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龜從河中走出。
    迎著風雨。
    化為一中年男子。
    於陳落麵前行禮：“見過先生。”
    “數百年不見，道友可好？”
    玄龜點頭：“托先生的福分，一切皆好，隻是先生所吩咐的事，卻是還沒完成，這些年來小的順著天下河川不斷行走。
    也想要求得有緣人攔住在下。
    可終究沒遇到……
    兜兜轉轉數百年，也便隻有先生攔住了在下了。”
    玄龜說著。
    想起這數百年來，倒也是有些唏噓。
    他於南疆出發。
    穿過無邊海，去過大周之地，後又尋了暗流，行走了不知歲月，來了這裏。
    見證過了各種人間風景。
    也記住了先生所吩咐的事情，縱然無趣，縱然寂寥，卻也不敢忘記。
    隻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至今日，竟會在此間又見先生。
    更沒想到……
    攔住自己的，會是先生。
    嗯？
    攔住自己？
    玄龜愣了下，抬頭，看著陳落。
    “先生，您……攔住了小的？”
    陳落點頭：“或許，咱家便是道友的有緣人吧？”
    玄龜鬆了口氣。
    從身上取下一竹簡，交給了陳落。
    “如此，在下也便是完成了先生昔日的囑托了……”
    竹簡依舊。
    卻也有著不同了。
    昔日為竹子，帶著老舊。
    可或許是長時間浸泡在了水中，受水下龍脈之力的洗禮，也或許是得了日月精華的淬煉，昔日的竹簡已如白玉一樣。
    拿出來……
    在雨中帶著光輝。
    雖是簡……
    卻是白玉書簡了。
    “辛苦了！”
    收回人書……
    書化為光輝，入了陳落體內，消失不見。
    天地間有三書。
    天地人。
    人書已得，也便有了開陰間的資格了……
    或許會麻煩一些，辛苦一些。
    可其實也是大差不差的。
    “先生客氣了，昔日點化之恩，沒齒難忘，能為先生做事，也是玄龜的幸運！”
    陳落點頭，又問它接下來去哪裏？
    玄龜想了下，道：“昔日馱書尋找有緣人時，曾去過極北之地，雖是冰雪天地，可那裏卻也清淨，我欲前往那裏，尋一方清淨，就不在人間行走了！”
    倒是有些像自己性格。
    陳落點頭：“這樣也好，若是有機會去了極北，少不得和道友聚聚。”
    “先生若是能來，便是小龜的幸運。”
    行禮……
    拜別。
    終化為玄龜，入了河。
    於是，又在雨幕中消失不見……
    又得人書，似乎也沒有什麽變化，就是那土地廟也是如此。
    抬頭看了下雨似乎沒有停止的想法。
    陳落也不好繼續躲雨了。
    此次回北域，本就是為了範衍的事情……
    也該早些時候去處理了、
    不過在這之前，卻是該去見見自己家小丫頭了。
    百年不見，想來越來越大了吧？
    倒是有些期待。
    念起，身體如青煙消散，留下亭中兩個張大嘴巴，見這一切的農夫。
    他們想。
    這一日見證過的事情，大抵可以和自己的後輩吹噓一輩子了。
    ……
    大乾。
    譚州。
    北雲城。
    城不大，卻也不小。
    隻是和大周不同，自數百年前修仙界判出大乾，修仙界便難以在大乾立足。
    僅有少許的幾個宗門還能於民間奪得一些香火。
    如青陽門還有雲空閣、
    昔日天下修仙無視百姓之疾苦，甚至放棄了大乾，轉而進入大燕，成為叛國賊。
    後寧來鎮壓……修仙界也便成為了過街老鼠一般的存在。
    唯有青陽門和雲空門。
    青陽門掌教徐清河為寧來摯友，而雲空閣掌教卻是一女子，名為付娜……
    名字倒是有些普通，可心性卻不輸於寧來和徐清河。
    她道：“大乾為吾等之地，為求香火，割棄大洲，俯首甘求生，和未開智的禽畜又有何區別？
    修仙界求的是仙，可求仙，卻未必就需要放棄身上的傲骨……若是連一點傲骨也不再存在，隻會卑膝曲躬，這道，不求也罷。”
    後修仙界叛出。
    她率領了雲空閣抵遇了大燕修士的入侵……
    自戰爭結束後，偌大大乾，也僅有青陽門和雲空閣得了大乾朝廷的承認，有了在民間奪得香火的機會。
    至於這大乾，倒也真成了妖國……
    三十六州中，各大妖族林立……
    這些年來最為強大的，莫過於鳳凰山的鳳凰一族，源始森林中的白虎一族，還有北海河畔的麒麟一族。
    當然……
    少不得也有一些新起秀。
    如北雲城的黑犬妖族……
    “說到這黑犬一族啊，倒也是有些意思了，這數百年前這黑犬一族可不存在，我們這北雲城的掌控者，也非黑犬一族，而是瑤族……”
    客棧中。
    有說書先生在講故事。
    老人家的年齡有些大，白發蒼蒼，說著的時候手中拿著扇子。
    時不時的拍了下桌子，在短短少許的刹那間，倒是將整個客棧內的氣氛給調動了起來。
    喝一口酒。
    吃幾顆花生米。
    陳落聽得也是有些入了迷。
    聽聞瑤族，有些不懂。
    於是也如身旁的看官一樣喊著。
    “瑤族？這又是什麽妖？說書的，可莫要這樣打關子……”
    老先生笑著。
    “不急不急，容老朽慢慢道來。”
    老先生喝一口茶。
    這才開口：“這所謂的瑤族啊，其實便是鷓鴣一族……隻是這鷓鴣一族為雉族，它們覺得這鷓鴣有些不好聽了一些，於是便取名為瑤族，還真別說……這瑤族名字聽起來，倒也是比鷓鴣好聽多了，諸位看官可有這般覺得？”
    這話一出眾人哈哈一笑，卻也是認同了這話。
    老先生也不再廢話，繼續開口……
    “而數百年來，這瑤族一族倒也是發展的不錯，可惜，於三百年前遇到了一隻黑犬。
    黑犬倒也尋常……非什麽珍稀血脈，如今日的麒麟，白虎，朱雀，那更是不如。
    本來呢……這黑犬入北雲城倒也隻是路過罷了，也無留在這裏的想法。
    卻哪想這瑤族斥外，也見不得有妖族入北雲城，似乎覺得是擔心有人奪走了瑤族於北雲城的統治和地位一樣。
    於是多年來，凡有入了北雲城的妖，要嘛被驅逐，要嘛便是被擊殺……若是遇到修為強大的，瑤族要嘛少去接觸，若是不得已需要去接觸，也便恭敬無比。”
    “如此看來，那黑犬不是後者了？”
    有人笑問。
    說書先生點頭：“黑犬修為不高，也不過隻是金丹巔峰，可說來也奇怪，說是金丹，卻又元嬰之力……”
    故事挺長的。
    陳落聽得有意思……
    也算是了解了那黑犬一族的崛起之路。
    至於老先生口中的黑犬為尋常血脈……陳落是不敢苟同了。
    昔日在廟會上見到的時候，倒也是真的尋常血脈。
    可後來再二層樓入了築基之後，尋常兩字和他可就再無關係了……
    天下之間，妖族血脈有尊貴。
    雖有所初入，可卻也差不了多少……
    為白虎，鳳凰，真龍，麒麟一族，傳聞以前還有玄武一族，可也不知為何，卻是不曾有人聽到過了。
    似乎……於人間失去了痕跡。
    也就沒了這玄武一族的痕跡了……
    而小黑運氣有些好。
    除了真龍血脈外，又有許多機遇。
    這若還是尋常，那還有什麽才是不尋常？
    至於小黑故事說到底便是一場報複。
    有見黑犬一族無立足之地。
    更有見瑤族壓迫。
    於是就覺得，你既然不願意黑犬一族留在北雲城，那我偏在北雲城立足……
    不僅這樣，還要將你一族驅趕出北雲城，趕盡殺絕。
    而他也的確做到了。
    昔日羸弱的黑犬一族，如今反而成為了北雲城如今最大的妖族。
    偌大北雲城香火，盡數入黑犬一族手中。
    陳落聽完故事後便站了起來，倒也沒離去客棧，而是在客棧後門那裏。
    不久後。
    說書的老先生出現。
    見陳落，有些意外了下，可還是走了上去。
    “先生在等老朽？”
    “是……”
    陳落點頭：“入客棧聽書，為老先生……在此間等人，也是為老先生。”
    說書先生眉頭微微一皺。
    “老朽有些不解……”
    “咱家也有些不解。”
    “老朽可否解答？”
    “那便要問問才知曉了……”
    陳落問道：“付掌教不在雲空閣，卻化身為了一說書老先生，說的瑤族的故事，聊的是一隻小黑狗的路，實在難免有些多想了一些。”
    “若是這樣的話，本尊的不解倒是有了解釋了。”
    有風吹過。
    原本還是白發蒼蒼的老者，轉眼成了一個徐娘半老的女人。
    女人氣息強大，深邃如雲海。
    似乎隻是一看，便要沉淪在其中一般……
    付娜，
    雲空閣的掌教。
    陳落倒是想要當做不知曉，也不曾見到……
    可北雲城於他而言，倒也是有些淵源。
    這裏有著小丫頭的存在。
    還有著一隻不爭氣的小黑狗。
    若是別的修士，來就來了，也就無所謂……
    可一個煉虛啊…
    這動靜難免有些大了一些。
    總要問問怎麽回事再說，畢竟自己這才到北雲城，不能見到小狐狸她們的時候，是自己給他們收屍的時候吧？
    “你和黑犬一族有些關係？”
    “那一隻小黑狗昔日是我家一個道友從小攤販中購買……前後也陪伴了數百年。雖不是弟子，卻也猶如家人……”
    付娜眉頭微微一皺。
    “如此的話，找伱也是一樣了……”
    她說：“陳玄淵殺本尊弟子，道友……你覺得，本尊該如何？”
    陳落：……
    沉默了下。
    抱拳……
    “告辭！”
    付娜：？？？
    有那麽一瞬間沒反應過來……
    他這是做什麽？
    不是問自己要做什麽嗎？
    不是要幫那陳玄淵出頭嗎？
    怎麽……
    一聽他殺了本尊弟子，為何轉身就走了？
    這操作，屬實有些讓她沒想到。
    抬頭……
    還想說話，可前方哪裏還有陳落的影子，本來還有些憤怒的心，刹那墮入深淵，瞳孔緊縮。
    “什麽時候？”
    她竟不知道他的離去！！！！
    ……
    陳落頭有些大……
    若是知曉這背後的故事，他可真不願意出來見一見這付掌門的。
    殺人弟子……
    這仇有解？
    既無解，參與進去可就麻煩了。
    也幸好自己跑得有些快，於是這麻煩也就沒尋到自己了。
    再出現的時候，已經出現在了一座山的山腳。
    此為赤炎山。
    為黑犬一族的族地。
    剛出現，似乎察覺到了陳落的氣息一樣。
    山中。
    一隻原本趴在洞府中的小黑狗猛地豎起了耳朵，化為了一道流光朝著山下跑去。
    隻是有一道光芒比它更快……
    額。
    也不是光芒、
    為一毛茸茸的肉球。
    肉球白色。
    圓滾滾的。
    自山下滾下去，似乎連光的速度都比不上去。
    出現在赤炎山，陳落目光四處打量著，忽見一肉球滾下來，瞳孔緊縮…連忙朝著一旁閃現。
    轟隆隆！
    肉球砸在了一旁的一座小山上。
    整座山如同玻璃一般，刹那被摧毀，卷起了漫天硝煙。
    “咳咳咳！”
    有咳嗽聲傳來。
    一個十五六歲，綁著丸子頭，穿著粉紅色，長得很是可愛的小姑娘從廢墟中爬出來。
    一手扇著麵前的塵土，一張臉卻是髒兮兮的。
    正用著一副極其委屈的眼神看著陳落。
    “陳落……你為什麽不接著我？你是不是不想小白了？”
    說著……
    眼淚竟吧嗒吧嗒的流了下來。
    這一幕讓後麵來的小黑心疼無比，可見到那被撞毀的小山，似乎，好像也不是那麽心疼了。
    隻是連忙和陳落行禮。
    “見過先生……”
    陳落點頭，算是回應了小黑。
    至於小白。
    哭？
    這丫頭還有臉哭？
    要不要看看那一座山什麽樣子了？
    要咱家接著？
    你幹脆將咱家剁成肉泥算了……
    倒是……
    吾家有女，初長成了。
    “她現在多重了？”
    陳落問著小黑。
    小黑有些尷尬：“前些日子，叫了族中幾個人稱了下……是用特製的秤……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一百一十斤……”
    陳落歎氣。
    回頭看著眼淚吧嗒吧嗒流著的小狐狸。
    想著……
    也是時候將這小丫頭嫁出去了。
    倒也不是陳落心急，實在是沒得法子了。
    現在已經一千多斤了，若是在等幾年，還會有人喜歡嗎？
    額……
    想來還是有的。
    身邊這一隻小黑狗看著這小狐狸的眼神，有光。
    幾百年了……
    還沒變。
    也算得是癡情人了。
    後問了下……
    可對小白有想法？
    小黑卻是有些害羞了起來，支支吾吾的也說了下，曾給小白送過花，表達過心意。
    奈何見到這花，小白扔得老遠，倒是見了烤雞，眼睛都在放光芒……
    它，似乎還不懂得愛情為何物。
    懵懵懂懂的。
    可年紀小嗎？
    回頭想想，柒佰歲的小孩子怕也是頭一遭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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