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獄——終於迎來平靜。
    夜雪曼屍骨無存，唯獨爆掉的儲物戒指，掉落不少好東西。
    夜虎、夜敏、夜晨暮，沒有討要或者贖回，灰溜溜就走了。
    望著他們的背影徹底消失，夜流螢朝著一旁吩咐道：
    “青嬸，麻煩你打掃戰場。”
    “好嘞，小姐放心吧。”
    青笙躬身，主動讓開位置。
    完銘也很識趣，知道兩位殿下分割許久，怎麽也得說上半天話，好好敘一番舊。
    “整點？”
    “整！”
    騎著血月天狼，來到一座大山的山巔。
    夜寒君輕車熟路，不斷從儲物戒指中，掏出龍香炭、乾壓爐、秘金案板之類的烹飪道具。
    夜流螢心有靈犀，不需要溝通交流，掏出各式各樣的獸肉，琳琅滿目擺了一桌。
    “虎頭蝦、八爪鴨、奇尾鹿、胖墩鵝……怎麽竟是些小吃？”
    夜寒君嘖嘖發聲，徑直掏出一個大冰塊。
    冰塊足足有五米高，裏麵卻隻封著兩塊巴掌大小的金紅色肉片。
    “嚐嚐，金蛟魚生魚片，取自兩頭天地之胎，據說鮮美到入口即化。”
    夜流螢眨了眨眼，也不動手。
    而是坐下來，等著夜寒君敲開冰塊，然後將生魚片擺到自己的盤子裏。
    “滋溜！”
    吸溜一下，魚片進了肚子。
    夜流螢抿了抿嘴唇，抓住一旁的茶湯，咕咚咕咚豪飲。
    “也沒什麽特別的，甚至有點膩歪。”
    喝完茶湯，夜流螢如此評價道。
    夜寒君輕哼一聲，坐下來，自顧自享受生魚片。
    小小一片肉，竟被他分成五片，一片一片咬進嘴裏。
    “你的嘴比我還刁，真難伺候。”
    “那沒辦法，我已經吃了幾年的山珍海味了，誰讓你剛從外頭回來，吃什麽都新鮮。”
    夜寒君訝異，仔細想了想，點點頭：“也有道理。”
    “呱呱！”
    賊頭賊腦的瓜瓜，偷摸著跑到夜流螢的頭上，悄咪咪打量她。
    夜流螢仰起頭，剛好對上小家夥的眼睛，俏臉上若有所思。
    “看來，伱的試煉之地還算不錯，還能找到這些稀有眷靈。”
    “你也不差啊，巨人族怎麽也是中高檔次的物種，能夠在試煉之地找到，也是不錯的機緣。”
    “不一樣。”
    夜流螢夾起一塊鹿肉，放到燒烤盤上，稀疏平常道：
    “無論是石巨人還是魔心菊，都是我回到家族以後契約的。”
    夜寒君的手突然停住。
    最後一片生魚片還沒有塞進嘴裏，徑直放回盤子。
    夜流螢並非主動覺醒者。
    沒有血契眷靈，甚至沒有正常的契約眷靈，怎麽可能通過試煉。
    剩下的可能性，隻有一個。
    “嗯。”
    夜流螢沒有任何悲傷的表情，也沒有任何其他的情緒，一如平常地說道：
    “試煉期間契約的第一頭眷靈，已經死了。”
    “這是入駐碎石獄後發生的事情，為此我承受了一段時間的反噬，繼而因為養傷，拖延了職權的成長。”
    “誰幹的？”
    夜寒君沒了笑意，隻道出冷冷的三個字。
    人和契約眷靈的關係何等密切，無需多言。
    以流螢的性子，現在的表情越是平淡，越是說明這份感情，已經成為心靈上一道無法彌補的裂痕。
    “已經死咯。”夜流螢吐了一口氣，咀嚼鹿肉，含糊不清道：“就在剛剛。”
    “夜雪曼？”
    夜寒君挑眉，深感意外。
    “同樣的套路。”夜流螢麵無表情道：“也是先找一兩人，先來和我切磋。”
    “起碼消耗我四五成甚至六七成後，再換一個人，繼續血戟。”
    “他們相當精明，不會找年齡比我大的，如夜雪曼這樣比我小一歲，實力差不多，還擁有血契眷靈的，向我發起血戟，三次裏，總有一兩次我無法拒絕。”
    “還真是不擇手段，不愧是我‘親愛’的族人們。”
    喃喃自語的夜寒君，泄露的些許殺意回歸體內。
    “無所謂。”
    夜流螢淡漠道：
    “她橫任她橫，待我一朝揚眉，哪裏會給她掙紮的機會。”
    “至於夜雪竹……倒是不容小覷的威脅。”
    “不過我提前調查過，她好像接了一個重要的任務，幾個月內能不能返回家族還是個問題。”
    “等她回來，我們應該也有新的準備，不至於成為砧板上的魚肉，任其隨意割宰。”
    “確實。”夜寒君輕輕頷首，“我們現在最差的，其實是時間。”
    “那些少王，倘若同級而戰，並不能給我施加太大的麻煩。”
    “但他們年長，動不動就是第5位階巔峰甚至第6位階，我們現在屬於雛鳥，貿然爭鬥沒有任何贏麵。”
    “有計劃嗎？”
    夜流螢吃完全部的鹿肉，又咕嘟咕嘟喝了幾口茶湯，打了一個飽嗝，清亮的眸光落在夜寒君的麵龐上。
    “我不是已經放出風聲，讓那些人獵龍大賽再來找我們麻煩嗎？”
    夜寒君笑了笑，“不出意外，我們至少有半年的發育時間。”
    “另外，我還有一枚空置的契約印痕，搭配一張魔窟的門票，怎麽也能找到心滿意足的惡魔才對。”
    “魔窟的門票？你有這麽多靈石？”這下輪到夜流螢意外了。
    “真金白銀去買，怎麽可能買得到。”
    夜寒君搖頭，“我以滿分通過試煉，這是試煉的隱藏獎勵。”
    “哦。”
    夜流螢點了點頭，忽然伸出右手，再一次平攤在他的麵前：
    “你說的禮物呢？拿來我看看。”
    “總不至於是試煉之地的土特產吧？堂堂‘少王殿下’，要是這麽小氣，那可真是摳搜到家了。”
    “哪的話。”夜寒君揚了揚拳頭，卻沒有真的敲在夜流螢的腦袋上：
    “我這份禮物，普天之下恐怕也隻有三份。”
    “嗯？”夜流螢收回手掌，唰的把臉扭過去，“不是獨一無二的，你也好意思給我？”
    夜寒君啞然失笑，定定注視著夜流螢的側顏，忽然不再說話。
    許久的靜謐之後，他緩緩吐氣，些許的期待溢於眉梢：
    “你……”
    “想不想成為少王？”
    “少王？”夜流螢把頭扭回來，上下打量著他，一臉狐疑：“你是不是喝多了？”
    “不對啊，你也就吃了點醉蝦，該不會有寄生蟲跑進腦子裏了吧？”
    說著，夜流螢湊過來，兩隻手摁住夜寒君的腦袋，好像想把腦袋撬開來看一看。
    “去去去，認真的。”
    夜寒君推開夜流螢的手，沒好氣道：
    “你現在的狀態如何？需不需要休息兩天？”
    “不用。”夜流螢搖頭，“打完我就吃過靈藥了，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石巨人的狀態也非常不錯，它其實很早之前就卡在命輪圓滿，我突破第5位階後，直接晉升滅度小成，如此才能讓夜雪曼沒有反應的機會。”
    “所以狀態最差的，其實是魔心菊？”
    夜寒君忖思道：“我看它都快枯掉了，這幾年你輪番參與血戟，恐怕它的功勞不可磨滅。”
    “嗯。”夜流螢抬起下巴，唇角微微勾勒笑容，“我會先幫它養足血氣，再去考慮晉升滅度之胎。”
    “也好。”夜寒君一揮衣袖，將桌上沒有吃完的食物，全部塞回儲物戒指：
    “擇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今日不如現在。”
    “第5位階，你就準備跟我混吧，我帶飛你，你養肥我——雙贏！”
    轟隆隆！！
    灰色的石門憑空出現，筆直矗立在夜寒君的身後。
    夜流螢的軀體微微僵住，仰望著這扇恢宏古老的巨門，心靈深處蕩起漣漪。
    “我覺醒了兩個職權，所有人都不看好我的未來，認為我沒有未來可言。”
    “我也不知道晉升第6位階、衝刺第7位階的時候，會有什麽樣的劫難等著我。”
    “但摸索至今，我這第二個職權，指不定比外人設想的神奇百倍，單純的強大，真的很難定義它的特殊性。”
    夜寒君雙指點在眉心，夾出一枚烙印滿月的灰色鑰匙。
    “第二道子，予！”
    沒有任何停頓，他將鑰匙插進夜流螢的眉心。
    夜流螢不曾移動腳步，也不曾設防，從一開始就是完全信任的狀態。
    可是，當她漆黑透亮的雙眸，忽然之間被灰色浸染的時候，她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月貌花容的臉頰上失去平靜。
    “不知道你的職權會如何升級……”
    “但不管怎麽升級，隻有裨益，沒有禍端……”
    夜寒君深深吸氣，將氣沉在肺腑中，沒有馬上吐出。
    如此，他的心緒稍稍平和，撲通撲通亂跳的心髒，稍稍回歸勻速的狀態。
    夜流螢——和禹如心不一樣！
    禹如心的，縱使能和冠位扯上聯係，並不代表她的未來能接近那個高度。
    夜流螢或許和冠位也有著天地般的距離，但她持有的是夜氏的傳承血脈——
    魔！暗！殺！
    夜氏的傳承血脈，主要圍繞“惡魔”、“黑暗”、“死亡”、“殺戮”這四個關鍵詞。
    夜氏的族人，覺醒的職權再怎麽千奇百怪，或多或少都能在這四個領域找到潛在的聯係。
    譬如夜雪曼的，其實就是殺戮職權的一種形式。
    夜東海的，則是圍繞“黑暗”覺醒的職權。
    夜幼星的，同樣是“黑暗”。
    這些形形色色的分支，九成九都不專屬於夜氏，外族之人、外界之人，自然也有覺醒的概率。
    但夜寒君的，卻是從下往上的專屬職權，夜氏獨有。
    它的起點是e級的，往上是d級的。
    雖然這兩個等級，大多數夜氏族人都沒有經曆過。
    不過再往上會有不同的分支，比如b級的前置職權，大概率是c級的。
    這條途徑就是“惡魔侍者”，亦是夜氏最正統、最重要、知名度最高的職權之一。
    當然，職權出現岔道，d級之後，晉升成c級……這也是正統，隻不過契約的條件擺脫了必須是惡魔這個限製。
    夜流螢本身持有的，就是c級的轉職版本。
    她有這樣的被動權能，同樣是黑暗的掌控者，能以不傷害契約眷靈的方式，同化契約眷靈，進行黑暗改造；
    也能汲取黑暗之力，治療自己和契約眷靈，同時對同級及以下的暗元素，形成超強的抗性，甚至免疫。
    而主動權能，能夠標記獵物，持續一段時間後將獵物轉化為暗屬性，將其同化，原本的殺傷技能對她來說變成了治療，不痛不癢，隨意拿捏。
    主動權能，更是強有力的續航技能。
    夜流螢就是憑借這個權能，治愈石巨人、衝關滅度之胎、滅殺夜雪曼，整套動作一氣嗬成。
    但這還不夠，大暗牧師——其實夠不到核心！
    在夜氏的體係裏，隻有初次覺醒便是b級，第4位階順利轉職晉升a級，這般卓越的高度，才能被評為“夜氏少王”，享受更高一層的特權。
    如果初次覺醒達到a級，第4位階順利晉升s級，那便是金字塔上的“先天皇儲”，榮獲“少皇”之稱，成為夜氏最高潛力的表率人物。
    “嗡嗡嗡……”
    深邃的灰色，無孔不入侵蝕著身體。
    夜流螢仿佛漂浮在星河中，抬眼望見一輪無邊無際的灰日，稱霸著整片星辰之海。
    灰日的旁邊，已有七輪月牙徐徐旋轉。
    另有一輪無缺的滿月，比其他的月牙更加靠近灰日。
    “咦？”
    夜流螢低下頭，不知何時，她已不是人型，也是無虧無損的灰色滿月。
    下一瞬，她化作一道光，瞬閃至灰日的旁邊，以狂暴的姿態旋轉起來。
    “道子的羈絆……”
    “生死門……死亡挑戰……”
    “隱秘之約……沒有首肯，不得隨意泄露權能的特殊性？”
    ……
    良久，夜流螢睜開眼。
    灰芒收斂於她的眉心，兩道漆黑的詭異符號，順著脖頸兩側不斷蔓延。
    “這是？”
    夜寒君愕然，猛地後退一步，讓出更多的空間。
    “哢——哢哢——嘩啦啦——”
    夜流螢的衣服，驟然撕開兩個破口。
    破口出現在肩胛骨附近，有一對雪花般潔淨無瑕、但顏色趨於純正黑色的翅膀，以緩慢而優雅的方式舒展開來。
    夜流螢抬起下巴，像是天鵝露出脖頸。
    隻是輕輕煽動，黑翅不僅掀起狂風，周身的光亮作鳥獸散。
    肉眼可見，黑暗侵蝕著一切、同化著一切。
    若非夜寒君同樣是這個領域的掌權者，這會兒他必然失聰失明，感知力陷入嚴重的混亂。
    “夜天使！”
    “居然是夜天使！！”
    夜寒君失去一貫的沉穩，忍不住縱聲高呼。
    自從確認的權能後，他就有心給夜流螢預留一個道子的名額。
    倘若返回家族，夜流螢已經晉升第5位階一段時日，那便耐心等待第三道子。
    若是第4位階的頂峰，或者剛剛第5位階，那便順理成章贈予第二道子。
    但夜寒君無法確認，會變成什麽！
    惡魔侍者的晉升方向較為單一化，但“黑暗侍者”這一塊，卻又有太多的分支。
    理論上，大暗牧師晉升第7位階，完全有可能轉職為a級的。
    當然強勢，可同樣是a級職權，同樣是黑暗領域，夜氏還有一個王牌職權，無論是威力還是知名度還是其他，都可位列巔峰。
    “唰——”
    黑暗倒卷，光亮重現。
    夜流螢低著頭，望著隨心舒展的黑色翅膀，一陣失神。
    “我們的家族，雖然輝煌不如曾經。”
    “但世世代代傳承下來的知識，遠遠超越那些近古宙後期乃至新生宙才崛起的強族。”
    夜流螢頓了頓，輕語道：
    “職權一旦達到c，想要晉升b，排除正常轉職，其他提前轉職的手段，無一不是千載難逢的機緣。”
    “b想要提前轉職a，更是天方夜譚。”
    “家族如此龐大，翻閱史書，觀盡前人，十二個紀元，族人以此改命者……寥寥無幾。”
    夜流螢無法平靜下來。
    初始c，中期b，若能存活至第7位階，方可晉升a。
    但a級職權，依然冠以“高等”。
    a級職權的上頭，還有“超等”！
    一級之差，萬古之愁。
    不知有多少人，覬覦、向往，繼而恐懼這個權級。
    現在，她真真正正站在a。
    豈不意味著，有朝一日成長到第6位階的頂峰，再次往上突破，她也能擁有s級這樣的殊榮？
    “這份禮物……如何？”
    夜寒君打了個響指，微笑而立：
    “雖然不是獨一無二的，在你之前，在你之後，各有一人享有。”
    “但從今天起，隻要你舒展這對，世人便會知道，夜流螢已是夜天使。”
    “你和我一樣，都是夜氏少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