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愛情難題這個問題上,喬琳短暫地陷入了迷茫，她決定不要花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畢竟顯然她很難得出結論。

    何況即使她決定坦白,決定把她的戀愛關係放上審判台,她也需要挑一個合適的時機，隔著電話和617公裏去聊這個問題顯然不是正確的解決之道。

    這種迷茫又躊躇的情緒倒是增強了她的創作,她開始寫一些東西,嚐試把情緒碎片轉換成有用的輸出。這有點像將自己的生活拆解後又逐步異化的過程,情緒本身反而不重要了。喬琳覺得這就像是在踐行古希臘箴言“認識你自己”，咀嚼自己靈魂中美麗與不堪的每個細節，再將其一一拚回去。

    另外喬琳的工作環境根本沒有給她留下悲春傷秋的空間。她現在一周有四天待在聖何塞,監督矩陣網的運營工作。矩陣的增長勢頭沒有減弱，有公司找來想要在矩陣網上掛上自己公司的網站，喬琳覺得這也是可以挖掘的一個利潤增長點。矩陣網就此推出了一個相應的營銷服務“聯合營銷矩陣”，為所有願意參與推廣矩陣網的網站提供互推功能,而且所有經由推廣鏈接達成的交易訂單都會向相關網站方提供返點。

    除了吸引更多人訪問矩陣網外,矩陣網還想增加客戶的單筆交易額和交易頻率。在喬琳的構想中,矩陣網應該能夠為客戶提供比現實購物場景更符合其需求的購物體驗。為了足夠了解客戶的喜好，他們首先嚐試了購物標記係統，就是讓客戶在購物的同時為產品打上分類標簽和評分，從而通過統計數據更精準地為顧客推薦商品。結果這一係統運轉得並不好,大部分客戶根本懶得標記和評論商品。

    既然客戶不願意在評論商品上花費時間,那矩陣網就來替客戶做這件事。他們開發了一個係統利用大部分客戶購物的數據,將相關性比較高的商品鏈接到一起,這樣當客戶搜索或下單某件商品的時候，頁麵上就會出現相關的推薦項目，這對增加意外購買來說非常有用。

    在這個時期,矩陣網每個月的銷售額在250萬美元左右，盡管如此，他們仍然沒有實現盈利，隻是基本維持了財務平衡。這是因為大部分盈利已經被重新投入到了公司的擴展中。在科技公司的早期競爭中，誰先占領消費者的意識，誰就占有先機，就此而言，盈利還不是矩陣網追求的首要目標。

    與此同時，矩陣的管理團隊也在不斷擴充，原副總裁普雷斯頓·貝索斯被正式宣布出任ceo，聯合創始人、董事瑪喬莉·裏奇擔任首席運營官，聯邦快遞前高管奧斯瓦爾德·杜伊斯擔任主管倉儲和客戶管理的運營副總裁，前財捷公司高管喬伊·庫克擔任首席財務官等等。

    這些更有經驗的管理團隊一方麵為矩陣網帶來了更成熟的管理手段，另一方麵也是在向市場證明矩陣網不是一時的小打小鬧，而是有著可靠前景和穩定模式的成熟公司。

    在喬琳的規劃中，矩陣網將開始準備接下來的首次公開募股，隨著其他線下銷售巨頭也逐漸加入線上銷售的戰爭，矩陣網必須在資金方麵獲得更多支持。不過這一過程不是一蹴而就的，至少需要一年時間。

    在喬琳的牽頭下，矩陣網與線上美國達成了更進一步的合作關係，雙方簽訂了獨家合作協議，矩陣網將在線上美國的主頁上擁有一個獨一無二的廣告橫幅，線上美國的一千多萬會員將能直接看到這個廣告，並通過點擊它直接跳轉至矩陣網的主頁。

    截止1994年8月，矩陣網的日均訪問量達到了10000次，訂單中有45來自回頭客。

    此外，喬琳名下的另一項投資馬賽克信息公司的研發進展也不錯，他們非常自信能在今年十月推出自己的瀏覽器網景領航者，一個理論上比當前世麵上所有網頁瀏覽器都穩定、安全和可靠的大眾消費級別的商業瀏覽器。

    要喬琳自己說，她的情感關係或許是陷入了一點困境，可她的事業進展很順利，除聖何塞的投資計劃進展不錯外，洛杉磯的工作也都在按計劃進行。《火線》的前期製作推進很順利，《四姐妹》的後期製作已經接近尾聲，《低俗文學》的全球電影節巡展計劃也開展得很好。紐約的投資公司也在盡力挽回債券市場跳水的損失，事實上莎莉製定的土耳其計劃進行得很不錯，她開始重新思考墨西哥計劃了，當然這還需要一點時間。

    可對梅麗莎來說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就像喬琳預計的那樣，紐約的八卦媒體們發現了她的身份，事情開始不受控製了。

    來自傳統共和黨名門的千金與來自民主黨名門的王子相戀，一個現代紐約的羅密歐與朱麗葉故事，想想第六頁們的激動心情吧。更何況人們喜歡讀那些有關約翰的事情，梅麗莎第一次體會到什麽是“名人”的生活，她跟約翰在公開場合露過麵後每天都在被玩命追逐，連帶著她的家人也受到了影響。

    人們想知道那些政治名門怎麽看待這段情侶關係，又不想真的看到兩黨政客們互相仇恨，這導致凱奈迪家族和利文斯頓家族不得不在公開場合默認這段關係。

    梅麗莎不得不向喬琳道歉，她沒法陪喬琳一起去伍德斯托克音樂節了，這是年初她們兩就約好的聚會項目，可她那時候沒預計到現在這種狀況。

    喬琳忍不住在電話裏嘲笑了梅麗莎之前的盲目樂觀，卻也安慰她這隻是暫時的，等人們習慣這件事後狗仔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瘋狂了。

    不過喬琳也有點忙到昏厥了，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時間去伍德斯托克音樂節玩，可又真的很想去。

    莎莉拒絕了她的邀請，她原話是這麽說的，“我完全不理解人們為什麽要花135美元去跟另外15萬人擠在某個紐約州的農場，特別是在8月份，氣溫可能超過30度。”

    “e，為了音樂？”喬琳有點猶豫地回複說，“拜托，這是伍德斯托克音樂節欸！我不能一個人去！”

    她父母去過伍德斯托克音樂節，1969年原版的那個，那是反文化曆史，也是音樂流行史上著名的標誌□□件。這是為什麽她一聽說有商業公司想複刻伍德斯托克音樂節，她就決定她一定得去。

    可惜莎莉在這件事上非常堅決地拒絕了她。

    所以喬琳現在不得不麵臨這個尷尬場景，在音樂節上遇到自己的前夫和他的女伴，而她自己孤身一個人。

    嚴格來說，她也不是完全孤身，她的個人安保喬治陪著她，音樂節總是容易出現一些危險情況。可這沒有把事情變得更好些，這讓她看起來更可悲了，喬琳·阿普爾比得付錢讓人陪著她一起去音樂節玩兒，與此同時她還遇到了她的前夫和他的女伴。

    更可惡的是，她很漂亮。

    看在老天的份上，在場十幾萬人裏，偏偏是他們相遇了。

    “hi，埃迪，好久不見了。”喬琳有些尷尬地打了個招呼。

    “hi，喬，好久不見。”諾頓笑著跟她回了個招呼，向她介紹身邊的姑娘，“這是康娜，她是我朋友。康娜，這是喬琳，我們是朋友。”

    “hi，我當然知道這是誰！你從來沒說過你認識喬琳·阿普爾比！”康娜笑著說。

    康娜是個很漂亮的短發女孩，非常熱情，喬琳很難討厭她。可喬琳也很難喜歡她，她拉著埃迪的手，就像是一對小情侶。

    “原諒我。”康娜禮貌地說了一聲，然後向冰激淩車走去，這讓喬琳和諾頓有機會私下聊聊。

    “所以，新的約會對象？”喬琳假裝平靜地說。

    “考慮到我單身的時間，我有新的約會對象也不奇怪吧？”諾頓有點挑釁地回複道。

    喬琳有點被懟的感覺，輕輕撅了下嘴，什麽都沒說。

    諾頓看著她這個樣子，歎了口氣然後說：“隻是個朋友，我們隻是搭伴出來。”他其實有點欣喜她的態度，覺得自己的感情沒有完全被浪費掉，盡管他其實已經接近放棄了。

    “對不起。”喬琳乖乖地道歉，實則沒有太多歉意，她心底有一部分非常惡劣地仍然把埃迪看做自己的戰利品，她知道這樣不對，可她很難改掉這點。

    “你想跟我一起玩嗎？”諾頓又歎了口氣，還是問出了這句話，他沒法拒絕這個機會。

    喬琳點了點頭，非常自然地挽起他的胳膊。保鏢喬治就像隱形人一樣跟在她身後。康娜為每個人都買了冰激淩，喬琳開始喜歡她了。

    13號的演出非常棒，重金屬樂隊etaica在北舞台上帶動了全場的氣氛，在極度動感的貝斯聲中喬琳跟其他人一樣盡情搖擺著。諾頓像所有參加音樂節的男人一樣，他把喬琳抱起，讓她在《frhthebets》裏居高臨下，像其他姑娘坐在男伴肩頭一樣坐在他肩頭。

    氣氛太好了，以至於喬琳忘記了自己的一切煩惱，隻是在裏麵跟著音樂一起瘋狂。

    等到這天的演出結束後，喬琳和諾頓又一起在附近的一家農場餐廳用了晚餐，康娜因為第二天有工作已經提前離開了，喬治則又一次發揮了隱身術，因此技術上而言，喬琳和諾頓又有了獨處的機會。

    在幾杯黑麥啤酒過後，他們兩都省卻了許久不見的生疏，打開了話匣子。諾頓吐槽她給自己造成了永久的情感陰影，因為他再也遇不到一個能讓他在剛認識不久就下跪求婚的女孩兒了，盡管當時他們都沒太認真。

    “你總是讓我想到如果當初我能做得更好一點，事情會變成什麽樣。”諾頓非常隨意地說著嚴肅的話題。

    喬琳一邊喝著啤酒，一邊假笑說：“謝謝您的讚揚！”

    她也分享了自己的情感困惑，“我知道向自己的前任尋求情感建議很傻，你相信愛情嗎？你覺得戀愛關係中親吻別人算不算不忠呢？或者你願意親吻別人是不是代表了你不算愛他呢？”

    “你看，就好像長期的感情關係裏熱戀期隻是一個階段，剩下的都是親密感和責任。”喬琳有點疑惑地說。

    諾頓看著她，笑了笑，拿起啤酒抿了一口，“你知道激情很多時候是一種幻覺吧？你不可能永遠在感情關係裏尋找新鮮感。”

    “可我仍然能在別人身上感覺到那種東西……我真是個壞人……”喬琳歎了口氣，趴在桌子上。

    她看起來可憐兮兮的，這讓諾頓覺得又憐又愛，“你隻是還很年輕，又擁有太多選擇，你還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麽。親愛的，認識你自己一直都是最難的哲學課題。”

    “謝謝你，那真是富有同情心的說法，”喬琳挑眉看著埃迪，“謝謝你在這個情景裏依然偏袒我。”

    “舊習難改啊。”諾頓攤手假作無奈的表情，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喬琳舉起酒杯說：“敬這舊習慣！”兩個人碰了酒杯，飲了一口後都笑起來。

    “正經地說，康娜似乎是個不錯的姑娘，我能看出來你們互有好感。”喬琳一隻手撐著臉，倚靠在餐桌上，歪著頭看著諾頓道。

    “不，”諾頓搖搖頭，“我和你現在還不到聊這個的階段，我還沒完全放下你。”

    “哦，埃迪……”喬琳又一次意識到這種跟前任成為朋友的設想是怎樣的一種幻覺。那往往意味著他們中有一個人還秘密地愛著另一個人，至少還抱有希望。

    真正相愛過的兩個人，分手後的每一次再見都是一次傷害。

    “不，我這麽說不是為了讓你內疚的。我隻是還需要點時間，別擔心我。”

    “我們嚐試過……”喬琳低下頭沉聲說。

    “但沒太努力過。”諾頓打斷了她的話。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諾頓又接著說：“喬，如果你真的想讓你的感情關係持續，那你得放棄那些關於永恒的熱戀之類的話題幻想，我們的大腦不是那麽工作的，人與人之間遠沒有那麽浪漫。”

    “埃迪，這話可真殘酷！”

    “我話還沒說完呢，”諾頓把桌子中央的俄式水果奶油布丁推到她麵前，“你知道的，你不需要一定要讓這份感情關係持續，有的時候人們就是會逐漸越走越遠，特別是在這種你們一年中有一半時間都沒法待在一起的情況下。”

    “甜心，不是每份感情關係都會激烈地結束，有的時候它隻是逐漸凋零，無疾而終。”

    喬琳把布丁頂上的黑櫻桃喂進說著可怕發言的男人的嘴裏，心裏卻忍不住思考他說的這些話。舌尖上已經有些微微融化的生奶油混合著蔓越莓的酸甜味，一點點地滲到她的心頭。

    她知道，他是對的。該死，他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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