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5章 徐嬙去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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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尚書站在那裏,深呼吸了幾口氣,柳眠的潛力,有眼睛的都能看見,將來必定是九卿之列,甚至更高,莊進錯失佳婿,沒少在他麵前酸言酸語。
    如今柳眠死了,對莊進而言,恐怕比三伏天飲冰泉還要暢快。
    “不勞莊尚書費心!”
    徐尚書從牙縫裏擠出一句, 隨即拂袖而去。
    吏部尚書看著他透著怒氣的背影,眉毛故作疑惑地向上挑了挑,“我一片好心,出言寬慰,他怎麽還生氣了?”
    “徐家本來就沒騰飛的命啊。”
    吏部尚書語氣由輕到重,他不裝了,抬著下巴笑了出來。
    “什麽蛟龍,就是條死蟲。”吏部尚書低嗤了聲。
    徐家的眼光就是不及他,白白折進去一個女兒。
    ……
    房門吱呀一聲被從外麵推開。
    突然的光亮,讓徐嬙有些不適應,她抬手擋了擋眼睛。
    父親想明白了?
    “小姐!”
    徐嬙的貼身丫鬟腳步輕快地跑進屋,她抓住徐嬙的手臂,輕輕晃了晃,臉上是掩不住的興奮。
    “小姐,天大的好消息!”
    “柳少尹,就那個柳眠,他死了!”
    “在南郊墜崖,聽說屍首都摔爛了……”
    “這下好了,小姐您再也不用煩心了,老爺也不會再關著您、逼您了……”
    徐嬙望著丫鬟一張一合的嘴,耳邊嗡嗡作響,誰死了?
    墜崖、屍首都摔爛了,徐嬙按住頭,隻覺得周邊的一切都在晃動、旋轉。
    “小姐?”
    “小姐!”
    丫鬟終於發現了徐嬙的異常,著急呼喊道。
    徐嬙眨動著眼睛,卻怎麽都無法聚焦。
    腦海裏不停閃現柳眠的臉。
    或冷漠、或譏誚、偶爾流露出些許關切。
    護她時,是那般的強硬,仿佛他一個人能對抗得了全天下。
    “怎麽會呢?”
    徐嬙失神低喃,他那樣狡黠如狐、命硬如石的人,怎麽會如此輕易地被人殺了?
    多少次更凶險的境地,他都闖了過來。
    每一次都讓人覺得他能一直這樣無法無天地活下去。
    徐嬙張了張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她知道柳眠不會有好下場,但沒想到這麽快,還是死的這樣慘。
    不是說禍害遺千年嗎?
    為什麽非要執迷不悟!
    明知道劉庭嶽陰險毒辣,絕非明君,偏要助紂為虐!
    徐嬙猛地攥緊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鼻尖止不住的酸楚,讓她眼前一片模糊。
    ……
    徐尚書踏入房中時,隻見徐嬙站在窗前,望著柳府的方向,許久不曾動一下,連他進來都沒有察覺。
    徐尚書眉頭一皺,鬧著要退婚的是她,如今人死了,做出這副傷心模樣的也是她。
    “嬙兒,”徐尚書沉聲開口,“柳眠死了,不正合你意?你這般情狀,究竟是要如何?”
    徐嬙緩緩轉過身,她看著徐尚書,唇邊浮起一絲慘淡的弧度。
    “父親,”徐嬙聲音很輕,“我之前厭他,是厭他行事狠辣,為虎作倀。”
    “如今,我隻是覺得可悲。”
    徐嬙眼神寂然,她往前走了走,“我要的,從來不是柳眠死,也不是徐家一時的富貴騰達。”
    “自始至終,我想要的,都是徐家上下無虞,堂堂正正!”
    “是上不愧對黎民百姓,下不愧對自己胸中那一點未曾泯滅的良知!”
    “父親,你還記得自己的初心?”
    “依附劉庭嶽那般刻薄寡恩的君主,無異於飲鴆止渴,隻會在泥沼裏越陷越深,萬劫不複。”
    徐尚書被女兒的話刺得麵色鐵青,猛地揚起了手。
    徐嬙不閃不躲。
    “柳眠死了,哪怕百年、千年,人們談起他,依舊是鷹犬、奸佞。”
    “父親,劉庭嶽能掌控齊國多久?徐家百年清譽,父親真要為了苟且一時,同柳眠一樣,被後人唾罵?”
    “父親,我知道你是為了徐家,可你有沒有問過,我們願意跪著生嗎?”
    徐尚書的手懸在半空,屋裏靜的隻能聽見他粗重又壓抑的喘息聲。
    “你真的是、翅膀硬了。”
    丟下一句話,徐尚書頭也不回的快步離去。
    步履間有些微不可查的踉蹌。
    “備車,去柳府。”見丫鬟進來,徐嬙吐字。
    “啊?”
    丫鬟手裏的茶壺差點沒拿住。
    去哪?
    她是不是聽錯了?
    “小姐,去柳府?柳少尹他……不是死了?”丫鬟小聲提醒徐嬙。
    “我知道。”徐嬙聲音裏沒有起伏。
    看徐嬙沒糊塗,丫鬟輕步退下,按她的吩咐去辦。
    ……
    馬車在柳府門前停下。
    徐嬙扶著丫鬟的手走下馬車,烏木金字的匾額在陽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一如它主人的作風。
    站在石階下,徐嬙有些恍惚。
    以往她每次來這裏,都是滿心抗拒與厭惡。
    柳府對她而言,是牢籠,是屈辱,她拚命都想要掙脫開。
    如今擺脫了,她卻自己回來了。
    “小姐?”丫鬟輕聲喚她。
    徐嬙收回視線,壓了壓情緒,她抬起腳,踏上石階。
    “徐小姐。”守在門前的護衛上前一步,攔住徐嬙,他眼眶泛紅,聲音沙啞,“公子已經不在了。”
    “我知道。”徐嬙沒停下,“我來送一送他。”
    “公子在齊國樹敵很多。”護衛看了看徐嬙,壓低聲,“您還是回吧。”
    “柳眠遇害的消息傳開後,有幾人登門吊唁?”徐嬙目光直直望向空寂的庭院,聲音清冷。
    護衛喉結滾動,緊抿的唇角泄出一絲哽咽,“不足五人。”
    他別開臉,掩住發紅的眼眶,“其中四個,是特意來看笑話的。”
    “之前就同他說過,別把路走得太絕。”
    “可惜,他什麽都聽不進。”
    “仗著比旁人聰明,傲的不行,誰也不放在眼裏。”
    徐嬙推開護衛的手,徑直往裏。
    柳家遭難,隻剩柳眠和他妹妹,柳嬋因重創,心智宛如稚子,哪操持的了柳眠的身後事。
    外麵虎視眈眈,都等著拿柳府泄憤。
    這會沒動手,不過是礙於天子。
    一條忠犬,屍身剛涼,就被滅了府,誰還敢為天子賣命,這是劉庭嶽不允許的。
    可也僅僅是不允許他們對柳家下手。
    這邊的淒涼,劉庭嶽是不管的。
    天子的心裏,隻有自己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