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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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租馬車是管家叫的,但這事不可能他親自去,應該也是吩咐了其餘仆人。

    貝爾特男爵立刻點頭,但表情又有些為難:“我這就叫卡特琳娜來見您,但是那個仆人……我把他打了一頓,當然他還活著,就隻是……某些骨頭出現了一點小問題,不過現在也應該好了。我也會為我的行為負責,他一直被養在馬廄裏。所以,請您稍等一會,我讓仆人處理一下他,這就來見您。”

    “……好的。”現在奧爾是有些羞恥感的,這位男爵的行為是故意傷人,他是罪犯,可奧爾沒有辦法對他做任何事,因為男爵在這是無罪的。

    法律取消了對本國人奴役的合法性,卻又保護貴族合法的財產擁有權,假如仆人也認同自己就是貴族的財產,那貴族有權力對他們使用一切的手段——不讚同不行,他們會失去工作。在一些鄉下地方,甚至依然有貴族會使用初夜權,並將還不起債的農民吊死。

    奧爾離開了男爵的小客廳,前往了另外一個房間也是個客廳,但布置更簡單),走過去的短短路上奧爾也在疑問自己血緣上的便宜爹到底是誰?一個沒有被認回去的私生子,也有這麽大的麵子。

    而且這個爹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但所有人就是不告訴他,這種威懾力也是很強了。

    卡特琳娜很快來了,奧爾得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案子上去了。

    她穿著藍色的長裙,係著白色蕾絲邊長圍裙,頭上戴著白色的蕾絲頭帶,她的舉止謹慎文雅,毫無疑問是一位高級女仆。

    “我是來調查舒爾小姐凶案的,請您盡量配合我,不要有太多的顧慮。”

    “是的,先生。”

    “舒爾小姐對您說過她個人的私事,或者她家裏的私事嗎?她有比較親密的男性或女性朋友嗎?”

    “舒爾小姐並不會談論任何她自己的或者家庭的私事……”

    一問一答間,奧爾了解了在這位女仆眼睛裏的舒爾小姐。她是一位十分有教養的謹慎且高雅的女性,關於自己的家庭,她最多也隻會說“今天是xx的生日”來請假盡早回家。她不會對任何男性有不恰當的行為或眼神,包括貝爾特男爵,也包括偶爾前來拜訪的貴族青年們。

    有兩位青年追求過她,但年輕的男性貴族當然不可能娶一位家庭教師,那種追求隻是為了一場豔遇。其中有一位青年做得有些過分,還是貝爾特男爵幫了忙——沃蓓思子爵的長子。

    舒爾小姐並沒有未婚夫,也沒有女性密友,她是一位不婚主義者,她的左手小指上還戴著表示守貞的黑鐵戒指。

    守貞戒指最初是光明教修女戴的,意為把自己的一切獻給與黑暗對抗的光明。不過隨著其它教會興起,有消息說,這東西從外邊看是黑鐵戒指,實際上戴著戒指的修女張開手,就會看到小指的另外一頭上是一塊小名牌,那上麵寫著男性神職人員的名字,意為修女是對方的所有物。

    最早這東西也不是戒指,而是項圈,但是項圈太顯眼了,才漸漸變成了戒指。

    不過這些都是謠言,反正光明教說是謠言。

    最近一些年,也開始有女性堅持守貞獨自過活,當然一般都是富裕家庭的女兒。她們也用這種尾戒來表明身份。

    更重要的是,證物裏沒有這枚戒指。不可能被偷盜,因為它是黑鐵的,遺失了?還是……被凶手作為紀念品帶走了?

    “感謝您的配合,女士。”奧爾起身,對女傭致謝。

    卡特琳娜屈膝還禮,正要離開時,她想起來了什麽:“我不知道這是否重要,但是……出事前兩天,舒爾小姐看起來有些不安,她甚至不小心打翻了自己的茶。我問過舒爾小姐發生了什麽,但她表示隻是這兩天身體有些不適,所以一時走神,但她從來沒有發生過類似的情況。”

    “謝謝,這是十分重要的情報。”奧爾誠懇道謝。

    一直有禮拘謹的女仆不由得露出了一點點笑容,再次屈膝行禮後,女仆離開了。

    她剛剛離開,貝爾特男爵就親自前來邀請奧爾共進晚餐,不過被奧爾拒絕了,男爵雖然遺憾,但還是很紳士的離開,而那位仆人也總算被帶到了。

    這位仆人意外的年輕,並且長相英俊,即使他已經瘦得脫了相,臉頰上還有被毆打後的傷痕——這可不是半年多前被打出來的傷,更像是剛被打沒多久的。

    “請救救我,先生,我不想死。”

    奧爾略想了想就明白了,這位男仆被毆打,被扔進了馬廄,這就和宮鬥電視劇裏,被扔進冷宮的妃嬪一樣,代表著被徹底的厭惡疏遠,失去了重新成為男仆的機會,甚至他都沒法離開男爵的府邸。

    他成了最弱者,成了那些底層奴仆的發泄對象。不一定是性方麵的,可必然是出氣筒之類的。

    又是人性。

    奧爾感覺煩躁,他剛剛勸慰過安卡,但是短時間內直麵大量的負麵情緒,他也受不了了。

    應該帶點甜食出來的,一塊小蛋糕,甚至隻是一塊餅幹,都能讓心情好上很多。

    “那就跟我走吧。”做點好事,能讓自己好受些,而已經麵臨絕境的男仆,假如不能離開這裏,八成也會把線索帶進墳墓裏。

    男仆瞬間崩潰大哭起來:“謝謝!謝謝先生!謝謝!”他用雙手捂著臉哭泣,奧爾這才看見他九根手指的指甲全都被拔掉了,有一根手指沒有了一截,所以也就沒有指甲的問題了。

    奧爾大學體育課的時候,不小心弄掉了大腳趾的指甲,當時疼得他撕心裂肺,兩個多月了指甲還長得歪歪扭扭的,直到七八月後,才算是徹底長好。

    以奧爾的經驗看,他這個指甲應該是一個多月前沒有的。

    奧爾站了起來,男仆被嚇了一跳,停止哭泣瑟瑟發抖看著奧爾:“我去跟男爵說,另外,你叫什麽名字?”

    “雷德,我叫雷德·科隆,先生。”

    “好的,我叫奧爾維茨卡·蒙代爾。”彼此介紹後,奧爾暫時離開了小客廳,他以為還得叫人,結果管家先生就親自站在門外,“我如果想買下雷德·科隆的所有權,要付出什麽?”

    管家很意外奧爾會提出這個要求,但他還是表示請奧爾稍等,他去詢問男爵。

    五分鍾後,男爵就親自來了:“您當然可以帶走他,這是我和他之間的收養合同、雇傭合同,這是我的轉讓文件。您還有其他要求嗎?”

    “不,十分感謝您的慷慨,我沒有其它要求了。”

    雖然趕時間,但奧爾還是仔細閱讀這三份文件。

    第一份文件證明雷德·科隆於十五年前,被管家收養於聖·安斯菲爾特孤兒院,他那時候十歲。

    第一份與其說是雇傭文件,不如說是還款文件,文件簽訂於雷德一十歲的時候,表明他在過去的十年中,陸續欠了貝爾特男爵1500金徽,所以,他願接受貝爾特男爵的雇傭,並且用未來的工資償欠款。

    另外,這筆欠款可是有利息的,每月百分之十,利滾利。

    有了第一份文件打底,第三份文件的內容也就很清楚了。這其實是一份債務轉讓合同,表示奧爾已經為雷德償付了他的所有欠款,男爵確認收到了金徽,他與雷德的欠賬一筆勾銷,現在奧爾才是他的債主,同樣,也是雇主,他要在未來為奧爾服務,償還債務。

    想罵街,但奧爾還是接過男爵的筆,簽下了名字。隻要他們倆的簽名就可以了,甚至不需要作為商品的雷德·科隆出現。

    奧爾簽字的時候,男爵又表示:“我的意思是其他的男仆?雷德並不是太好的選擇。”他還對著奧爾擠了擠眼睛。

    “……”奧爾後知後覺意識到,男爵以為他看上雷德的色相了?奧爾一陣無語,看來貝爾特男爵也喜歡男人,但又有什麽在他的腦海中閃過,奧爾下意識開口:“冒昧問一句,您認識弗朗克夫婦嗎?他們是一家藍緞帶俱樂部的股東。”

    “啊……我是聽說,您抓了他們?”男爵小心翼翼。

    魚尾區警局警察們的行動,被很多有心人看在了眼裏。

    而他的回答,奧爾可以理解為男爵是承認了嗎?承認他也是藍緞帶的顧客。

    “我抓了他們,您不需要擔心,不會有什麽糟糕的謠言向外流傳。那麽,我帶著雷德·科隆離開了,謝謝您的款待。不過可能這一兩天內,我還會來打擾您。”

    “我很高興您能前來拜訪我,非常高興。”

    “……”男爵真的太殷勤了,這種程度的態度已經遠超客氣,是他認為能從奧爾身上得到好處,或者反過來的對奧爾會給他惹到大.麻煩。便宜爹很可能還做了什麽。

    “那我這就讓人……”

    “不需要了。”奧爾把三份文件朝懷裏一塞,轉身回到小客廳,直接把彷徨的男仆抱了起來。

    唉……自己的丈夫還沒這麽公主抱過,先抱了別人了。男仆顫抖得就像是寒風中的樹葉,但他看到了站在門外的貝爾特男爵,立刻把頭埋進了奧爾的胸口。他的顫抖停止了,甚至這麽近的距離,奧爾已經聽不到他的呼吸聲。

    走下樓之後,奧爾不得不擔心的提醒他:“科隆先生,請別把自己憋死。”

    科隆動了動,雖然依舊畏怯,終於直起了身體。

    回到警車上,奧爾把他放在了自己對麵,他拽住了奧爾的袖子,但被奧爾用不至於讓他受傷的力道強硬拽開了。

    幾輛警車駛離了男爵府邸,過了兩個街區後停下了。

    “您是管家的養子?”

    “他有很多養子。”

    奧爾深吸一口氣,他的胸口發堵,非常想脫下這層皮,回去洗澡:“講講那天你叫的車夫。”

    “湯姆·馬特裏,他是我很熟悉的車夫,如果叫了他,他還會給我幾個艾柯的零錢。您知道,我們這種仆人,連薪水都沒有。那天是很正常的一天,我們都知道舒爾小姐會在中午離開,所以提前半個小時,我已經把他叫到了門口。

    他那天看起來很緊張,一直在問我什麽時候舒爾小姐會離開。我以為他有什麽急事,比如孩子生病了之類的——他有四個孩子。可是他說沒事。

    對了,那天我習慣在叫了車之後打開檢查他的車廂是否幹淨,車廂裏還是幹淨的,但是我在座位的中間發現了一條藍色緞帶。湯姆說,那可能是他上一個客人忘在車裏的。我就把藍緞帶還給了他。

    是我的錯,我應該意識到不對勁了,哪位體麵的女士會把緞帶遺落在出租馬車上?我覺得一定是湯姆殺害了舒爾小姐,之後畏罪自殺了!”

    “冷靜點,冷靜點。”雷德越說越激動,甚至他說的內容都開始離譜起來,車夫的屍體早於舒爾小姐的屍體被發現,他可能參與綁架,但不會是主犯。雷德不想被送回男爵家,也擔心被新主人懲罰,顯然有些失了智。雖然很遺憾,奧爾覺得,那天車夫應該是沒什麽不對勁的。

    奧爾按了按額頭,也可能雷德的精神在半年多的折磨後,已經出問題了。現在除了找個地方安置雷德外,奧爾還有四件事要做:一)找到車夫的家人、一)向梧桐區警局索要車夫的驗屍報告、三)回警局見弗朗克夫婦還有事要問他們、四)去見舒爾小姐的家人。

    現在隻有大麥克在身邊,其他人都在忙各自的事情。

    (o口o)頭大。

    奧爾努力繼續分析這些事,後兩件事,他得自己去辦:“大麥克,你……”旁邊有個巡警困得點了一下腦袋,奧爾忽然意識到,現在已經是晚上了,作為一個血族他依然精神亢奮,但大麥克是人類,“我們先回警局吧。”

    “我們沒問題!我承認我有點困,但趕路的時候,我們睡一會兒就夠了!”

    “不,你們去休息,換成夜班警察就夠了。今天晚上……好像有戴裏克?”

    奧爾可不敢讓這些胖胖警察們熬夜,即使不是醫生,他也確定他們都是三高人士,熬夜一天,說不定就有誰猝死。

    而菲斯·戴裏克,外號鐵拳,曾經和大麥克是對頭,但是在共同經曆了暴.亂,並且一塊被升為警探後,兩人的關係反而好了,沒到摯友,但高於普通朋友。

    大麥克的臉立刻沉了下來:“那家夥是個廢話精,他隻會給你找麻煩!”

    “就確定是他了。”作為一個資深巡警,奧爾如此對著大麥克這個警探下達著命令,“你,雷德·科隆,你想幹什麽?”

    “為您服務,先生。”作為一個男仆,雷德不需要思考就給出了答案。

    “我不信任你。”奧爾更果斷的回答給了他一擊重錘,“別賭咒發誓,那不管用。我和你剛認識,難道就要把你帶進家裏?快點,說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

    奧爾清楚,因為把雷德從男爵家裏救出來,對方多少有了一點雛鳥情結,但他不在意。

    “我、我……”

    “回警局的路上你能慢慢想。”奧爾說,警車開始動了。

    快到警局時,雷德終於說出了他的想法:“我會一些花匠的手藝,還會做飯,縫紉也可以,我也願意去工廠裏做工人,隻要給我一份工作,讓我活下去,都可以。”

    “記住你的話,你在外邊的工作可不會有做男爵的仆人那麽輕鬆和富裕。”

    “我知道的,先生。”

    回到局裏,奧爾下車後朝警局門口看了一眼——為了方便兩邊溝通,比爾安排了手下守在警局大門口,這個時間了,竟然還有人“上夜班”繼續守著。

    “嘿!”奧爾抬起手臂招呼了一聲,靠牆站著的男人立刻跑了出來,奧爾指著被其餘警察架下馬車的奧德,說,“有個人要讓你們照顧,目前他暫時沒辦法活動,再找幾個人過來,一會要抬人。”

    那人跑過來,奧爾才發現應該是個少年,可能十六.七,他聽見奧爾的吩咐,立刻轉身跑了。

    奧爾暫時帶著雷德進了一間空審訊室,這次他沒抱著雷德,是其他人把他架進來的。他不是警探,如果是警探的話,這種非罪犯的來客,就能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接待——雖然大麥克說可以用他的,但奧爾覺得那不太好。

    有些事他一路上一直想問,但有別的警察在場,隻能憋著,現在總算是單獨……奧爾看了一眼審訊室的門,舒爾頓現在應該還在忙吧?或者已經回家了?

    收回視線,奧爾問:“你知道藍緞帶俱樂部嗎?”

    “是的,我知道。”

    “能說說貝爾特男爵和藍緞帶俱樂部之間的事情嗎?呃,太露骨的事情就不要說,我隻是懷疑舒爾小姐的死亡,與藍緞帶俱樂部有關係,並不是要探聽香.豔的的秘聞。”

    “我第一次知道藍緞帶俱樂部,還是兩年多前……”

    雷德並不是貝爾特男爵的貼身男仆,但那時候他也是在主人門口等候命令的高等男仆,而且還算受寵,貝爾特男爵總會給他安排一些工作。那天他被安排去門口等待一位訪客,一位手腕上係著藍色緞帶的訪客。

    那個人坐著一輛普通馬車在七點來了,他穿著帶兜帽的大披風,臉上裹著麵巾,把自己從頭到腳都遮得嚴嚴實實。

    雷德把人帶進了貝爾特男爵的書房,但很快,貝爾特男爵則把人帶進了他的遊戲室。雷德和男爵的貼身男仆被要求守在門口,第一天早晨,兩個人才從遊戲室裏出來,那男人一瘸一拐的。

    這就是藍緞帶第一次出現,之後,幾乎每周都會有一個相同打扮的男人來到男爵府邸。假如這周沒有人來,那麽男爵必然有一天會參加一場聚會——聚會的請柬上粘著藍緞帶蝴蝶結。

    “具體是什麽聚會我並不清楚,因為男爵都是獨自前往,不過每次回來,男爵的身上都帶著濃烈的男.性.氣息。”

    這時候他說話的態度和車上講述車夫情況時就完全不同了,沒有那麽癲狂和暴躁,雖然皺著眉但不是苦惱,更像是專注於思考。

    “……”這t原來還有外賣和堂食兩種模式的,“藍緞帶的男人每次都是同一個人,還是有很多人?他們最多的是什麽時候來?”

    “最初應該是不同的人,就算他們低著頭,但身高和走路的隻是也是不同的。但後來有一個人來得很多了,他大概一百八十一公分,身材瘦削但強健,藍眼睛金頭發,但具體的長相我並不知道。眼睛是我借著撿東西看到的,頭發是我看見了他披風上粘著的碎發,所以眼睛可以確定,但頭發不確定。

    他們大多是周五或者周六來,大多是一晚之後離開,但偶爾也會留得更久,兩夜一天之後再走。”

    “他們……見過舒爾小姐嗎?”奧爾終於把這句話問出來了。

    “見過。但他們沒有交流,就隻是在宅子裏路過彼此而已。舒爾小姐不是一位好奇心過重的冒失小姐,她很謹慎,在離開少爺小姐們的教室後,就會立刻低下頭,不對任何人或事過多的窺探。”

    奧爾這兩天歎氣很多,現在他再次忍不住歎了一聲,舒爾小姐是一位很美好聰慧的女性,她已經盡一切努力在保護自己了,但是……

    聽見了那聲歎息,雷德也抬起了頭,第一次直視著奧爾:“您能抓住凶手嗎,蒙代爾先生?”

    “我隻能說,我會盡一切努力。”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該死的,舒爾小姐並不是,尤其她不該在那麽年輕的時候,死亡得如此痛苦與屈辱。您認為那個藍眼睛的男人,就是凶手嗎?”

    “不,我不認為他是凶手。”奧爾搖頭,“我隻是盡量的找出所有有嫌疑的人,再從他們當中篩查出更多的嫌疑人。你、貝爾特男爵,都曾經是嫌疑人,但你的身體狀況讓你排除了嫌疑,男爵目前還是我的嫌疑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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