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琳在《不計代價》片場完成了最後一場戲份,蘇珊被丈夫父親找來的殺手殺害後拋屍河中，屍體在冰麵下露出真容。

    本來屍體在冰下這個鏡頭是打算用假人進行拍攝的，可實際效果看起來不好,因為冰在室外不夠透亮,而且假人看起來很假。於是劇組不得不把拍攝場地轉移到室內,在水箱裏用一塊10米左右的樹脂玻璃搭建起類似於冰麵的拍攝平麵。

    化妝師給喬琳畫上了藍色的妝容，讓她的皮膚變得像死人一樣蒼白冰冷，還有很多不知道是什麽的化學品仿造成她臉上的冰花。

    然後她不得不躺進那個大水箱裏,讓攝製組把樹脂玻璃放在她上方，就好像把她困在一個真實的冰麵下一樣。任何有幽閉恐懼症的人在那個環境裏都會發作。喬琳強忍著不適對導演格斯說：“來吧,讓我們快點拍完！”

    攝影師把攝影機推上那個平麵,不由得問喬琳：“你在下麵還好嗎？”

    喬琳不能張嘴,隻得微笑了一下,然後就閉眼進入狀態，假裝自己已經死去。

    等到攝影指導示意拍攝結束後,助理琳達衝過來幫她從水箱爬出來，用整個浴巾把她裹了起來。

    喬琳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走到導演身邊問：“怎麽樣？”

    導演說：“非常完美,各位,我們殺青了！”

    在場所有人都歡呼起來，喬琳非常開心地擁抱了劇組的成員們，並且約定要晚上一起聚餐。

    回到化妝車裏卸妝的她順便拿起了剛剛用傳真發過來的簡報，她的心情更好了。今天是她投資的公司網景的首次公開募股日，發行了500萬股，每股定價28美元，可是現實完全超過了他們最好的想象，開盤價直接飆升到了71美元,最高時達到了74.75美元，直到下午收盤價為58.25美元。

    這意味著網景剛剛用一天時間就變成了一家市值30億美元的公司。《華爾街日報》在後來的新聞裏寫道：“通用動力花了43年時間才成為一家在股市上價值27億美元的公司，而網景大概隻用了一分鍾。”

    這也意味著享有25股份的喬琳剛剛身家已經翻倍了，從身價上正式加入了十億富豪俱樂部。

    不過喬琳雖然感到興奮，但是卻並不像第一次知道自己有一個億時那麽誇張。她確實沒想到一家還在持續虧損的互聯網公司能這麽受歡迎，可是股市裏的錢都隻是數值而已，她已經吃過見過了，也就沒那麽高興過頭了。

    她有預感，互聯網投資可能已經成為時下最新的熱門了，沒有人能看到這個不動心，每個人都想成為下一個比爾·蓋茨，而剛剛網景的創始人馬克·安德森似乎在股市上締造了第二個“微軟神話”。

    喬琳今晚聚餐可以請劇組的同事們吃頓好的，然後連夜坐私人飛機飛回紐約，參加ipo的派對。琳達已經去跟相關公司打電話聯係行程去了。

    保羅推門走進化妝室看到她臉上洋溢起的巨大笑容，忍不住問道：“拍攝結束就這麽開心嗎？”

    “不，親愛的，我剛剛收到了一個無與倫比的好消息。”喬琳神秘地微笑道。

    “說來聽聽。”

    “我前不久剛剛花出去不少錢，可現在另一些錢已經翻著番地流回來了。”

    “哇，聽起來不錯，什麽時候能有錢自動流到我賬上呢？”保羅開著玩笑說。他沒追問具體的細節，他隻知道喬琳在外麵有很多投資，比他有錢得多。

    喬琳從化妝桌上隨手摸起一張藍色紙鈔，“嗯，baby，我可以讚助你5加元，出門右拐有家雜貨店，你可以在那兒買注彩票，我聽說今年獎池有兩千萬加元呢。”

    保羅笑起來，隨意地從她手上抽走那張紙幣，“你想讓我去雜貨店買什麽？”

    “口香糖，檸檬味的，謝謝你，baby，最愛你了。”喬琳捏著嗓子撒嬌道，還隨手給了他一個飛吻。

    保羅低頭直接在她嘴上親了一下，“我是你的廉價勞動力嗎？一個飛吻就能使喚我了嗎？”

    喬琳被他哀怨的語氣逗笑了，雙手環在他脖子上認認真真地給了他一個吻，“這是報酬。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去餐廳。”

    保羅在雜貨店付錢的時候，還真的鬼使神差地在彩票機上買了一張彩票，店員告訴他這期彩票獎池已經累積到了2640萬加元。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好笑，可還是把彩票認真地放進了皮夾裏。

    到了聚餐地點，喬琳才發現今晚的聚餐可能會有點出乎意料，一個她完全沒想到的演員親屬出現在了片場。

    瑞凡·菲尼克斯坐在導演格斯·範·桑特的身邊，看起來正非常開心地聊著天，他笑得很好看，格斯看起來也很快樂。

    喬琳下意識地攥緊了身旁保羅的手。

    他們有多長時間沒見了？

    喬琳恍惚地想到，原來已經有快兩年了。她以為自己已經完全忘記了他給她留下的那些情緒，可實際上她怎麽能忘呢？

    保羅一開始沒看到瑞凡，可喬琳一抓他的手，他剛好回頭就跟格斯身邊的瑞凡對上了眼神。

    兩個男人臉上的表情那一霎時都消失了，麵無表情地對視了一下，互相在心裏重複了同一句話，“是他。”

    瑞凡其實沒見過現實裏的保羅，可那個拉著喬琳的手，站在他曾經的位置上的男人還能有誰呢，那個後來的家夥。

    他原本以為基努和喬琳兩個人中總會有一個人向對方妥協，並且更有可能妥協的人是基努，可他著實沒想到現在這個情況，喬琳公開向外界承認的第一個男友是一個第方。他得承認，他跟基努都輸了。

    喬琳大腦微微停擺了一下，然後她意識到瑞凡站了起來，正向她走過來。

    “hi，喬，好久不見。”他像個老朋友一樣打招呼，可保羅立刻就注意到了他短袖下露出來的紋身。他在某個雜誌的小角落讀到過這個紋身，編輯說上麵寫了喬琳的名字。保羅意識到這家夥留著紋身沒動，顯然還對喬琳有留戀。

    喬琳立刻擺出客套的社交笑容，淺淺地微笑，跟瑞凡打了個招呼，“hi，瑞凡，好久沒見。”

    瑞凡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聽到她不再叫自己ri的那一刻還是有點恍惚和失落，他們已經有整整647天沒有見過麵了，這段時間長到他們都變成了不同的人。

    喬琳能感覺到周圍人好奇的目光都已經注意到了這裏的小僵持，她才不要做他們的八卦對象呢。

    她晃了晃保羅的手，“保羅，這是瑞凡·菲尼克斯，我想你應該認識他，我們過去在一起工作。瑞凡，這是保羅，我的男朋友。”

    兩個男人假意友好地握了握手，幾乎淺淺地碰了下手就都收了回去。喬琳在心裏默默祈禱有沒有哪位神靈出來英勇地救一下場，卡西·阿弗萊克就風風火火地衝到了他們身旁。

    “卡西，好樣的！”喬琳在心裏給卡西大聲喝彩道。

    “對不起，我有點事耽誤了一下。我聽華金說你來了，一直想見見你。哦，對了，我是卡西·阿弗萊克。”卡西很興奮地向瑞凡伸出手。

    瑞凡很配合地跟他握了握手，兩個人寒暄了一會兒。喬琳趁機拉著保羅從旁邊走開了。她特意走到製片人勞拉的旁邊坐下，就是為了不讓保羅和瑞凡再碰到一起。結果所有人都落座以後她才意識到，這種長條形的飯桌導致坐在華金身旁的瑞凡剛好會坐在她對麵。

    這是什麽地獄啊，喬琳暗地裏咬緊了後槽牙。

    拍攝地是個安大略小鎮，其實沒有什麽很好的飯店，隻是因為來這裏拍攝的演員很多，廚師很擅長應付演員們奇怪的食物要求。

    喬琳食不下咽地咀嚼著球甘藍沙拉，假裝自己很享受眼前的食物，實則不知道腦子裏都在胡思亂想什麽。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其實真的有點懷念過去那種純潔的日子，他做了一些錯事，可他們確實曾經相愛過。她不知道自己懷念的是他，還是過去那個簡單且快活的自己。

    這不是什麽後悔情緒，隻是一點點懷舊而已。

    製片人勞拉和導演格斯先後在餐桌上做了總結講話，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勤勞付出，示意舉杯慶祝。喬琳一副聽得特別認真的樣子，就好像她突然發現格斯講話特別好聽一樣，還抓住一切機會往自己嘴裏灌香檳。

    瑞凡有點苦澀地看了一眼一直避免跟他有視線接觸的喬琳，隻能強裝不知地扭頭跟身旁的卡西講話。

    保羅則沒吃什麽東西，他突然胃口變得很壞，捏杯子的手就好像跟酒杯有仇一樣。

    觀察到一切的華金不由得想到了莎士比亞的那句名言，“愛情是一種誠摯的痛苦”，看來那位老兄確實知道他在寫些什麽！

    飯後大家都各自道別，有的要趕飛機的人已經提前離開了。喬琳非常舍不得地跟格斯、伊萊安娜和艾莉森擁抱告別，又跟卡西說了會兒話。保羅安靜地等在一旁，不怎麽說話。

    過了一會兒，瑞凡終於走了過來，微笑地問喬琳：“我們能單獨談談嗎？”

    喬琳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一旁的保羅拳頭都捏了起來，卻沒發作，隻是看著兩個人走遠了。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他心愛的姑娘走在那個男人身邊時，兩個人確實很賞心悅目。

    喬琳跟瑞凡安靜地走了十幾米，兩個人一句話都沒說，隻是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一直走。

    終於喬琳忍不住開口了，“你想跟我談什麽？”

    瑞凡扭頭看著她笑了一下，“我多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啊。”

    喬琳沉默了一下，冷淡道：“你知道我們結束了，已經兩年過去了。”

    瑞凡停下了腳步，轉過身麵對著喬琳，“我知道。所以那是個永遠都不會實現的願望。喬，你過得好嗎？”

    喬琳也跟著停下腳步，她聞言認真地回答說：“我很好，我現在開始在組建一個家庭了，我過得很好。”

    “他向你求婚了嗎？”瑞凡誤解了喬琳話裏的意思。

    喬琳搖了搖頭，“不是那樣子的。我們和一隻狗，就像一個家庭那樣。”

    “是嗎？”瑞凡勉強笑了一下，“我為你高興。你值得一切幸福的事。”

    喬琳猶豫了一下，“你呢？你擺脫那些纏繞著你的陰影了嗎？”

    瑞凡微笑了一下，“別擔心我，我現在很自由。你應該有時間來劍橋看看，我們的藍調之家，那兒有不少很棒的音樂家。”

    喬琳笑了一下，“那就好。我有的時候會想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讓我沒注意到你的狀態。可我覺得如果再來一遍，我還是會那樣選，我真的沒法容忍你那樣對我撒謊。”

    瑞凡沉默了一下，“喬，在遇到你之前，我已經夠破碎了，你隻是讓我變得更好了。可我還是沒有好到跟你繼續在一起，對不起，喬，我不是有意傷害你的。”

    “我知道，”喬琳提了一下唇角，“我知道，我們隻是相遇的時機不好。”

    “喬，我隻是想要你知道，那時候的我珍視你勝過世間一切。”瑞凡最後道。

    喬琳眼睛有點紅了，“我知道。可那還不夠。”

    她輕輕地揉了揉眼睛，然後說：“我希望你一切都好，你還會找到別的人的。我得回我男朋友那裏去了，他還在等我。”

    瑞凡點了點頭，沒繼續說什麽，看著她走遠。他心裏還有半句話沒說出來，“那時候的我珍視你勝過世間一切。如今我仍然如此。”

    喬琳回到保羅身邊後就跟他一起坐上車回了酒店，琳達已經收拾好行李，帶著梅爾準備跟他們一起上飛機了。

    保羅一路上什麽話都沒說，喬琳正被今晚上的前任見麵搞得心煩意亂，居然也沒注意到他情緒不對。

    上了飛機後，保羅終於忍不住了，他壓著怒火說：“你們說了什麽？”

    “什麽？”喬琳有點懵。

    “你的前男友。聊天。單獨。”保羅用重音強調了個單詞。

    喬琳有點煩躁，卻也知道不能說真話，“隻是一些問候，我們有幾年沒見了，他就是問問我的近況。”

    “別對著我撒謊！”保羅提高了音調。

    喬琳也有點生氣了，“別這麽指責我！我沒對你撒謊！你這是什麽語氣？”

    琳達和其他工作人員在一旁恨不得自己瞬間消失在飛機上，可這架輕型噴氣式客機沒有任何可以供他們躲藏的地方。小狗梅爾顯然聽到了主人們的爭吵，忙不迭地也加入了進去，汪汪地叫了起來。琳達心裏叫苦不迭，可又沒法讓梅爾停止叫聲。

    喬琳壓著怒火，轉頭問身旁坐著的琳達：“梅爾餓了嗎？還是不舒服？讓我抱著它吧。”

    琳達壓低聲音回複說：“上飛機前我已經確保它吃飽了，應該隻是氣壓讓它不舒服了。”說著她就把小狗遞給了喬琳。

    喬琳接過梅爾，一邊安撫它，一邊低聲抱怨，“梅爾別害怕，aa在這裏，我們不理隨便發火的papa了，好不好？”

    保羅在一旁看著她在那兒“教唆”他們的小狗，很氣的同時又覺得她很可愛，讓他突然就沒法繼續發火了。他把自己座位上的安全帶解開，跟琳達換了座位。

    “讓我看看梅爾。”他一邊伸手去撫摸小狗，一邊湊近喬琳，試探著想親近她。

    喬琳發現了他的意圖，瞪了他一眼，“不，梅爾說除非papa說他不該隨便發火，不然別想摸到它。”

    保羅哭笑不得，“真的嗎？你突然這麽幼稚？”

    “你可是那個指責我撒謊的人，現在我成了幼稚的那個了嗎？”喬琳瞪大雙眼，不爽地問道。

    “拜托，baby，”保羅覺得她可愛又氣人，“你的前男友找你單獨說話，你告訴我他隻是敘舊？他臉上每個表情都在說他還愛著你，他想要你。”

    喬琳皺起眉頭，“那又怎麽樣？我就是這麽值得人愛。他愛我那是他的問題，你為什麽對著我生氣？”

    “為什麽你的前任就不能像這世上任何一個好的前任一樣，假裝他死了呢？”保羅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可他們百分百還活著，親愛的，學著適應它吧！”

    “喬！”保羅無奈地叫了她名字。

    “怎麽了？你想知道他跟我說了什麽，是嗎？他想問我過得好不好，我告訴他我們現在在組建一個家庭，我過得很幸福。可現在呢？這就是你對待我的方式嗎？因為你嫉妒了，所以你就莫名其妙地發火？我是個超棒的女人，他們還愛著我又不是我的錯！”

    保羅的怒火聽到喬琳說“組建一個家庭”時立刻就被澆滅了，他甚至還覺得有點甜蜜，可這點甜蜜很快就因為他們還在吵架變成了懊悔。

    “喬，我很抱歉，我變得太嫉妒了，我失控了。”

    喬琳鼻子裏輕哼了一聲，沒說什麽。

    “baby，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保羅歎了口氣，“可是你在要求我做一件我做不到的事情，停止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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