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詩一首話一句人頭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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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南,歸德府。
    睢州,東關。
    大街的東西兩頭,建有兩座過街石坊。
    東邊的石坊上,刻的是“三世司馬”,西邊則是刻的“宮保尚書”。
    這兩座石坊,規模高大,雕工精巧,並且還是當今皇帝崇禎禦敕。
    之所以會建這兩座石坊,是因為在這條街上有一座袁尚書府。
    府邸的主人,正是袁可立。
    此時,袁府中一片愁雲慘淡。
    天啟七年,由於受魏忠賢排擠,袁可立三上疏辭回鄉,自此絕意仕途。
    前年的時候,袁可立突發中風,雖經救治保住了性命,卻從此癱瘓在床。
    昨天,袁可立的兩位至交好友董其昌與陳繼儒,自江南來探望他。
    也不知二人對袁可立說了些什麽,一直到今天都是精神萎靡不振,麵如金紙,竟是不久於人世的樣子。
    病榻前,袁可立的妻兒默默垂淚。
    董其昌與陳繼儒在一旁長籲短歎。
    “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死則死矣,不見收複遼東,死不瞑目啊!”
    病榻上的袁可立發出一聲悲歎。
    董其昌恨聲說道:“若非是那妖道雲逍子,國事又何至於此?”
    “陛下寵信雲逍子,致使廟堂之上,蛇鼠橫行,豺狼當道。”
    “雲逍子及其黨羽禍害江南、河南,士紳怨聲沸騰,黎民陷於水火。”
    “如今建奴大軍犯境,陛下竟然以雲逍子主持東江戰事,袁公嘔心瀝血才有遼南大好局麵,勢必會毀於一旦。”
    陳繼儒扼腕歎息。
    “更為荒唐的是,陛下聽信雲逍子的讒言,竟然要對科舉改製,推行所謂的泰西之學。”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大明……危矣!”
    董其昌也是痛心疾首。
    痛心疾首國事自然是假的,為了自家損失才是真。
    當然了,也隻能在好友這裏吐個槽而已,絕不敢在外麵亂說。
    要是傳到雲逍子耳朵裏去了,董家剩下的那點家業恐怕都保不住了。
    遼東的戰事早就在京城傳遍,可朝廷還沒有明文詔告天下,《大明日報》也暫時沒有報道。
    董其昌得罪了雲逍,朝中官員無不避之不及,自然不會向他通風報信。
    因此董其昌所知道的消息,還是一個多月前發生的事情。
    袁可立重重地一聲長歎,閉上了眼睛。
    袁可立之子袁樞實在看不下去了,對董、陳二人說道:“家父病重,還請二位少說一些煩心事。”
    董其昌和陳繼儒麵色訕訕。
    隻顧向老友吐槽,卻忽略了他的身體。
    這不是憋的太久,想找個人來傾訴一番嗎?
    這時,門房前來稟報,有一個自稱是劉興祚的客人求見。
    “劉愛塔怎麽到河南來了?快快有請!”
    袁可立原本萎靡的精神,頓時振作了幾分。
    對於劉興祚,他當然熟悉啊!
    正是自己策反,劉興祚才反正投明的。
    這件事,也是他擔任登萊巡撫期間的得意之筆。
    董其昌和陳繼儒卻是知道劉興祚的身份,神色變得不虞起來。
    袁可立強撐著讓家人扶起他,靠在床上。
    不多久,劉興祚被帶了進來。
    “袁公!”
    劉興祚看到袁可立已是處於垂危,再也不見當年的意氣風發,不由得眼圈一紅,喉嚨哽咽。
    袁可立虛弱地擺擺手,笑道:“人生自古誰無死,老夫自然也不能幸免。臨死前能見到你,也算是老天待我不薄了。”
    隨後便問道:“你在遼東可好?”
    劉興祚是降將,投明之後不受器重,袁可立自然是清楚。
    袁可立去職這幾年,他的日子恐怕是更加難熬。
    劉興祚答道:“蒙聖上器重,委任我為錦衣衛指揮使。”
    “那倒也不錯……什麽,錦衣衛指揮使?!”
    袁可立張大嘴巴,難以置信地看著劉興祚。
    董其昌忍不住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說道:“劉指揮使得雲逍子力薦,如今是陛下眼前的大紅人,居然還記得袁少保,倒也難得。”
    袁可立頓時眉頭大皺,麵露憎惡之色。
    此人做事幹練果斷,公正廉直,可自從病重後,信息渠道有限。
    攤丁入畝,讓河南縉紳怨聲載道,袁可立在河南威望極高,自然被縉紳吹了不少風。
    又加上董其昌、陳繼儒等好友,無不對雲逍深惡痛絕,所說的都是雲逍‘禍國殃民’的事情。
    因此在袁可立的心目中,雲逍就是崇禎朝的魏忠賢。
    劉興祚靠雲逍子當上了錦衣衛指揮使,在袁可立看來,就如同是投靠魏忠賢的閹黨,自然不會有什麽好臉色。
    劉興祚問清董其昌和陳繼儒的身份,立即明白袁可立為何有這般神態。
    不過他卻也並未解釋。
    在袁公麵前詆毀雲真人,看怎麽打爛你們的臉!
    袁可立冷漠地說道:“劉指揮使來見老夫,不知有何貴幹?”
    劉興祚答道:“下官受人所托,為袁公帶來一首詩,一句話,外加一顆首級。”
    雲逍委托的事情,劉興祚不敢大意,決定親自來一趟河南。
    可東江鎮的戰事又一時脫不了身,加上戰後要回京向崇禎述職,因此一直拖到現在才成行。
    “哦?”
    袁可立渾濁的眸子中閃過一抹精光。
    “詩名為《贈袁公》。”
    道出詩名,劉興祚頓了頓,隨即高聲吟哦:“寸寸山河寸寸金,侉離分裂力誰任。杜鵑再拜憂天淚,精衛無窮填海心。”
    “好詩!”
    “此詩正是袁公平生寫照,必是傳世佳作!”
    董其昌和陳繼儒齊聲讚道。
    “此詩是何人所作?”
    袁可立的臉上浮現酡紅。
    哪個不想名留青史,流芳百世?
    況且這首詩,直接說到了袁可立的心窩子裏。
    這讓他如何不激動?
    劉興祚道:“四月,大真人雲逍子登皇城島蓬萊閣,目睹袁公所題《觀海市》有感,即興寫下此詩。”
    董其昌和陳繼儒目瞪口呆。
    袁可立愣了一下,隨即冷哼一聲:“大真人贈詩,老夫可當不起!”
    劉興祚不在意地笑了笑,朝屋外說道:“將雲真人給袁公的大禮送上來。”
    一名錦衣衛應聲而入,將一個木匣子雙手遞給劉興祚。
    劉興祚打開木匣子,一顆栩栩如生的人頭顯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