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成親讓人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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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境安同姐弟倆說話,時間過得飛快。

    不覺間,夜已深,樹梢掛上了一輪圓月。

    今夜空氣格外沉悶,不知是否會落下雨。

    梁境安許久沒有這般放鬆,聽林彥眉飛色舞地說著,他姐姐各種軼事。

    自己竟一點不覺得疲憊。

    往年他回京述職,國公府從沒有這麽熱鬧。

    皇帝賞賜的偌大宅邸於他來說,不過隻是歇腳的地方。

    林溪回來後,竟出乎意外的沒有住林家。

    林彥黏著姐姐,便也跟著住到了國公府。

    還有林溪那位清風霽月的兄長。

    他這般胸襟開闊,人品高潔,教養出小姑娘又能壞到哪裏?

    大約林溪年紀尚小,才會有些任性。

    梁境安不想剛回來就擺出一副嚴厲姿態,隻會讓外甥女和自己不親近。

    林溪和一般小姑娘不同,但也是個小姑娘。她流落在外多年,自己更該多疼疼她。

    畢竟這又不是沙場練兵,何必板著臉較真。

    何持讓就不同了,他和毛毛相處了十幾年,兄妹倆感情深厚。

    還是由他來教導更好。

    梁境安詫異宣平侯世子,竟也養在自己府上。

    他的父母不願意,太後卻很願意。

    挺活潑漂亮的一個小孩子。看著怯弱,卻也有幾分膽色。

    沙場征戰多年,他可沒什麽親和力,難得這孩子不怕他。

    梁境安夢回許多年前。

    妹妹、妹夫、妻子,那些重要的人都沒死的時候。

    家中也是這般熱鬧。

    上天眷顧,他餘生竟還能過上這種日子。

    眼睛天色不早,梁境安站了起來。

    他舉起雙手舒展筋骨,道:“明日我要進宮麵聖,你們不用等我吃晚飯。”

    按照以往慣例,皇帝會留他一整天,天黑才會放他離開。

    林溪:“不行,舅父你明日必須在府上。”

    梁鏡安以為她是想自己陪著,這是小女兒心思。

    “我晚些會回來。”

    林溪平靜地說:“陸家要來提親,舅父不能不在。應當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了吧。”

    等著見人的皇帝,還是得多等一等。

    “提親?”梁境安下意識懷疑自己聽錯了,見她一臉認真,又想起了那兩封來信。

    “提親!這太快了,婚姻大事比非兒戲。”

    日前他收到了兩封信。

    一封是踏雪寫的,告訴他林溪挑好了夫君,讓他不日回來,作為長輩主持大局。

    另一封是皇帝禦筆親本,除了正事,還提了嘴想給林溪和信王賜婚。

    “我就是不隨便,這才特意等你回來,等家裏有長輩在時,再讓陸家上門提親。”

    梁境安:“……”

    這話聽起來像有點道理,又像毫無道理。

    旁邊站著的單武摸了摸鼻子。

    終於到您了!

    現在還覺得小姐隻是有點過於活潑嗎?

    梁境安斟酌道:“成親不必急於一時,你年歲尚小。”

    林溪站起來,走到窗邊,竟已經開始下雨了。

    空氣中湧入了幾縷青草的氣息。

    她盯著屋簷下的燈籠的幽暗火光,道:“原本是不必急於一時,可有些人等不及了。”

    她不但長了嘴要到處說,還能添油加醋地說。

    林溪把沈重霄當初如何認錯了人。皇帝在知道他有意中人後,如何不要臉地依舊想賜婚。

    說了一遍。

    “他盼著我和他那位心上人,一同入府做平妻。過兩年我毫無利用價值後,把我掃地出門。”

    與其檢討自己言行,不如惡意揣測別人。

    皇帝看重舅父,自不會這麽想。可事原本就是他挑起來,也不算冤枉。

    “豎子爾敢!”梁境安一掌拍在桌上,“信王既然並非良配,我絕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

    林溪盯著散成幾塊的桌子。

    “舅父明日留在府中主持大局,還有,修桌子要錢的,下次別拍。”

    梁境安想了又想,這進度也太快了。

    他蹙眉道:“你若是不願意,陛下那邊我去說,他向來仁厚,也不會為難你。”

    “他會!”

    梁景安望去,她雖然表情平靜,內在卻分明驚濤駭浪,帶著不容忽視的決絕。

    “那你今日還誇讚他仁厚。”

    “大部分話說到一半,那聽起來都是好話。”林溪一臉不屑,“他是把皇家園林,劃出來給百姓耕種,隻收取極低的賦稅。但就這點讓利,和端王的奢靡相比,根本不算什麽。”

    “端王在京城的私人馬場,竟用彩線穿銅錢繞了地皮幾圈。每次和人作賭,賭注從不下萬錢。皇帝知道後也就訓責幾句。”

    這些開銷,都夠修建十座皇家園林了。

    “他開放鹽鐵專營權,說是為了惠民,太子手下官員貪汙受賄,加了數道私稅。每每案發,太子隻要站出來掉幾滴淚,皇帝就會看在父子之情,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這兩年因為狀告太子而死的官,不隻三個。”

    皇帝他是嚴於律己,平時頗為節約。

    為了仁君之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好一個愛民如子,親生兒子和別人的兒子,那自然不同。

    周帝為何看重信王?不就是認為沈重霄和他一樣寬容。

    但他也算寬厚?

    這對皇家父子虛偽又自私,假仁假義。

    梁境安默默許久,歎了口氣:“前幾年還不至於此,不知道是否陛下年歲大了的緣故,此事你和我說便罷,不要拿去外麵說。”

    周帝幼時不受父親看重。

    坐上皇位後便無度縱容兒子,借以彌補曾經的自己。

    梁境安私下勸諫過數次,每次周帝都有聽進去,端起架子對太子和瑞王加以管束。

    但畢竟是自己兒子,過不了多久就又故態複萌。

    他還因為勸諫,幾次得罪太子和端王。

    梁境安還是覺得不妥,轉頭問旁邊林彥:“你可有見過林溪相中的人?”

    林彥聽得目瞪口呆,不愧是他姐啊!

    都敢當著舅父的麵指責皇帝?

    林彥全程不敢吱聲。眼下總算有機會開口。

    “見過!舅父你可得讓她以後對人好點!陸焰是嫌命長嗎想娶她!”

    梁境安:“……”

    林溪:“……”

    這家夥又想吃竹筍炒嫩腿肉。

    說起陸焰那小子。

    兩個人成婚,林溪搞定錢和跳出來反對的醜八怪。

    陸焰則是搞定了她身邊的人,不需要她去說服。

    兄長、踏雪、林彥,還有府上的一眾人,開始也有質疑。

    但眼下轉而開始質疑林溪,以後會不會好好對人。

    陸焰明日搞定舅父,想必也是手到擒來。

    現下聽完林彥這些話,梁境安更不明就裏。

    轉頭又去問了何持讓。

    何持讓雖也覺得毛毛太著急,但陸焰的確不錯……

    眼下四麵楚歌,早點成婚也好。

    他本就性格仁厚,又幫人多說幾句好話。

    半個時辰後,殺伐果決的國公爺,又去問踏雪。

    踏雪雙手讚同這門婚事。他們國公府又不靠姻親上位。

    若因此得罪皇帝?還有這種好事?!

    剛好能讓國公爺能早點看清楚,和皇位相比,君臣之誼什麽都不是。

    說破了天,國公府功高震主這點也不是汙蔑。

    皇帝一時半會兒,也不能拿他們如何。

    大小姐婚後也住在國公府,不過是府上多養了一個人。

    那位新姑爺有些古怪,她原本不太滿意。但比起三個皇子,也就很滿意了。

    虛假的博弈,端王每次和人以萬金做賭注,隻嫌賭注太小不符合身份,不在乎輸贏。

    真實的博弈,大小姐嫁入皇家,國公府被迫卷入其中。最後贏也是輸,輸也是輸。

    既如此何必要入局?

    梁境安:“她不願嫁入皇家,何以今日費盡力氣討好陛下?”

    想必依照陛下的性格,因為今天的事,會覺得林溪想當皇家兒媳。

    以為賜婚的事十拿九穩了。

    “自是為了省錢,還有額外的賞賜。”踏雪頗為無奈:“若說大小姐深謀遠慮,她每次隻想大撈一筆,若說她沒有謀劃,她每次就是想大撈一筆。”

    ……大智如愚的最高境界,旁人根本就看不懂。

    梁鏡安一圈問下來,不想說話了。

    看起來很荒謬的婚事,竟隻有他一個人覺得荒謬?

    倒像他在無理取鬧似的……

    算了,還是等明日看到陸家那位再說。

    若是他覺得對方不合適,那是斷然不會同意這門婚事。

    至於進宮麵聖,兒女成婚是大事,找人去回稟了皇帝,還是再推一天吧。

    ——

    梁境安忙著收集情報,應對明日的提親。

    林溪這邊正吃荔枝,八百裏加急送來的貢品。

    這都是她憑本事掙來的,趁著還新鮮,她讓眾人分一分,見者有份。

    等分完了荔枝,林溪這才想起還有件事。

    被舅父這麽一耽擱,差點就忘了。

    她招來了單武,吩咐道:“帶幾個人去林家,我舅父回來了,按理林家應當送禮拜會。還有,我明日訂婚,請他們務必來捧場。”

    話音一頓,林溪又說,“讓林彥和你走一趟。”

    林府這些年能安心做生意,便是依仗和英國公的姻親。

    不然被太子和端王找借口,充公家產也未可知。

    你說他們蠢,不完是,林家這些年生意順風順水。

    你說他們聰明,那夠不著,大伯明明背靠大樹,如今也才是五品官……

    林家人倒是打心底,瞧不起他們這一脈。

    麵子功夫卻又過得去。

    這些年對林彥吃穿用度,不曾缺過,隻是沒把他當成自家人,放任不管差點養廢。

    林溪把半條街的鋪子收回來,林家雖然頗有微詞。

    後來見沒轉圜餘地也就很幹脆給了。

    落湖那次也送來了許多補品,禮數周全。

    除了她那位自詡“長子嫡孫”的堂兄,曾經擺譜教訓過幾句。

    其他人態度都還算湊合。

    但沒關係,林溪哪裏會生財神爺的氣?

    恨不得身邊都是這樣的人。那可真是做夢都要笑醒?

    那副梨花木棺材,就是善財童子置辦的。

    最得她心意。隻可惜被林彥這個敗家玩意給劈了。

    林家很會見風使舵。

    當初是看她舅父常年不在京城,才輕視她這個流落在外多年的三房女兒。

    發現她有可能當上太子側妃,態度立馬轉好了。

    他們變臉起來,一點都不覺得尷尬。

    林溪捫心自問,都做不到這點。

    這麽多年,林家都把蘇漾漾看得如珠似寶,那可不是因為好心照顧表親。

    蘇漾漾名動京城,和許多達官貴人交好。

    是真能給林府長臉,以及帶來好處的。

    眼下蘇漾漾的師兄成了遁逃的殺人凶手,她也因此被連累,不但沒有了往日風光,林府外麵,常有死於蕭閑之手的受害者家屬前來鬧事。

    揚言他們既是感情這麽好的師兄妹,師妹一定知道師兄行蹤。

    讓蘇漾漾大義滅親。

    蘇漾漾名譽不複從前,還可能連累到林家。

    待遇大不如前。

    林府倒沒有把她掃地出門,卻也不能像以前一般,什麽好的東西都先緊著這位表小姐。

    蘇漾漾無法接受前後落差,不顧老太太挽留,執意搬了出去。

    現下不過是死了一個蕭閑,留給蘇漾漾的男人們還很多。

    客香來的少東家一直愛慕蘇姑娘,十分憐惜她近來的遭遇。

    蘇漾漾從林家搬出來,便住到了這位少東家的私人院子。

    當然,他們隻是普通朋友。

    院子是蘇漾漾獨住,那位少東家安排了幾個奴仆照顧她。

    這個冤大頭花錢又花精力,也隻不過為了每日去找心上人說一會兒話,以解相思之苦。

    林府的人做派,林溪倒也不太在意。

    說句不好聽的,這世界被就是什麽人都有,這才有趣嘛。

    不過如今她要成婚,林家怎麽也得添份嫁妝吧?不用太多,把當年從她爹娘手中接手的產業吐出來,每位長輩再添份壓箱底就好了。

    成親讓人致富。如果可以,林溪都想每年成一次親。

    話說回來,林溪如今來京城已經有了一段時日。

    她真沒覺得沈重霄哪裏好、哪有迷人……

    要說起來,那還是蘇漾漾更有本事。

    畢竟這位蘇姑娘之前的名聲,大多數靠她自己掙來的。

    看著不當人的太子和端王,林溪不由陷入沉思。

    覺得沈重霄能上位,那可能真是對手太弱。

    這位蘇姑娘的人生追求,就是救贖別人,或者說男人。

    當然,救贖其他人隻是附帶,最主要是救贖沈重霄。

    以前救治幼年病重的沈重霄,現在幫弱勢的沈重霄出謀劃策。

    可惡,試問誰不想要擁有一頭勤勞的大黃牛。

    哼,是不是因為她還不夠變|態,這才不在被救贖名單裏。

    ——

    馬車噠噠地敲擊著地麵,停在了一條巷子口。

    沈重霄麵色沉重地下了車,走入了那條小巷。

    蘇漾漾從林府離開,搬去其他男人院子暫住,沈重霄原本十分不滿。

    她既心裏有自己,那就不該其他男人走得太近。

    後來沈重霄才明白,蘇漾漾和院子主人隻是普通朋友。

    她還幫自己想了博取聖心的妙法。

    沈重霄這才驚覺誤會對方,兩人摒棄前嫌,自是愛意更濃。

    原以為這是十拿九穩的事,不想卻出了意外。

    他介紹完第一道“荷花嬌欲語”,就被林溪打岔,也再沒續上。

    桌上的“桃花亂落如紅雨”“滿園花菊鬱金黃”“映目荷花別樣紅”……

    一直到最後,也沒有被念出名字的機會

    父皇給的賞賜,遠遠不如預期。

    浪費了漾漾的一番苦心。

    她試了許多次,從不同花裏提取汁液染色,又把菜肴做成花朵的模樣。

    猶記得那晚,蘇漾漾拉著她,含嬌帶怯介紹那道“荷花嬌欲語”時,幾掌燭台幽幽照亮房間,四周一片寂靜。

    花前月下,沈重霄忍不住把人摟入懷裏。

    兩人就此定情,約定絕不辜負。

    —

    蘇漾漾還在等消息。

    不覺間,夜已深,天空下起雨來。

    從早上等到夜幕低垂,她終於等到了心心念念的男人。

    蘇漾漾上前一步,滿懷期待地問:“今日的宴席陛下可喜歡?”

    沈重霄是把將要嶄露鋒芒的劍,那她心甘情願做那把劍鞘。

    沈重霄苦笑了聲:“很喜歡,隻不過出了點意外。”

    他把今日發生的事,簡單概述了一遍。

    蘇漾漾頗為錯愕,按下心中慌亂問道:“林溪為何要和你作對?是因為我拖累了你?”

    沈重霄把她摟入懷裏:“無論如何,我心中隻有你。”

    他本想把父皇打算這幾日賜婚的事,和盤托出。

    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

    如今太子和端王已然發現自己想上位心思……

    不能像從前一般潛伏,更要娶了林溪,借此拉攏國公府。

    否則日後安身立命都難。

    這世上,隻有此刻抱著的女人才是他摯愛。

    其他人不過是逢場作戲。

    漾漾也許會傷心一段時日,但她總是會明白、會體諒那些不得已。

    外麵雨勢漸大,一道閃電劃破黑暗,風聲鶴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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