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幽因為激憤而胸口劇烈起伏，臉色微微漲紅，似乎又回到過去那般楚楚可憐的樣子。越欣欣看了她半晌，目光裏漸漸有了柔軟和憐憫。
    “小幽，出身和童年不是你能選擇的，小時候遭受的一切不是你的錯，但一直把沉重的負擔背在身上，放不下過去，會讓你無法解脫。過去是一個泥潭，別叫它糾纏住你。如果能跳出來，你會知道輕鬆上路的感覺有多美妙！”
    曲小幽果斷搖頭，眼底浮現一抹狠厲之色。
    “也許再過些年，等我那個媽死了以後，我會嚐試忘記過去。但現在她還活著呢！我會好好地看著她活，帶著對厲鬼糾纏的恐懼而活著，你不知道那才叫痛快！”
    說到後來，她大概回憶起某些令人愉快的場景，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個冷冷的笑。
    越欣欣的一顆心卻不由自主地往下沉，麵對曲小幽，她感到絕望和無力，因為曲小幽溫順的外表下，藏著一顆完全不受控的心。
    “好吧，你的過去和將來，都由你自己選擇，我已經盡到了作為一個朋友的所有義務。”
    她看了看地上的屍體，歎口氣：“隻是希望以後你能善待每一條生命，尤其是比你弱小的普通人！”
    曲小幽冷峻地望著她：“強者的世界，就是弱肉強食，這是叢林法則你不懂嗎？”
    “沒有對弱者的憐憫，那不是真正的強者，而隻是豪強而已！”
    越欣欣伸手往地上一揮，指尖發出一道淩厲劍光，地麵裂開一道寬五寸，長二十米的溝壑！
    她看著曲小幽，目光平靜而決絕。
    “你我今日斷交於此。還望你時刻記得你隻是潛伏，而不是同流合汙，千萬不要被同化而忘記自己是誰。”
    曲小幽站在原地，一時有些愣神。
    斷交？她忍不住笑出聲來，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普通人？
    “越欣欣你是不是瘋了？”
    看到對方毫無波瀾的目光，曲小幽的眼中漸漸映出怒火。
    “你搶走陳默，我跟你斷交了嗎？你在陳默麵前拆穿一心堇蘭，我跟你斷交了嗎？你說過我是你在陰界的第一個朋友，你居然跟我斷交！”
    越欣欣感到莫名其妙。
    我搶走陳默？這從何說起？陳默並不是你的人！
    一心堇蘭的事，你還好意思提？
    人與人之間的立場角度不同，看待問題的偏差居然這麽大的嗎？
    本想嘲諷一番，但曲小幽的最後一句話讓她沉默。
    陰界的第一個朋友，這話著實不錯，可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這種感覺也不是今天才頭一次有。
    在人生旅途中，有些人注定隻能陪你走其中一段，而走不到最後，因為要去的方向不同。
    越欣欣歎息一聲，什麽都沒說。
    曲小幽胸口劇烈起伏，眼中泛起淚花，又硬生生咬牙逼了回去。
    “好！你等著，我會讓你後悔！”
    越欣欣沒理她，扛起錢於昆頭也不回地離開。
    回大唐前去了一趟奶茶店，徐向陽傳來好消息，他們做通了十三的思想工作，把他也發展為特情人員，這樣一來，阿四身邊就插了一枚可靠的釘子。
    錢於昆低頭啜飲奶茶，瞟一眼肩頭的傷口。
    令人驚訝的是，它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雖然疼痛依舊，但幾乎不影響行動，就連抬起胳膊這樣的大幅度動作都能做到！
    他有時候感到迷茫，越欣欣這種人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什麽樣的人才能成為她這樣？
    “你對建築工人做的事，就是那個。”
    他伸出手在自己眉心一點。“事情結束之後，會對我做嗎？”
    越欣欣一愣，不明白他怎麽突然問這個。
    “你怎麽想？”
    錢於昆低頭想了想。“我不太願意。”
    “為什麽？”
    錢於昆在肚子裏搜刮半天，找不到合適的話，其實他也搞不清楚，但的確是不願意被消除記憶。
    見識過那個迥異的世界之後，哪怕不能成為其中一員，但總歸有了一個彩色的夢想，就算回到平庸的世界，好歹也可以偶爾回憶，幻想自己還在夢中，所以更不能忍受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越欣欣點頭表示理解。“徐向陽也是。”
    錢於昆自嘲地笑笑。
    “他跟我不同，他身上是有血性的，我其實很佩服他，所以才能答應他來大唐。當然還因為……畢竟我欠著他錢。”
    越欣欣爽朗地笑了，拍拍他肩膀。
    “他不會記掛那些錢的，你信不信？”
    “那是他的事。我總是要還。”
    “立了功會有特別嘉獎，那錢夠你還了。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先回大唐吧！”
    聽聞越欣欣要走，錢於昆一下子有點不適應。
    “去幹什麽？”
    “搬外援。”
    越欣欣走到路邊打了一輛出租車，一路開到景區。
    “這麽晚了，到這裏看夜景啊？人比較少，姑娘你一個人出門要小心。”出租司機比較健談。
    越欣欣笑笑。“是啊，聽說有個墨竹書院，挺有名氣的，白天來不及了，不知道晚上還開不開門。”
    “前不久拆啦！你別去了。”
    越欣欣一怔，拆了？
    “千真萬確，拆得還快！現在就一塊空地。”
    出租車停下，司機朝著一片長出短短青草茬的荒地一指。“就這兒了。”
    越欣欣下車，踩在青草地上，果真一點都不剩了呢！連一片碎磚，一塊碎瓦都沒留下。
    司機把頭探出車窗。
    “走不走？不走可打不到車回去啊！”
    越欣欣朝青草深處走去。
    “謝謝啊師傅，我一會兒自己散步回去。”
    司機發動車輛離開，一邊掉頭一邊嘟囔。
    “五六十塊錢車程呢，散步！”
    越欣欣往草地深處走了二十來步，估摸著走到門外石獅的位置，伸出手，在空氣中輕輕觸摸，仿佛那裏真的有二頭大獅子。
    手指間沁出幽幽青光，在夜幕下如煙如霧，如絲如縷。
    青煙逐漸凝聚成一個個細小的文字，懸浮於空，隨著夜風輕輕搖擺。
    “三個人叫眾，三個日叫晶，三個牛叫犇，三個鬼叫什麽？”
    越欣欣輕輕念出這幾行文字，噗嗤一聲笑出來。
    “當然是叫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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