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上終南 第31章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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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雲到了正堂時,佐伊已回房換了套合身的襖子,梳了頭,荊簪斜插,嬌軀素裹,煞是可人。
    佐高是位高德之人,因為是家宴,不存在女眷不上桌之類的規矩,莫說夫人和佐伊都在,就連那兩名打掃家務的老婆子和後廚也被他叫上桌吃飯。
    一行人分賓主落座。
    不得不說,這縣衙的廚子手藝不錯,加上燕雲近段時間沒吃上一頓飽飯,有酒有肉的,令他吃得很盡興。
    席間,燕雲了解到佐伊還有一位兄長,也在衙門當差,隻是近段時間出門籌集軍糧,得過幾日方回。
    酒過三巡,雙方的話匣子便打開了,加上還有老婆子等婦人在場,話題也就不僅僅局限於客套,家長裏短的事情都倒了出來。
    佐高問到親家公何一刀如何了,聽聞他們一家子人全部慘死時,倒是歎息了幾聲。於是,佐高就更加感激燕雲了,就連不勝酒力的夫人也勉為其難敬了他一盅。燕雲通過他們一家人的言語,倒是搞清楚了佐家和何家的恩怨情仇。
    原來,那何一刀是黃原縣的大豪強,不僅生意做得很大,與各級衙門亦多有來往,三教九流無所不識,手眼通天,還壟斷了楓林渡的商渡。佐伊嫁給何一刀的次子,這本是一次天作之合的聯姻,豈料新婚之日,也不知是佐伊紅顏命苦還是何家次子福薄,新郎官喝多了酒,尚未入洞房就給醉死了,喜事變成了喪事。
    何一刀無端沒了兒子,卻怨上了佐伊,認為是她克死的,何家人對她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若非她有個縣丞父親,怕是早給何一刀拉到墳頭給兒子陪了葬。
    佐伊守寡三年後,佐高心疼女兒,提議讓何家寫封休書,讓佐伊回家,也不至誤了女兒一生。到了這時,何一刀豪強的本性就露出來了,給佐家的答複是絕無可能,他何家的顏麵就是天,佐伊這輩子都必須給他的兒子守寡,以告慰亡子之魂。
    佐伊的人身自由也受到了何家限製,出不了何家的院門,就連親生父母想見她一麵,也頗不容易。
    佐高無奈,好不容易請動了黃水關守將來說情,希望何一刀能讓步,奈何何家的關係網比他一個縣丞要複雜且高明得多,那守將本來是佐家請來的,結果反倒和何一刀沆瀣一氣,勸說佐高就此作罷,就當沒有這個女兒。
    原本是歡喜親家,到了這一步已經勢同水火。
    燕雲聽在耳中,雖無意介入他人家事,卻忍不住在心中歎息佐伊可憐,同時也多瞅了她兩眼。
    此女初見時普通,可極為耐看,旁人說她的事情,她就在一旁垂淚,梨花帶雨的。
    燕雲酒喝多了,思維不免無羈,卻又想到了逃命時和她相擁的一幕……
    當然,要論時運之背,何一刀更是被天殺星高照,他沒想到黃水關那麽快就被羌人攻陷,等到羌人占領風陵渡後,他才知曉城破了。於是他帶著一眾家眷躲進山中,實在過不下去才強闖渡口,落得個家族被滅的下場。
    到了晚上,佐家仍舊設宴款待燕雲。
    佐高認為燕雲在他家做一個護院未免太屈才了,以他出入羌營的本事,如果從軍,必然大有作為。再次,在衙門裏當一個捕快,也是不錯的營生,就問他願不願意。燕雲推諉道,在太平縣歇息幾日後,他得先去探望一位至親,之後再來叨擾,希望佐高能給一紙文書,便於他通關,另外路途頗遠,希望能從衙門裏找幾樣兵刃,以作路上防身之用。
    佐高自無不允,也算賓主盡歡。
    次日一早,衙門的文書帶燕雲去軍械庫領幾樣趁手兵刃,可那排列滿滿的器械,燕雲沒一件看得上眼的。那所謂的鐵臂弓,他隻稍稍用了點力氣,弦便斷了,且接連拉斷了三張;而所謂的亮銀槍,他一振臂,槍杆便攔腰折斷,跟紙糊的一般。
    文書還以為這批要發往楓林渡的軍械出了問題,這可是要砍頭的大罪,便上報佐高,並將一眾責任人都叫了來。
    結果,佐高讓幾名衙役一試,才知道虛驚一場,同時對燕雲愈加器重,從庫房劃撥金鐵,給燕雲鍛造兵刃。
    戰時金鐵是極為寶貴的資產,庫房存量也不多,燕雲卻一次要了八百斤,把文書心疼得捶胸頓足,同時又滿懷好奇,以燕雲的肉體凡胎,如此之重的兵刃,他耍得動麽?
    燕雲不管他人是怎麽想的,將二百斤一個的金鐵錠堆在一起,一個深蹲便抱在了懷中,兀自往衙門的鍛造房去了。
    一時之間,衙門上下都驚動了。
    到了這時,佐高也看出燕雲的不尋常,既然燕雲不透露身份,他便成全他,下令衙門內不得將燕雲之事外傳。
    接連數日,燕雲泡在鍛造房沒出門,在幾名打鐵師傅的協助下,專心打造兵刃。
    為了去除金屬中的雜質,燕雲親自上陣鍛打,直到將金屬錠鍛打至自己勉強滿意方止。
    接下來的時間,已經無需燕雲插手,他畫出圖樣,打鐵師傅依葫蘆畫瓢即可。
    兩日後的黃昏,燕雲拿著一杆鐵槍、一支鐵鐧、一把鐵臂弓出了鍛造房。這三樣加在一起,仍有五六百斤重,那幾名打鐵師傅都是有力氣的主,看著燕雲輕飄飄的樣子,佩服不已。
    燕雲回到偏房,見新縫製的衣裳已經擺在床頭,便先洗了個澡,然後穿戴一新,拿起鐵槍,在院中演練起來。
    一時之間,槍花如墨點揮灑,伴以強烈的呼呼之聲,這小小的庭院中,洋溢著一股殺伐之氣。
    燕雲演練至半途,出於武人的敏銳,感覺內堂後的門洞處似乎有人。
    燕雲一偏頭,赫然看見佐伊站在一棵棗樹下,正用水汪汪的眸子望著自己,她專注的樣子,似乎有些失神。
    四目相對,佐伊粉麵緋紅,趕緊垂頭,衝他略一斂衽,匆匆走了。
    燕雲瞧在眼裏,隻覺得好笑。
    他卻不知道,他此刻的形貌在佐伊眼中已完全變了樣。
    正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佐伊之前隻是覺得燕雲非同常人,他穿戴一新後,其氣質更顯不同。在她看來,眼前之人劍眉星目、鼻似懸膽,唇如刀削,麵如冠玉、發紮素帶,一手槍法出神入化,可不正是一位出身名門的青年英豪麽?
    他究竟是誰?
    佐伊尋思著,或許得去告訴父親,畢竟,一個如此出彩的青年公子不惜身份藏於他們家,總是有些怪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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