麽要找吳文。
    連連舉起柴棒,陳景的動作越來越大,直至整根柴棒,“嘭”的一聲,在吳文的後背斷開。
    吳文已經半昏迷,徒留一副齜牙咧嘴的模樣,身上滿是紅腫。
    陳景咬著牙,要走出屋子再找一根趁手的。
    “東家,再打要死人了。出了人命,官坊肯定要抓的。”刑小九急忙勸道。
    陳景停了動作,站在雨水裏,苦澀地站著。在他的心裏,總有一種不快,如鯁在喉,吞吐不出。
    轉過頭,掃了眼像死狗一樣的吳文。
    “小九,回家。等他養好了傷,再過來說說話。”
    天空上,厚厚的烏雲還沒有散開,整個世界,依然是濕漉漉的一片。
    回了院子,坐在木樁上,陳景失神地抬頭張望。他隻覺得,他便如一葉扁舟,隨著風雨飄搖,被困在了汪洋大海之中。
    “伸手。”
    聽見聲音,陳景轉過了頭。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宋鈺已經走過來。
    陳景伸出了手。在舉棍毆打的時候,用力太凶,連著虎口都割裂了。
    “宋鈺,我打架了,你生不生氣。”
    “不生氣。”
    “為什麽不生氣?”
    “你像個兒郎了。”
    陳景笑起來,任由著宋鈺,將金瘡藥灑在傷口之上。
    在以前,原主總是被人欺負,最凶的一次,是被幾個醉漢攔路,又打又嚇,原主不斷跪地哀求。在鄰人嘴裏得到消息的宋鈺,喊不到人幫忙,隻能提著一根柴棒,獨自跑去救人。
    “宋鈺,我們的日子會好起來的。”
    這是第二次聽到了。
    宋鈺停了停動作,不說話,又繼續幫著陳景清理傷口。
    下雨的濕氣,夾著涼風,按理來說應當是很冷的。但此刻的陳景,卻隻覺得渾身溫暖。
    “陳景,你聽我的話,好好考個秀才。考了秀才,便能去官坊取公證,能做個私塾先生了。”
    “我不想這樣。”陳景搖頭。
    “那你想一直做生意?”
    “我想讓青石巷陳氏立族,成為門第之戶。”
    宋鈺沉默著沒有答話。
    她讀過書,知道很多道理。她甚至能預見,自家小相公要走的路,是何等的艱難。
    原本是不信的。但最近的日子以來,小相公好像是不一樣了。不再像以前唯唯諾諾,遇著鄰人潑婦逞凶,都敢開口罵回去。
    “陳景,你覺得對,那便去做吧。”
    用麻布裹好傷口,宋鈺起了身。
    “莫走,一起坐坐。”陳景轉過頭。
    宋鈺坐下來,靜靜坐著,一雙好看的眸子裏,慢慢有了某種希翼。
    雨水落在院子裏,滴答不停。
    兩個人,兩個木樁子,安靜的屋簷,紛鬧的瓦片,還有不知未來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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