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監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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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嘉五年564年)正
    建康,中書
    方從東寧歸都的員外散騎常侍毛喜,正審閱著中書舍人們上呈的文書,同時將自己的看法寫下,作為太子親自批閱文書時的參
    有了毛喜這個親信智囊在側,這幾日,陳伯宗終於是脫離了案牘的苦海,得以有了些許清
    自漢、晉以來,官員們工作五日方得一休沐,一月休息不過六
    百官不能休息,天子自然也不能休息,而他阿父陳蒨又是個事無大小皆要過問的勤勉帝
    是以,自上月監國伊始,陳伯宗便算是切身體會到了做一位賢良帝王所要承受的痛
    他自天嘉元年便入台省觀習政事,算來已有四年時光,且近兩年來,陳蒨已經有意讓他參與了中書省的行政運
    理論上,他對監國所涉的一應事務都已十分熟稔,接下此任當並不困
    可事實上,當海量需要批複的文書出現在桌案上時,陳伯宗便是兩世為人,熟習政務,仍是忙得腳不沾
    他每日從辰時工作到酉時,一日之內光是批閱擠壓的文書便要花去六個時辰的時
    他不時還要以監國太子的身份參與各種禮儀祭祀的活動,一去便是半日時光,為此耽誤的理政時間,他隻能在休沐日靠加班補
    在如此的重壓之下,前幾日,他回宮時甚至連同沈婺華言笑幾句的興致都沒有
    好在,毛喜終於回來
    思及此處,陳伯宗麵上不由慶幸一
    他又繼續翻了翻手中那卷自吏部要來的百官履曆冊
    在紙上記下幾個名字後,他複看了看窗外的日頭,估計時辰已到午時,便也合了書
    這搜集肱骨賢臣之事,卻也不必急於一
    起身,他向仍伏案在側的毛喜言
    “毛公,餐食將畢,且與孤同去食”
    這已不是陳伯宗第一次邀毛喜一同午食
    毛喜已然沒了初時那般受寵若驚的惶恐,隻是做了謝禮,便與太子一同出了中書
    永福省就在中書省北麵不遠,是以陳伯宗也不乘車架,隻同毛喜步行歸
    今日,天有小
    陳伯宗便像個恭謹弟子般替毛喜撐著
    既為他遮擋著天上的風
    亦為他遮擋著百官的豔
    二人緩緩北
    雪地上,隻留下了兩排淺淺的足
    可這,既是天家的榮
    亦是,太子千金市馬骨的,憑
    ————
    永福
    內院,樹蔭
    “今日廚人隻備了些菰子飯、蓴菜羹,滋味或有寡淡,還望毛公勿”
    太子妃沈婺華年隻十一,卻已頗有禮數,心知陳伯宗意重毛喜,這幾日每到午時,她便會來此為二人親奉飲
    “婺華,你也留下來一起”
    陳伯宗見她同毛喜說完客套話又要離去,便叫住了
    他知曉沈婺華這幾日的舉動,實有些刻意討好自己的意
    心道許是前些時日加班太多,在言語上對她冷落了些,令她起了些失寵的憂
    此間歇了幾日,自己狀態已然大好,自然要對她稍加安
    三人於是又是一番言語拉扯,陳伯宗這才終於將沈婺華留了下
    飯食吃到一半時,許是自覺氣氛沉悶,陳伯宗便向毛喜說了個政事上的疑
    “毛公,你道阿父為何要讓建康及京口出船運糧,而不直接於江北就地征民間之糧?”
    “孤知,現今已發江南船二百艘,征船夫水手四千人為合肥運”
    “糧船發於建康、京口,逆江而上,至合肥水路可八百裏,行須十日,返須六”
    “一夫一日食糧六升,四千人十六日食糧三千八百石,又須勞動水軍護其航道,所費又數千”
    “其翻覆損失又有百之二三,並計之,江南運糧,一船兩千石,一往返雖可運四十萬石,然於途中損耗,已有二三萬”
    “至合肥,碾穀成米,又去其三成,則我於江南運糧四十萬石,入兵士之口時,已隻二十七萬”
    說到這裏,陳伯宗頓了頓,在心中默默歎了口氣,才繼續言
    “孤聞程將軍鎮合肥,開阡陌,集流民,事稼合肥左右,民可數萬,存糧可數十萬”
    “若於合肥就地征之,則糧無轉輸之耗,豈不宜”
    “至於江南之糧,待春深水漲,我師進圍壽陽,便可直以航船送壽陽城下,豈不便哉?”
    陳伯宗的問題藏得挺
    為什麽陳蒨會不用在合肥征糧這種成本更小的辦法,而偏要從江南運糧,難道真是為了爭取江北人心這種虛無縹緲的目的?
    毛喜自已聽出他的弦外之音,思慮再三,終於言
    “陛下如今舍江北民力不用,而動江南財帛,看似舍近求遠,多所耗”
    “實則,是存江北民力,備之將來”
    “殿下前言雖善,然則皆隻慮我軍北伐必勝,而並未慮兵敗之情”
    “殿下當知,若先竭江北之力,而奉我軍之耗,雖可濟數月之用,然而數月之後,江北民力便盡”
    “一旦我軍敗於合肥,則再無回天之力,江北之地恐或盡”
    “而今我但存其力,不過為敗時預備,如此,我雖敗,而江北之地,亦為可”
    毛喜看了看屋簷上漸漸消融的冰雪,又繼續言
    “殿下,治民者,絕不可因小利而盡民”
    “所謂人心者,即可為我用之民力”
    “須蓄其力,方可用其心,用其心,方可成我所欲之”
    “竭民力而用之,事成則可,事敗則國危”
    毛喜這又是借運糧之事發揮,同陳伯宗講了些先養民力,適時割之的馭民之
    他似乎還有言語,便又繼續言
    “小民愚鈍,難知天下形”
    “今陛下於江北之地,但令其民一丁輸錢百文以為助”
    “其民前受兵苦,今時必讚我”
    “若我北伐一旦兵勝,大敗齊人,隻需誘以賞爵之利,其民必樂出糧錢行勞役而襄助我”
    “如是,則我仁義之名不失,而戰備之貨亦”
    言罷,他正色向陳伯宗問
    “殿下以為如何?”
    陳伯宗此刻也算是,悟到了些朝三暮四,進而名實皆得的學問,便忙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應
    “毛公之言甚”
    “馭民之術,孤已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