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房門猛地推開，二少爺跌跌撞撞地進來。
    “我在這裏一刻也呆不下去！送我回家！我要回……”
    話沒說完，看到床上的二人，頓時一愣。這是？
    陳默直起腰，放開越欣欣，轉身拿起藥罐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喊曲小幽。
    “你給她換藥，記住側肋傷口二小時換一次藥，讓藥力滲入快一點。”
    走到門口，一把揪住二少爺往外拖。
    “你現在哪兒也不能去！記者招待會召開之前，老老實實呆在書院裏，保證你一點事都沒有。如果走出去，我賭你活不過一天你信不信？”
    二少爺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任由他拖著走，但還是忍不住哀求。
    “那能不能給我換個房間？我好像聽到有人在房裏哭，很嚇人啊！”
    “哦，她確實在哭！她是因為生了個死嬰，被婆家當做妖孽打死的，死後靈魂到了書院，因為房間緊張，就跟你同住一間。沒事，她隻是個靈魂，不占床位！她抱的那個死嬰也不占！”
    二少爺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越欣欣的傷勢肉眼可見地好起來，幾天後能夠下地走路，雖然需要扶牆一步一步地挪，那也比躺床上要好。
    對她來說躺床上實在太無聊了，書院沒有電視，沒有ifi，陳默也不許她多看書，怕看多了傷神。
    二少爺倒是願意陪她聊天，一個勁往她房間裏蹭，但總是被陳默轟出去。
    隻有徐向陽會打電話過來，跟她說些工作上的事。
    他想要過來看望，被越欣欣婉拒，推說自己沒什麽傷，就是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修煉。
    派出所的同事們倒是很奇怪，越欣欣從植物人狀態蘇醒以後，怎麽接二連三地受傷？三天兩頭地請假？
    這時候二少爺站出來，表示我是證人我需要保護，越欣欣當然要跟著我！
    陳默比以往更忙，衣不解帶地照顧越欣欣，晚上回到臥室，燈火徹夜通明，從窗口總是能看見他伏案埋頭的身影。
    曲小幽見他連吃飯也顧不上，實在看不下去，雖說不至於餓死，可也不能這麽苛待自己的身體！
    她在廚房熬了一鍋人參粥，給陳默端過去，推開門，見他仍坐在書案前，手邊堆滿了各種古籍。
    “趁熱吃吧！”她放下人參粥，輕聲勸道。
    陳默嗯了一聲，頭也不抬。
    曲小幽看一眼他手裏的古籍，是一本醫書。
    “是因為越欣欣的病，你有哪裏不明白嗎？”
    “嗯。孢子寄生我雖然能治，但要怎麽祛疤是個難題，我想看看有沒有醫案。”
    曲小幽頓時替他感到不值。
    “你熬夜就是為了這個？治好傷不就行了！至於為這種小事浪費時間嗎？”
    陳默不答。
    曲小幽卻偏要他回答，把人參粥硬塞到他手裏，強迫他從醫書中抬起頭來。
    “越欣欣不過就是那麽說說而已，也許她並沒有放在心上！你自己身體要緊，這麽熬夜下去可不行！”
    陳默喝一口人參粥，搖了搖頭。
    “女子天性愛美，她也不例外。上次她脖子受傷，就是為了不留疤，才肯聽話敷藥。現在全身傷處麵積那麽大，如果留下疤痕，她以後會很痛苦的。”
    想到越欣欣這樣一個活潑開朗的人，天天愁眉苦臉的樣子，陳默就感到心頭惋惜。
    為了讓她開心，他很願意付出嚐試和努力，不過是熬幾個夜而已，他覺得太值得了。
    別說熬夜，就是再一次不遠千裏采摘雪山龍鶴蘭，或者獵取海鬣蜥的苦膽都值得。
    曲小幽看著他，心頭的酸楚翻江倒海。
    陳默的臉上分明寫滿了疼惜和不舍，溫情和眷戀，這樣的陳默有些陌生，但讓她深深沉迷。
    多麽想他這樣對待的人是我呀！可惜不是。
    多麽想他能用這樣的目光看看我，或者用這樣的口吻談談我！可惜不能。
    陳默見曲小幽看著自己呆呆出神，問道：“你怎麽了？”
    曲小幽回過神來，趕緊移開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哦，我，我想到了一個人。”
    “誰啊？”
    曲小幽歎了口氣。
    “我爸爸。”
    曲小幽說的是她的生父，在她八歲就因病過世的那個。
    生父非常疼愛她，把她視作掌上明珠。那八年是她此後黑暗人生中的唯一一束光，直到現在還沒有熄滅。
    陳默也許可以成為第二束光，但曲小幽明白這隻是自己的臆想。
    陳默放下人參粥，認識曲小幽這麽久，倒是從沒有聽她袒露心扉，傾吐往事，隻是從越欣欣那裏聽說她是上吊死的。
    這也是他的性格使然，他不是那種喜歡八卦，或者挖掘隱私的人。
    “後來呢？”
    曲小幽變得神情黯然，眼中是散不去的濃重陰霾。
    生父死後，母親再嫁，繼父是個汽車修理工，身上永遠有汽油味，酒精味和香煙味，衣服永遠都有黑色機油汙漬。
    曲小幽畏懼他，母親同樣如此，膽小的母親經常挨打，卻從不敢提離婚，在曲小幽挨打的時候，也從不敢說一個字。
    “我恨那個男的！但我更恨我媽！”
    曲小幽的眼中是烈烈怒火。
    “我就不明白，她為什麽要找那樣一個男人！”
    陳默唯有歎氣。
    婚姻也許意味著很多東西，對有些人來說是愛、廝守、相互依靠，對有些人來說是根據整個社會的生物鍾，按部就班地去做一件人人都做的事，而對有些人來說是交換，尤其是那些處於底層的女子。
    她們需要通過交換，獲得更低的生活成本，更多的撫育後代的資源，或者讓自己活得更好一點的條件。
    但這些話不能對曲小幽說，太殘酷。
    “你是因為忍受不了經常挨打，所以才……”
    曲小幽搖頭，雙眉緊緊皺在一起，眼中有兩顆極大的淚珠翻滾。
    如果隻是挨打，她絕對不至於自殺！
    在那種豆蔻年華，對未來充滿期望和憧憬的年紀，用上吊這種慘烈的方式結束生命，這也是陳默無法理解的。
    “那麽是因為……”
    曲小幽瘦小單薄的身體發起抖來，緊緊咬著嘴唇，眼中的淚珠忽一下滾落，啪一聲重重砸在地上。
    陳默的心提起來，他大概猜到是為什麽了。
    一個酗酒和毆打老婆的男人，麵對一個花樣的繼女，還會發生什麽呢？
    他真想抽自己一巴掌，幹嘛要問那些該死的問題！
    站起身想要安慰曲小幽，可又有些尷尬。
    有些事是永遠不能觸碰的，就像大火燃盡後的餘燼，看起來隻是一個灰堆，其實底下深深埋藏通紅的火星，一扒開來就燙傷手指。
    曲小幽卻猛地抱住他的腰，大顆大顆的淚珠滾到他的胸口。
    “我恨那個男的！他是個王八蛋！”曲小幽嚎啕大哭！
    從踏入墨竹書院到今天，人前她永遠都是一副乖巧靦腆的樣子，從沒有像現在這樣。
    陳默心頭沉重無比，現在他最想抽的，是那個汽車修理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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