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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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林溪和豐燁同乘馬車。
何持讓和陸焰一輛馬車,來時騎馬的林彥,湊熱鬧也擠進了車裏。
今日不遊湖,林溪打算去瓊樓,既然能吃飯又能說話。
自家產業也不用額外給錢。
何持讓帶著陸焰、豐燁先一步進去。
林彥在後麵拽住了她,林溪回頭,見他似乎有話要說。
“陸焰人挺好的,但他身體不好……你以後不會脾氣上來對他動手吧?你要不是真心,這又何必呢?”
今天之前,他想著戶部侍郎的侄子怎麽配得上國公府?
現在不了。
林溪這脾氣也能配陸焰?
林溪:“……”
有沒有搞錯,不過就共乘馬車半個時辰,你就這麽為人著想了啊?
那小子可真會裝。
林溪認真地說:“我打算他養到死為止,這還不算真心?”
林彥:“……”
這樣啊,聽著有點瘮人。
瓊樓並不是一座樓,而是三座四層的樓閣相聳而立。
夜裏燈火闌珊很好看,白日視野也很好。
等待上菜的間隙,林溪把陸焰拉到窗邊說話。
眼下隻等她舅父回京,兩人便要正式議親。
為了讓人相信他們彼此心悅,有些場麵不得不做。
林溪看著天邊飛過的白鷺,似漫不經心道:“這裏地勢最高,每座樓配幾個弓箭手,整條街都在控製範圍。”
我可以給你榮華、庇佑你。你以後不能放下碗罵娘,對國公府不利。
不然他日被一箭穿心,那可怨不得我狠心。
陸焰自然懂了對方話裏的警告,想了想說:“還可以設床弩,這樣附近三條街都在射程範圍內。”
林溪知道床弩,把幾張弓裝在矮床上。用大弓發射出去的箭,自然能更遠更有威力。
周國南境被打到節節敗退,除了趙國冒出了一個用兵狠辣的瘋狗。
更是因為他們改良了床弩。
箭鬥可以一次裝著百來支箭,能射得更遠。
因為發力很足,箭矢不用箭頭,能綁石塊。
被箭矢上的石頭擊中,即便不會立時斃命,也會重傷。
還不用回收箭矢,畢竟石頭隨處可見。
每次發射能同時重創幾十人。
不說衝鋒的士兵,躲在陣後的兩個將領,也是這樣被射死,或者說是被砸死的。
“大的床弩占地方,需要幾十個人同時用力拉開,這裏地方窄。”
陸焰:“可以改小一點,一次能射十幾支,隻要八十丈外還能有穿透力就好。”
林溪:“你既然能想到,不如把圖紙畫出來給我看。”
“可以。”他這也算是投誠了。
眼下隻要國公府好,他才更有利可圖。
林溪見對方答應得如此爽快,笑了笑說:“未曾想到陸郎如此有才,你被陸家找回來前叫什麽名字?”
陸焰:“……”
“我同兄長一姓,從前叫何知行。名字好聽嗎?很少人知道,不過我想告訴你。”話音一頓,她輕聲又問:“你也告訴我,好不好啊?”
兩個人本來就站得近,林溪現下又湊過來了些。
他們幾乎是肩並肩,有幾縷發尾就快纏在一起。
陸焰恍惚片刻,便恢複了清明,不動聲色道:“我名字沒什麽稀奇的。”
他母妃是部落進貢的美人,還未曾生下他時,部落便已被滅。
他既然趙國皇子又是部族餘孽,從小在皇宮長大,十歲前都未曾有名字。
不過在半年前,周國的將領都叫他“瘋狗”。
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他被重傷到差點沒命,後麵又有一係列的變故。
何至於流落如此,到如今境地。隻能一邊養傷一邊徐徐圖之。
陸焰心底歎了口氣,若是讓他找到當日刺客必定數倍回報,把人碎屍萬段。
美人他倒見過很多,或是天真或者嫵媚,或是單純或是深沉。
唯有眼前人捉摸不透……是像深淵一樣。
平時穿著一身淺色衣衫,看著風姿綽約、柔弱清冷,其實心機深沉,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林溪見他不願意說,便重新站直了身體。
她主動坦白示好,借以讓人放下戒心,這都還套不出什麽東西。
不玩了。真是郎心似鐵,枉費踏雪的一番精心打扮。
林溪:“我在湖邊遞給你的帕子是親手繡的,我可是繡了十來天。”
陸焰聽她這麽說,把那條帕子掏了出來。
質地是很好,隻是這繡工……
這也能算定情信物?
林溪:“花樣別出心裁吧,這是……兩隻蒼蠅。”
陸焰幽幽道:“你不好意思給別人這才給了我吧,這應該是蝴蝶。”
“也許是蝴蝶吧。”
陸焰:“……”
他們果然隻是相互利用。
林溪:“今日見到陸郎,我十分欣喜,還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幫忙。”
陸焰眉心一跳,早有預料:“又有何事?”
每次收到東西,那都要付出一些。
林溪:“我需要幾幅畫,可否贈我你的丹青。”
她細細的把要畫什麽描述了一遍。
不日皇帝要過壽,她定然會去參加宮宴,自然要備一份禮物了。
她要用這些不花錢的畫給老頭兒一些驚喜。
陸焰聽完她的要求,便猜出她要做什麽。
他頗為佩服,不得不說,這位腦子倒是轉得快,也十分會哄人。
收到畫的皇帝必定龍心大悅,賞賜更少不了。
陸焰:“為何要我畫?為何不去找別人。”
林溪:“國公府擅長丹青的人,沒有你畫得好看,我兄長要溫習功課,自然不能讓他分神。我去叫外人畫,難免泄露消息,還是交給陸郎放心。”
她見過陸焰的丹青,在兩個人共處一室的那天。
這麽說吧,糊弄皇帝是完全夠了。
陸焰點頭:“你要我畫也可以,不過那日皇帝的賞賜,你要分一半給我。”
林溪斷然回絕:“市價,最多五兩銀子。”
陸焰:“我要那些賞賜是為了去國公府下聘禮,其實還是你的。”
林溪:“……”
你真夠聰明,拿著我的東西給我下聘。
就這麽窮嗎?哦,他是很窮。
想著最終還是收歸自己私庫,林溪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行吧,弓□□和那幾張畫你可一定要記在心上。”
“好,我會盡快。”
——
林溪打算回府就去睡覺,不想今日有客人來訪。
來的是宣平侯夫人。
巧了不是,豐燁正是宣平侯世子。
太後膝下的雲安公主嫁給宣平侯難產而去,他剛過了一年孝期,便娶了表妹進門。
侯夫人不僅自己來了,還帶來了她三歲的親兒子。
大約是見太後讓豐燁出宮,卻沒有回宣平侯府,
夫妻倆名聲擔心不好聽,這位繼室夫人才上門,想把豐燁帶回去。
崔氏還把親兒子一起帶來了,借口說是弟弟想哥哥了。
林彥性子耿直,見小郡王似乎並不親他的繼母,想也不想地拒絕:“還是算了吧,他顯然更喜歡在這裏。”
林溪:“昨日夫子給豐燁布置了作業,林彥,你陪他去寫作業吧。”
大人說話,兩個小孩子就不要湊合了。
林彥也沒多想,當下就把豐燁帶下去了。
他要盡一盡哥哥責任,好好輔導。教一個六歲的小孩還能有問題?
事實證明的確有問題。
豐燁三歲半開蒙,每日寅時就要去上書房,夫子從卯時授課,學到未初。
本來下午還有騎馬射箭課程,隻不過他年歲尚小,還沒有開始學。
小小孩童,一年也隻休不到十日。
這既是皇家規矩,要求皇子郡王必須每日學習,又是他親爹和繼母要求的。
豐燁身體一直不太好。
豐燁比林彥學得認真,他要做的課業,林彥……不會。
隻能把旁邊丫鬟趕走,幫小孩磨一磨墨。
豐燁如今在國公府還是每日上課。
並不是天不亮就去讀書。
這般小的年歲,每日兩三個時辰課已經夠了。
兄長很晚才開蒙,不照樣次次考試第一名。
豐燁天分很好,不必急於求成,反而壞了身體。
別的不說,皇帝那三個兒子開蒙得早,還不是就那樣。
沈重霄至少還像個人,太子和端王都不當人了,可見根本沒用。
宣平侯夫人前來拜訪,帶了許多禮品。
林溪打眼一看,是個弱柳扶風的美人,聲音也好聽。
“不是我不願意,玉雲寺的懷月大師說了,我和豐燁命中有劫,隻有常在一起才能化解。”
“好好的人,何以會有劫難?”侯夫人顯然不信。
林溪:“那你要去問懷月大師了,連著陛下都信任他,想必批言還是很準的,還是寧願信其有吧。”
懷月打發這個女人應該很隨意,壞人就應該互相幫助。
還裝不知道,豐燁在我這裏好好的,跟著你回去那自然有劫難。
不然太後娘娘為何把他接去宮裏撫養。
豐燁若被你弄死了,那對我來說那也是劫難。
侯夫人磨磨蹭蹭不願走,林溪不願意浪費時間虛與委蛇,借口說要去更衣。
這一去就沒回來了。
侯夫人等了兩個時辰,隻能不甘心地離開了。
臨走還一臉哀傷地說,既今日不便,那麽改日再來拜訪。
踏雪把這句話轉告給林溪的時候,她正在用晚膳。
轉念一想,改日來拜訪也行,隻要帶禮。
什麽錢她都是願意賺的。
豐燁有些不放心:“母親和弟弟就這麽走了嗎?剛才不是說要留下來用晚膳?”
林溪笑了笑:“管他們做什麽,他們走了我們還可以吃更多,省得被搶。”
豐燁:“你已經吃得很多了。”
吃完了飯,林溪又招來了單武,派他跑腿去送點的東西。
—
陸焰回府不久,便有人送來了一批上等的筆墨紙硯。
不用想,這自然是林姑娘差人送來的。
有國公府撐腰,今日陸府的人倒是格外客氣,無人來打擾他作畫。
他一直畫到天黑,才抬起頭稍稍活動筋骨。
國公府小姐又送東西來了。
那是兩個精致食盒,一盒是精致的菜肴,另外一盒是糕點。
大小姐使喚人的時候,倒是會給一點甜頭。
每次都如此。
不過這點東西就想把他收買了?會不會想得太容易?
陸焰筆下不停,另一隻手撿起塊糕點放到嘴裏。
隻要熬兩個大夜,差不多就畫完了。
——
隔天派去接小郡王的宮人,帶了太後口諭,讓林溪一同去。
踏雪早有準備,畢竟昨日侯夫人來過。
她早就猜到大小姐今日會被太後傳喚進宮,特意梳洗了一番。
林溪見完禮,便杵在一邊。
太後讓小郡王去給皇帝請安,支走了小孩子。
她聲音淡淡地問:“崔氏都和你說了什麽?”
林溪:“也沒什麽,就想把小郡王帶回侯府,我沒有同意。不過她送了我好些禮品,我見都是好東西也就收下了,當然,事是絕不可能辦的。”
太後愣了愣,她都還沒問第二句,這就全說了。
包括坦然地收東西不辦事。
太後蹙眉:“崔氏送的東西好?你什麽都當好的。”
林溪:“回娘娘的話,真的挺好的。”
不會想讓她退回去吧?
壞的是人,東西是好的、無辜的。
太後:“……”
她看出了林溪的不舍。
平時皇帝皇後、四方進貢的珍寶她都看倦了。這丫頭就是沒什麽見識。
太後喚來旁邊宮人:“去把庫房裏的金鑲明珠朝冠耳爐,我梳妝台裏的點翠嵌珠寶五鳳鈿,金嵌珍珠寶石蜻蜓簪拿過來。”
還能有哀家東西好?
宮人微微詫異,低頭應了聲,把東西一一找了出來。
能讓太後娘娘記得名字的珍寶,那都是頂名貴的。
林溪眼睛都看直了。
這個金鑲明珠耳爐上的夜明珠,真的好閃啊。
嵌珠寶的鈿,嵌的紅珠石有拇指這麽大,還是腳拇指。
還有這個蜻蜓簪,是她做夢都夢不到的華貴。
真的長見識了。
太後:“這些都賞給你,也讓你知道什麽是好的。”
林溪快要樂暈了。
大恩不言謝,要不然我給您磕一個吧。
她跪下來,十分虔誠地謝了恩,一連著磕了三個。
“謝謝太後娘娘賞賜。”
求菩薩都得自己花錢買上供的香紙,還大概率沒用。
太後娘娘是真給,真顯靈啊!
那廬子上的夜明珠,真是好大好圓好閃的一顆。
她近來有起床氣,但若是半夜這一顆夜明珠閃醒,絕不會生氣。
“就這麽開心嗎?”
林溪滿臉真誠:“當然開心,太後娘娘就在世菩薩。”
太後想了想,既然恩賜已經賞了,不如再周全一點。
讓宮人又取來了一幅畫。
“這是畫聖顧不興的《蘭竹圖》,哀家今日也一並賞給你。皇帝十分喜歡,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借來品賞一番,你可以在他生辰那日進獻。”
想必屆時皇帝定然很開心,能把其他人的禮物都壓了下去。
林溪立馬又給磕了一個:“謝謝太後。”
雖然她不懂畫,不過太後的東西能有差的嗎?
不過嘛,她不準備拿出來獻給皇帝。
那個老頭他配?
他不配。
放心吧太後菩薩,我已經給他準備了賀禮。不花一分錢,還能哄得老頭兒樂得不行。
豐燁請完安回來,太後忙把他摟在懷裏,慈愛地問:“我的小心肝,在國公府這幾日都做了什麽。”
豐燁:“昨日和林溪去遊湖了,看她幫人遊泳了。”
“這如何能幫?”
豐燁一本正經地說:“叫她侍衛拿著繩子綁住那個人,快沉下去就拉一拉。說要遊到月亮出來才許上岸。”
林溪:“……”
太後見怪不怪,揮了揮手:“好了,我要和豐燁說會兒話,你先下去休息吧。”
林溪回想了下,自己不存在帶壞小孩的行為。
她也就放心離開了。
豐燁撲在太後懷裏,期待地問:“皇外祖母,我可不可以養馬?我好喜歡馬兒。”
太後:“你還不到學騎射的年齡,等再過幾年吧。”
豐燁不依:“可是禦史大夫六十歲了,胡子都白了,他都悄悄養了好幾匹馬,還要每天去看他的馬,他還養得不好呢,聽說全都很瘦。”
太後頭大如鬥,豐燁聽不懂,她如何不懂。
所謂喜養“瘦馬”,不過是買下幼年藝女,等她們長大後便視之如馬。
“林溪和你說的嗎?”
豐燁搖頭:“踏雪和林溪說的時候,我在外麵偷偷聽到的。那我可以養馬嗎?”
“過兩年吧,等你八歲皇外祖母就送你一匹小馬駒。”話音一頓,怕小郡王再糾纏這個話題,太後主動又問,“可有其他趣事?”
“前日釣魚的時候,林溪看到條水蛭,用棍子打了個結,我們一起看看它能不能自己解開。”
太後:“……那可真是有趣。”
她懷疑林溪就是想要豐燁陪著她玩罷了。
不過豐燁性子的確開朗了許多,身子骨也更強健了些。
比在後宮養著開心多了。
哎,也不能太強求了,人無完人。
不能多想,大體上是好的就行。
——
走入殿內,林溪就察覺到太後菩薩看自己眼神,有些不對。
太後忍了又忍,沒忍住問:“禦史大夫看著如此清正廉明,他真的養了……馬?”
林溪:“……”
太後察覺方才言行不得體,又說:“你回去吧。”
林溪:“養了。”
“怎會如此?那老匹夫頭發都白完了啊!”太後罵完,回過神重新端起架子,“你們回去吧,以後說話要避著點小郡王,你……要像你外表看起來的這般端莊。”
林溪:“養了四個。”
踏雪總是能有消息途徑,知道許多不為人知的秘聞。
“他都這麽老了,怎麽可能還……”意識到不妥,太後及時打住。
林溪很貼心,解答了活菩薩困惑。
“那是不能的。”
殿內幾位宮人,都在努力憋笑。
太後猛烈地咳嗽了幾聲,揮手趕人:“你馬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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