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應該在意嗎？”

    沙漠女巫兩臂的大鉗子無意識地開合，裸露出來的局促模樣，引來夜寒君淡淡的笑容。

    “對於別人來說，這也許是無法容忍的缺陷，百般嫌棄都不為過。”

    “但我不一樣，我看中你未來的價值，眼下再怎麽苟且，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積累，無所畏懼。”

    捂著幹癟的肚子，夜寒君爬起身來，徑直走向廚房。

    一邊打開冰鮮儲藏櫃，一邊喃喃叮囑道：

    “別想太多，沒必要內耗。”

    “好好記住穀底的自己，等到破盡千帆、決勝歸來，你隻會驚歎過去，然後泯然一笑，繼續奮發向前。”

    “是……”沙漠女巫微微躬身，目露思索。

    太哲學的思維方式，她還無法理解。

    但這不妨礙她信任夜寒君，將囑托銘記於心，日日夜夜揣摩，想來終有一天會領悟其中的深意。

    “叮——”

    熱煮一分鍾，濃稠的盾甲龜湯噴香出爐，逸散的香氣飄滿廚房。

    夜寒君食指大動，不顧燙嘴，滋溜吸了一口，狼吞虎咽一頓扒拉。

    香！

    太香了！

    還有什麽比饑腸轆轆的狀態下，喝到熱氣騰騰的鮮美肉湯，更令人神魂傾倒的呢？！

    “隔——”

    幹掉所有的龜肉，喝完所有的湯汁，夜寒君打了一個飽嗝，四肢終於有了一絲暖意。

    至此，這隻暴躁作為核心個性的盾甲龜，餘留在世間的最後證據，僅僅是充當護心鏡的龜殼。

    “嘖，今天是吃飽了，明天的營養餐又沒著落了。”

    “這種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倒也新鮮。”

    回味著嘴裏的味道，夜寒君收拾餐具，一股腦丟進清洗機。

    “你應該也餓了吧？先忍忍，晚點給你弄吃的。”

    “我還好，不是很餓。”花燭眨巴著蛇瞳，乖巧回答。

    “嗯……我記得沙漠女巫一族，胃口比較小，一次吃飽，兩三天都不用吃飯……”

    “你們雖然雜食，但對於食物比較挑剔，一般隻吃新鮮的瓜果蔬菜，或者新鮮的蟲肉、獸肉、禽肉……不吃水產品，不吃佐料，不吃精加工……飲食結構上追求極簡。”

    “印象裏我的族人，好像是這樣的。”

    花燭歪過頭，不太確定。

    “不過我一歲不到就離開了族群，作為流浪女巫，活下去是我優先考慮的事情。”

    “所以其實……我什麽都吃。”

    “哪怕是腐爛了很多天的臭肉，隻要能給我提供有效的熱量，我都會硬著頭皮吃下去。”

    “可以理解。”

    夜寒君沒有萌生心疼的想法。

    在他看來，這是再尋常不過的求生本能，頂多以上位者的視角報以小小的同情，但不會有過多的憐憫。

    “救助中心都給你投喂什麽？”

    “還算不錯的植物根莖，然後是各種蛙肉、蟲肉。”

    “唔，那我估計，伱要先將就將就。”

    夜寒君撓了撓下巴，如實告知道：

    “我現在有點拮據，一窮二白的，無法給你提供高營養的夥食。”

    “短期內，我的優先級是給你準備儀式所需要的材料，這是一筆巨大的開銷，需要你和我一起努力。”

    “還沒來得及詢問大人，所謂的儀式，到底指的是什麽？”

    比起味蕾上的歡愉，以及更加健康、更加高效的成長方式，顯然背後的死神更值得重視。

    隻要一日不解決血脈的問題，花燭的生命就處於倒計時的狀態，活一天少一天。

    “先前和看守者的對話，我並沒有欺騙他。”

    夜寒君掀開窗簾，眺望外麵的天氣。

    隨後重新拉上，背負雙手，沉穩有力道：

    “灰暗閃光的原理我已經和你講述清楚，它是缺陷，但不完全是缺陷，隱藏著巨大的機會。”

    “可惜，這個契機不是所有人都能把握的，尤其是不同的物種、不同的位階……涉及到的問題千奇百怪。”

    “而我能夠知曉巫族，對應泥塑之胎的通用轉變方式，主要是同盟的巫族家大業大，漫長的歲月和無盡的資源下，硬生生砸出來的實驗結果……”

    “我能夠觀閱，因為一場特殊的機遇。”

    “從我的立場，我是不勞而獲者。”

    夜寒君目光悠悠，追憶著某段蔥隆歲月，頗為慨歎道：

    “但，這裏麵也有幾個問題。”

    “世界上肯定存在濁骨之靈，通過修複血脈裏缺少的部分，重新回歸熒色閃光，乃至璀璨閃光、究極閃光，這兩個更加神秘、更加崇高的命格。”

    “但同盟巫族研究出來的辦法，屬於另辟蹊徑，核心的理念是‘疏導’和‘重組’。”

    “第一階段破壞巫之脈輪，調整機體平衡的同時，死亡倒計時正式開始。”

    “這其實已經意味著，在不久的將來，一旦你完成儀式，你注定會失去閃光眷靈的標簽，從此再無關聯。”

    花燭抿了抿唇，輕聲細語道：

    “儀式過後，我就能變回純血的沙漠女巫嗎？”

    “如果是這樣，閃光不閃光，其實也無所謂了吧……”

    “變回沙漠女巫？”

    夜寒君輕笑，聳肩道：

    “辛辛苦苦折騰半天，要是隻能變回原始血脈，那怎麽行。”

    “這個研究成果，最精彩的部分，就是‘血脈變異’！”

    話鋒停頓，夜寒君向往道：

    “你的屬性是「沙」，屬於土元素的衍生產物。”

    “那麽儀式裏最重要的主材料，必須是一塊土屬性的結晶狀魔石，在可吸收的範疇內，品質越高越好。”

    “魔石？”花燭微微瞪眼，露出驚詫。

    她對於人類社會了解的還不夠多，但魔石這種東西，屬於眾所周知的高檔貨，是個修士都能耳熟能詳。

    “可以預料，價值高昂的魔石，算是儀式裏最珍貴的物件，搞到手的難度不小。”

    夜寒君蹙著眉頭自語，“其他的，還需要七種同位元素的眷靈血液，不能有雜質，純度越高越好。”

    “以你作為參照點，那就是七種泥塑之胎級別的土屬性眷靈血液。”

    “每種需要一升的量，品種不能重複，也不能從同一品種不同個體收集。”

    “所以，小體積眷靈首先排除，把它們抽幹，血液含量也達不到儀式的要求。”

    “這個似乎……比較容易得手？”

    仿佛打開新世界的大門，花燭睫毛輕顫，聆聽得十分入神，輕聲回應道。

    “對，”夜寒君肯定，“但還有一個主材料，稍微麻煩一點。”

    “這個儀式裏，不可或缺的關鍵之物，包含「上位眷靈的完整心髒」。”

    “我對它的要求，不僅僅是霞照之胎那麽簡單，非常看重它的種族血統以及核心屬性。”

    似是看到花燭對於未知的憧憬，夜寒君肅穆道：

    “綜合而言，儀式涉及神秘的元素融合領域。”

    “它的理念是，將另一種異位元素融入灰暗閃光巫族的體內，使其成為血脈的一部分，以此觸發新的變異。”

    “我所提及的風險主要出自這裏，畢竟變異也是有強有弱、有好有壞的，不同的元素與你結合會有不同的效果，實驗者無法掌控蛻變後的形態，屬於被動性質的接受。”

    “萬一你運氣差一點，變異出來的血脈還不如沙漠女巫的原始血脈，那會顯得非常吃虧。”

    花燭恍然，斟酌了一小會，整理思路提出疑惑道：

    “那會不會，最後改變到其他物種上，徹底脫離巫族這個體係？”

    “這倒不會。”夜寒君搖頭，“改變巫之印章，這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儀式做不到這個程度。”

    “它會有一個框架，不管怎麽變，依然歸屬巫族，這一點不用擔心。”

    “那就好……”

    花燭有點難以想象，自己從一個高智慧的類人眷靈，變成匍匐於地的走獸。

    萬一還是呆頭呆腦的蠻獸，腦子先天就很笨的那種，那不就是喪失自我嗎？

    還好、還好。

    聽大人描述，隻要收集到材料，儀式的成功率似乎很高。

    最大的不確定性，其實是運氣，畢竟變異屬於玄學的一部分。

    花燭鬆了口氣，提前期待起來。

    “沙，變種土，和炎熱、極寒、幹燥、大地……多種性質有著緊密鏈接。”

    夜寒君低頭思考，將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訴花燭：

    “我不會考慮水元素的上位眷靈心髒。”

    “沙裏麵畢竟有火的一部分，水火中和，有較大的可能性回歸到純粹的土，介時會發生什麽情況，難以估量。”

    “不過，冰可以納入備選。”

    “白天的沙漠因太陽熾熱，失去太陽，熱量散發，又會變得極其寒冷。”

    “如果能利用這一點，弱化火，強化冰，將你的屬性往另一個極端的狀況變異，技能的效果、威力，應該會有很大的差異性。”

    花燭輕輕點頭，遐想隨心所欲操控冰屬性沙子的畫麵，一陣神往。

    “按照這個思路，火元素的上位心髒，豈不是更加適合我？”

    “聰明。”夜寒君誇獎，“冰需要壓製火，必然有損耗。”

    “但如果直接是火，火上加火，敵人剛剛觸碰你的沙子就被燙傷，如此棘手的混合屬性，想想都令人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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