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8月十8廣陵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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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世之人皆知:八月十八錢塘江大潮,天下聞
但大多數人都不知道,自先秦至現代,因為地轉偏向力和河口泥沙衝積延伸的原因,東海沿岸的大潮發生地,一直是有緩慢南移
先秦兩漢,潮盛於廣陵揚州
魏晉六朝,盛於吳郡蘇州
唐宋之後,盛於錢塘杭州
如今諸葛瑾生活的這個時代,東海上最大的潮汐發生地,恰恰就在這座廣陵
西漢文景時的漢賦大家、廣陵人枚乘,便有賦讚廣陵潮:“春秋朔望,輒有大濤,聲勢駭壯,至江北,激赤岸,尤為迅”
這個枚乘的賦文之名,在當時也是非常響亮的,與賈誼、司馬相如並
至於其後世知名度低於賈誼、司馬相如,主要因為他是廣陵人,漢初屬吳國地界,侍奉過吳王劉而劉濞後來發動了七國之
劉備入徐州兩年不到,原先還真沒來過廣陵城,也沒見過廣陵
今日剛好趕上了八月十八的全年最大潮日,也就跟諸葛瑾一起,在邗溝江口一觀天下盛
順便等退潮後,再看看諸葛瑾放下的最新改良版流刺網、究竟能抓到多少
不亦快
不過,等待潮水的時間太無聊,劉備也就繼續跟諸葛瑾討教這流刺網的改進曆
諸葛瑾也閑來無事,就慢慢講
他先拿過第一張竹製流刺網給劉備看,劉備一個外行人,乍一看沒看出端倪,
然後又跟第二版對照了一下,才發現第一版的竹片是寬的一麵與網延伸的方向平行排布的,而第二版就把竹片縱列起來,側麵迎著水流來去的方
這個原理很好看懂,劉備自己就理解
顯然第一版肯定是放到水下後、被水衝刷時阻力太大,迎水麵積太寬,容易被衝第二版把薄薄的側麵對著水流,能分開水勢,就穩很
然後劉備又看第三版,在第二版的基礎上,底部加了穿孔掛麻繩、綁上大石頭,進一步防止被衝
但第三版顯然還是不夠好,諸葛瑾說,他做過試驗後發現,雖然底部綁石頭不會衝走,但還是會衝歪斜,不再正麵迎著水流,阻擋魚、刺魚的橫截麵積也就變小了很
於是最後的第四版,他還在竹罾的頂部額外加了一根完整不漏水的空竹子,把空心竹筒當成浮標來用,確保潮水衝過後,浮力的作用把這一頭始終往上
如此中間一張網,頂上一個浮標,底下一個大石頭,才算是上下方位徹底穩固,哪怕衝歪了,隻要有浮力還能自動回
諸葛瑾此前其實也不知道流刺網具體怎麽造,隻知道個思路概
但誰讓他邏輯思維比較強,空間幾何想象推演厲害,前前後後十來天,多做幾次試驗就鼓搗出來
劉備原本已經覺得最終成品就很逆天了,現在看了諸葛瑾的“研發過程”,那麽多中間迭代版本,他才徹底相信:諸葛瑾的思考方式遠比成果本身更逆
他絕不是靠什麽靈光一閃、或者是從別處看來
人家是實打實的腦子好使,見微知著,遇到問題能立刻著手攻堅解
“小小一個竹罾,居然短短幾天之內,造出了第四代,每一代稍稍改良一點,才智之敏捷,實乃古今罕”
劉備感慨之際,遠處雷震滾滾,他驚詫抬頭望天,卻見天氣雖陰,但並無雷
旋即才在侍從的解說下,得知這不是雷聲,而是潮水
劉備也心中一凜,如迅雷風烈必變,端坐肅容,準備瞻仰天下奇
諸葛瞻倒是並不感到稀奇,他前世在省城讀大學、工作時,大潮看得多
但旁人的肅然表現,也感染可他,於是也擺出了幾分對大自然的敬
很快,遠處潮水如一線,從海陵方向逆流滾滾而上,竟把滔滔長江的天然奔流都頂了回
尤其當本身的江濤波峰與逆潮相撞時,形成了波峰疊加的激波,能瞬間衝天而起,隨後又倏然消散,看得一群內陸來的外地人驚歎不
劉備不讀詩賦,此刻唯有內心臥槽,
而孫乾算是眾人中讀詩賦最多的,情不自禁把枚乘的《廣陵潮賦》和本朝東漢)王充的賦文,挑了幾段背誦一
劉備聽了,不由撇撇嘴:“古人之賦,有何可詠?公佑有雅興,可自作一”
孫乾連忙賠笑:“在下才疏學淺,枚公大作珠玉在前,寫出來也實在丟”
劉備就有些不服了:“那枚公文賦,能有子瑜厲害麽?”
旁邊的諸葛瑾萬萬沒想到這都能引火燒身,連忙暗示:首先,我並沒有招惹任何人……
劉備卻說:“我素知才智卓絕之人,一通百辭賦乃是小道,或許子瑜不屑於專研,但以你之智,便是隨便口占幾句,也絕對差不了,也算到此一遊了——我若能吟,多少也得來幾句,可惜全然不”
諸葛瑾原本是拒絕當文抄公的,因為他覺得裝逼打臉沒意他現在也不需要在普羅大眾中揚名,那些東西對他毫無價值,還妨礙他低調做人
但聽劉備說得誠懇,他也知道劉備並不是陰陽怪氣擠兌,而是真心覺得“奈何老子沒文化,一句臥槽走天下”,想找幾句應景的詞兒感慨發泄一
既如此,諸葛瑾生出一念:“既是將軍胸有塊壘不得抒發,見絕景而不知描述,瑾就隨便口占幾不過,既是吟誦詩賦,總要加些彩”
劉備一愣,隨後喜出望
諸葛瑾一直是客卿身份,超然於眾人,幫了那麽多忙,始終沒法報難得諸葛瑾居然開口跟他談條件,劉備當然是巴不得趕緊還人情:
“呦,先生無所不能,竟還有用得到我之處?盡管開口無妨!”
諸葛瑾也就小打小鬧,喊過旁邊那幾個糜竺派來的人,對劉備說道:“這位唐兄,以及旁邊幾位都是跑江船的好手,子仲臨時調撥給我使喚的,還帶了三百護衛、水
瑾就請將軍一事:一會兒我為此廣陵潮作歌一首,若是將軍滿意,就讓子仲把這三百人,以及他們的舟船、田莊,正式轉贈於
我並不是貪於財貨,而是此間事了後,需要一些自由支配的人手,去豫章、江夏、襄陽等地,明察暗訪,探尋家叔及諸弟近
將軍也知道,家叔去歲被笮融、朱皓逼迫,如今隻知他兵敗西退,但具體音訊不知,還要慢慢查前些日子廣陵多事,我也不敢借將軍之兵處理家”
劉備當然沒等他說完,就立刻表示這些統統都轉送給諸葛瑾糜竺那邊他會親自去說的,就算是變借為送
諸葛瑾見他答應得爽快,便順著說:“好,那我這首詩,便算值三百護衛既然玩都玩了,不如拿這流刺網之法,也一並設個彩
一會兒觀完潮,放下竹罾後,我賭今日這兩百張罾、夜裏收網時能撈到兩萬斤以上的魚,也就是每罾一百
如果做不到,我這流刺網之法,就算是白送給將軍但如若能做到,我也算是緩解了廣陵軍糧之急,屆時還有一請:
將來唐光他們打探得我叔父詳細下落,若其局勢危急,便請將軍借我兵馬數千、並隨軍軍需,為期數月,渡江救”
劉備二話不說,再次答應:“這也是該的,若非子瑜之謀,我軍這萬餘人馬,怕是如今絕大多數都已逃散,或成了塚中枯淮陰被圍、下邳被偷之時,我軍境遇是何等絕望?
今日能有生路,都是子瑜之所以就算這竹罾撈不到魚,但凡能打探到令叔詳實下落、確有危難,備都會借你兵隻是那樣的話,隨軍軍需就沒法保證了,得子瑜自”
劉備跟他說話,完全都是自己人敞開了說,並沒有任何遮遮掩掩,
就實話告訴他:你不能幫我撈到魚,我也一樣借你兵,但不借軍糧,因為我自己都要餓死如果你還能幫我撈到很多魚,我自己的兵能不餓死,那我就既借你兵,還給你隨軍軍
這很合
“痛”
對方爽快,諸葛瑾也就爽快一把,很沒節操地吩咐旁人:“筆來!”
很可惜,野外遊玩觀景,並沒人隨身帶筆墨,場麵一度尷
劉備見狀,連忙拔出自己雙股劍中的一柄,借給諸葛瑾,指著一旁的河灘:
“不如便以劍在河灘上刻畫,也不必顧忌美醜,回頭再好生臨”
諸葛瑾環視一圈,發現確實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就接過劍,歪歪扭扭在沙子上劃道:
“百裏聞雷震,鳴弦暫輟
府中連騎出,江上待潮
照日秋雲迥,浮天東海
驚濤來似雪,一坐凜生”
這是他前世在省城那些年,去望江樓觀潮時,見過的一首古人題詠,唐朝孟浩然所
如今也隻好對老孟說一句對不住,然後把地名稍微改改,凡是跟錢塘有關的都改成廣陵,也就能用
“好詩,真是好”劉備不明文法,但看這朗朗上口,頗合五言漢樂府,而且很有氣勢,也就覺得非常厲害,當下大聲跟著追讀起
諸葛瑾寫完,放下劍,提醒其他人:“別好詩了,潮頭已經到頂,趕快趁水位最高,把這些竹罾沉下去!
還有,暫且別對外宣揚此歌是我所名聲太大,不便於遊曆四方,尋訪叔、弟,容易被歹人盯”
諸葛瑾知道自己將來還有很多出遠門的任務,暫時還是低調點好,對人生安全有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