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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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一口氣從暗道遊到了外麵大湖。
眼下青天白日,有錢有閑的都在隔壁林府等著開宴,普通人家正在奔波生計更沒空賞景。
觀察到周圍沒人,林溪飛速上了岸。
她手裏還拎著一尾剛摸到的青魚,活潑地拍著尾巴。
過不了多久,整個京城要亂了,國公府暫時不能回。
早早被發現就沒得玩了。
沒關係,她已經想到了好去處。
林溪擰幹身上的水,沿著走了會兒,停下腳步。
她單手扶住牆,一個利落空翻後穩穩地落在了牆另外一邊院子。
上次來林家出了點小狀況,意外摸清了陸焰的院子位置。
兩個人怎麽說也是舊識,她還昏頭幫過對方兩次,現下收留她一會兒,應當也無妨吧。
她還帶了一條魚作為禮物,就更不應該拒絕了。
有妨也不打緊,那她就把人給綁起來。
也就稍微費點事。
—
陸焰正在看書,隔壁林府喧鬧不斷,他難免分神。
自從院子牆倒了後,他總擔心還有意外,雖然他仔細檢查過,已經沒有能壓斷圍牆的樹了。
聽到外麵的響動,陸焰有種不好的預感,第一時間放下手中書去查看。
林溪迎著對方一臉意外,笑意盈盈道:“好巧。”
陸焰怔了片刻,才問:“你怎麽會在這裏。”話音一頓,看了眼隔壁的林府,又問,“那邊怎麽如此喧嘩,你又做了什麽?”
林溪一臉無辜:“你這話說的,我還能做什麽?興許看著今日陽光不錯,他們都有興致齊齊下水遊泳。”
是啊,陽光不錯,不消一炷香,她留下的水跡就會被曬幹。
沒有人會想到,她就在離他們一牆之隔的這邊。
陸焰顯然不信,他也不想惹麻煩,沉著聲音說:“你走吧。”
林溪把那尾活蹦亂跳的魚,揣對方手裏。
“我在這裏待一日,保證平寧公主三個月都無暇來打擾你,這個買賣不虧,對吧。”
陸焰:……
就一句話,他居然心動了。
林溪見對方鬆動,心下了然,不客氣地說:“幫我找條帕子,我要擦頭發,還要一身衣服,再溫一壺酒。”
陸焰遲疑了片刻,提著魚轉身回屋。
沒過多久,他便捧著幹淨的衣服和帕子出來了。
林溪湊近聞了聞,沒有奇怪的味道,還有皂角淡淡的香味。
她去了裏間換完幹爽衣服,整個人都舒服了。
她邊用帕子擦頭發,邊問:“酒呢?”
陸焰坦然道:“我隻有兩貫錢,不能買酒。”
“你的錢呢?”
“那日在瓊樓都給了你。”話音一頓,許是自尊作祟,他又添了句,“等我日後考上功名,自然會有錢。”
林溪沒想到他這麽窮,不過畢竟自己也窮過,也不覺得有什麽。
便隨口說了聲:“那你慢慢等吧。”
陸焰:“……”
林溪四下看了看,這個院子又小又偏僻,但正因為這樣才無人注意,方便隱匿行蹤。
窮美人在陸家討生活也挺艱難。
想想也是,父母不在了。上麵有個不能容人,擔心他有出息擋自家兒子路的大伯、想用他討好公主的堂兄。
祖母雖然在世,卻常年臥床,隻能保證他能有地方住,餓不死。
這麽想來,這小子能安居一隅還沒讓平陽公主得手。
真是不簡單啊。
不過和聰明又膽子大的人打交道,也有好處。隻要利益能打動對方,那就無需多費口舌。
比如現在。
林溪:“廚房在哪裏?我去把魚煮了。”
陸焰指了指右邊小房間。府下人常常忘記給他送飯,他便動手自己搭了個廚房。
林溪點頭,走進去一看,地方不大卻很幹淨,廚具也很齊全。
窮美人還挺講究。
魚湯做法也簡單,她快速地把魚破肚收拾幹淨,內髒嫌麻煩都不要了。
魚身抹上花雕酒醃製,燒火熱油,把魚放到鍋煎到金黃後加水。
這就不用管了,讓魚自個兒在鍋裏嘟嚕一刻鍾,魚湯就成了。
林溪從前常下水摸魚,也不覺得有什麽。許是近來過慣了好日子,今天下完水非常想喝點熱的。
熱酒沒有,熱熱的魚湯也行。
林溪從廚房繞出來,發現她剛才換下來的濕衣服,陸焰已經幫她把晾了起來。
這小子挺有眼色的。
陸焰聲音淡淡道:“我沏了熱茶,你可以喝點。”
怎麽說呢,兩個人如今算合作關係。如果她能幫自己擺脫那個令人厭惡的公主。
林溪走到案板旁,自己斟了杯茶。
她低頭看了眼,茶色渾濁,顯然是便宜的茶渣,入口也有明顯澀味。
不過她從軍那幾年,連著泥水都喝過,自然也不會嫌棄。
林溪隨意地靠著桌子,一連喝了三杯熱茶。
陸焰已經想通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蹙眉問:“你假裝落水,再偷偷遊走,讓他們找不到人。”
“更正,我是被人推下水的。”
林溪捧著茶杯,心裏笑了笑。要強迫一個女人嫁人,無非兩種方法。
一種是把她推到水裏,讓男子去救,兩個人肌膚相貼,女人失了清白隻能嫁給搭救之人。
另一種便是下藥或是灌酒,把兩個人關在一個房子,事後為保住彼此名聲,雙方隻能成親。
所以,他們難道就不能想一點新招?
好吧,那些人高高在上,以強勢所逼迫,根本不屑多花心思。
陸焰:“所以……你就偷偷走了?讓他們像蒼蠅亂轉?”
林溪一臉坦然:“那能怎麽辦?我又不能真去殺人。”
殺了太子、端王,又或者是平陽公主,後續都會非常麻煩。
整個京城戒嚴,連普通人都會受影響。
而且這幾個人各有掣肘,比起心狠手辣,遠不如蕭閑。
反正他們也活不了幾年,何必自己動手。
這本書裏,蕭閑才是病嬌瘋披。蘇漾漾也早就清楚這點,但是她選擇了救贖對方,成為對方的白月光。
哪怕蕭閑殺人無數,手段殘酷,但是隻要對她好,她就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林溪碰上這樣的瘋子,讓她溫柔去討好,絕不可能。
先下手為強殺掉,那不是更好。
救贖是佛祖要做的事,她好心送他入輪回去見佛祖。倒也不用謝。
不過眼下她把人宰了,那書裏後麵的名場麵也泡湯了。
比如沈重霄登基為帝,封蘇漾漾為後,蕭閑繼承他父親爵位,為了心愛的人留在朝堂當了權臣。
皇帝和權臣,為了皇後各種暗中吃醋,針鋒相對。最後又因為不想讓共同愛著的人傷心,選擇握手言和。
想想都有些牙酸。
不過嘛,她隻是殺了最瘋批的這個,後麵還有其他男配。
書裏男人都會愛上蘇漾漾,那麽少一個……也沒關係吧。
林溪把目光投向對麵的人,不得不說,這張臉真出色。
“你覺得蘇漾漾怎麽樣?”
陸焰想了一會兒,終於把名字和臉人對上了。
他聲音平淡道:“挺好的。”
林溪笑了笑,也是,你這麽窮,不配喜歡女主。
轉念又想到了林彥,她弟弟倒是有錢有貌,卻隻能當炮灰。
哦,他腦子不好,也不配。
你們都不配。
對方表情變了又變,陸焰忍不住問:“你在想什麽?”
林溪大笑出聲:“我在想魚湯應該可以了,你要喝嗎?”
“好的,我去盛。”陸焰沒有拒絕,畢竟他很長時間沒吃過肉了。
他雖然武藝好,但因為半年前的那場刺殺身負重傷。本就要調理許久,為了躲避公主派來的人,再度二次受傷。
如今連像眼前的人一般,下湖摸魚都做不到。
不過也不打緊,他的身體底子好,悉心調養大半年也就無虞。
兩個人分著喝完魚湯,陸焰把碗筷洗了,又把廚房整理幹淨。
他回來的時候,手中拿了一盒藥膏。
“你手背起了紅疹。”
林溪抬起手看了看,手臂果然有幾個細小紅點。
可能是這幾個月她吃得太好,肉質也變得可口,這才吸引水中的小蟲子。
沒發現倒還好,對方這麽一提醒,她還真覺得那些紅疹有點瘙癢。
林溪接過藥膏,擦上去後頓時一股清涼,舒服多了。
陸焰:“你脖子後麵也有幾個紅疹。”
林溪撩起還未全幹的頭發,有些無從下手:“我看不到,幫忙指一下。”
陸焰怔了片刻,她背著身,指了也看不見。
他便握住她沾了藥膏的手指,往左邊移了點。
這般手把手,告訴對方紅疹位置。
兩個人隔得很近,他聞到了對方身上,和自己一樣的味道,倒也不排斥。
是了,她眼下穿著自己衣服。
指揮林溪擦好藥膏後,陸焰退後兩步,隔開距離。
他打量著對方的神情,發現並沒什麽不妥,便按下那點漣漪。
她和那些人不同。
“我先去睡會兒,有情況你叫醒我。”林溪說完便合身躺在了一旁的矮塌了。
她下水遊了一場,眼下吃飽喝足是真想睡覺了。
陸焰盯了一會兒人,發現她呼吸均勻,竟真就這麽睡了。
看了一會兒,他拿起書去了外麵院子。
一邊看書,一邊觀察情況。
林溪睡醒,外麵已然天黑。
倒是隔壁的林府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林府那些下餃子的人,撈了足足一個時辰也沒有成果。
太子、瑞王紛紛派人回府,找更多會水的人前來幫忙。
撈到了有重賞!
都這麽久時間了,活著的可能幾乎沒了……但也不能任人就這麽沉在水裏。
撈不著活人,把屍體撈上來也行。
林府、太子、瑞王正在努力,眼下就看誰能先撈上來屍體。
這事情瞞不住,已經有赴宴的臣子,去宮裏秉了皇帝。
宣帝聽聞林家小姐,在林府老太太壽宴上溺水而亡,屍體至今未尋到。
當即便大發雷霆。
五品官員母親的壽宴而已,三個皇子、一個公主都去祝賀,不用想就知道另有內情。
平時皇子相爭,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竟闖出這般潑天大禍!
宣帝和英國公是自幼一起長大的情分,不說當初起勢的艱辛,哪怕平定天下後的現在,他也依仗對方鎮守國土。
在宣帝心裏,梁鏡安比他那幾個兄弟重要多了。
他這邊還在擬旨,想著如何封賞鎮國公才過繼的嫡女。
那邊人就這麽死了?屍體都還沒找到!!!
天子震怒,當下讓人把三位皇子和平陽公主召回宮裏。
又派出了京城巡防營熟知水性的好手,一起去協助撈人。
人沒有撈到之前,他讓三位皇子和平陽公主跪在大殿前麵,他暫時不想見。
林府花園的湖裏搜了一遍無果,眾人把視線放到了外麵那個更大的湖。
隻能是通過湖底暗流,讓屍體轉移到過去。
外麵的湖有八百多畝……
眾人也都在祈禱,也許人還活著也說不定?
是夜,湖麵被岸邊的燭火照射的波光粼粼,一片火紅。
瑞王發出了詔令,來幫忙撈人的平民都有錢賞,撈到的賞千金!
一波又一波的人往湖裏跳,比春節還熱鬧。
宮裏卻沉默壓抑,皇子們和平寧公主已然跪了三個時辰,期間滴水未進。
他們向來養尊處優,膝蓋磕在青石板上這麽久,早就痛得沒知覺。
心裏更是壓著塊石頭般沉重,宣帝還未見到他們人,便已有了處罰。
真追究起來,又會是怎樣的雷霆之怒?
太子揉著膝蓋,咬牙說:“端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還連累了其他人。”
端王扶著腰,他自然不會獨自背鍋:“明明你想納林家姑娘入宮,皇後一再施壓,她嚇得病重,身體無力才不小心跌入湖裏。”
平寧公主無力地趴在地上,再無往日囂張氣焰,她一臉幽怨:“我的腿都要廢了,難道皇兄就這麽晾著我們?”
三個人抱怨完,齊齊沉默了下來。
心裏祈禱著能有奇跡發生,林溪能安然無恙。
和其他人半趴在地上不同,沈重霄跪得筆直,冷著一張臉沒說話。
他心裏情緒翻湧,雖然他覺得林溪性格古怪,卻也沒想過她就這麽死了……
——
林府人影晃動。
林老太太早就嚇暈了過去,其餘人也一臉壓抑。
林子良端著茶杯的手不停地哆嗦。事情鬧得這般大要如何收場?他一定會被陛下問罪!
老天爺啊,等梁境安一回來,那就完了!全完了!
看到從外麵進來的林嘉哲,他站起來責問:“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往外麵跑?”
林嘉哲:“我是長子嫡孫,越是這個時候,越要臨危不亂。”
話音一頓,他鄭重其事地又說,“我去定了檀香木棺材,眼下都在撈人,我們做點其他什麽,別出心裁,陛下也會覺得我們盡力了。”
林子良氣得身體晃了晃,把杯子砸到他身上。
“定了口棺材?你怎麽不定幾十口棺材?到時候全家老小閉眼往裏一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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