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謝幕，原初龍魔一族必然掌握的種族技能。
    血脈略差、次序靠後的個體，技能對應的渾沌靈紋，勉強靠近極限。
    暴怒之王·麥爾圖，他掌握的，百分百達到999999紋的極限。
    輔以暴怒之炎，以及瀕死才能發動的特性。
    引爆時，毀天滅地，那是最平庸的說法。
    “轟隆隆隆——”
    火蓮山迎來空前未有的大地震。
    山峰在坍塌，像是風沙腐蝕的牆壁，一道微乎其微的風兒，就能讓它支離破碎。
    製高點分裂的岩塊化作滾石，由高至矮衝擊，誓要踏平沿途的一切障礙。
    而焦炭化的血肉碎片，與之並肩，似洪流般傾瀉而下。
    倘若從山腳的位置，遙遙仰觀。
    整個火蓮山就好像是一座沉睡的遠古火山，平日裏如龜般安靜蟄伏，蘇醒之時，發出獅虎般驚天動地的吼叫。
    “不可能！絕不可能！”
    “我族的王，坐擁暴怒一族最強的法則！”
    “自從他修煉到至聖圓滿的境界，放眼七王，無可置疑也能排在前列！”
    “即便是傲慢之王·宇文乃，真的就有自信，與我族的王一對一拚殺，最終能逃過最終謝幕，全身而退嗎？！”
    原初龍魔·麥爾飛、原初龍魔·麥爾軍，強掩著瞳仁中的駭然之光，奔赴一處，相繼匯合。
    他們並肩站在山腰的位置，凝望著最高處滾滾的黑煙，看著那一縷又一縷發光的火焰從天而降，龍牙外露，怒炎暴漲，竟一反常態的往上衝鋒。
    “殺！！”
    “不管是誰，既然吾族的王被逼到這個份上，不付出生命的代價，絕不姑息！”
    “王極大概率已經埋葬對方，但也有極小概率，對方僥幸苟活！”
    “徘徊於火蓮山各個位置的族魔們，咆哮吧，憤怒吧，用你們心頭最熾熱的暴怒之炎，將視線所見的異族全部撕成碎片！！”
    “吼！！”
    “吼吼吼！！！”
    至少有八頭原初龍魔，聽到後予以回應。
    其中離得最遠的一頭，恰好處於邊界線附近。
    他看到紮堆的魔物，聽著他們聒噪難聞的聲音，不禁火冒三丈。
    “死！”
    “吾族的王死了，吾等怒火難消！”
    “百日之內，凡是龍眼瞥見的異族生靈，無論歸屬，殺無赦！”
    “吾要用你們的死，祭奠吾族的不朽不敗！用你們的血，證明暴怒一族不可冒犯！！！”
    原初龍魔·麥爾力，炮彈式砸進獸群中，左揮一爪，削斷一獸之顱，右踹一腳，踢斷一獸之脊背。
    但這遠遠滿足不了他，動作越來越快，殺意越來越重，到最後完全喪失理智，演變為真正的瘋魔。
    ……
    “咳咳……真是狼狽啊……”
    被掩埋在石屑中的夜寒君，掙紮著爬出來，頭破血流，臉色慘白。
    相隔數十裏，隻是餘波的衝擊，竟然被動激活五次「閻王替命」。
    此時他還剩下最後一條命，若不好好珍惜，再次損耗，那就要危急本體了。
    “大蝌蚪，你沒事吧？”
    瓜瓜重新被召喚出來，瞧見夜寒君模樣淒慘，趕緊釋放「超愈合」幫他療傷。
    額頭、胸口、手臂、大腿、足底……皮膚表層的傷勢第一時間痊愈，連傷疤都沒有留下。
    但是身體內部，錯位的五髒六腑，還有動蕩的血氣，並沒有那麽容易修補。
    “自從登臨第9位階，還是第一次這麽極限……”
    夜寒君小小慨歎著。
    生死之間的緊迫感，最能體會生命的脆弱。
    聖人又怎樣？如果不是掌握閻王替命這樣的保命權能，能有幾人能在剛才的情況下安然無恙？
    “破抹布呢？它與大龍魔同歸於盡了？”瓜瓜歪著頭問道。
    “算是吧。”
    夜寒君仔細想了想，默最後激活「痛苦魔神之指」，並非沒有實際的意義。
    麥爾圖決意赴死，再無幸免的可能。
    可他的「最終謝幕」，若沒有默的技能與之對衝。
    別說幾十裏，就是逃至百裏，夜寒君還是有可能十命俱損，最後掙紮的機會也會拱手相讓。
    “這一戰，果然還是托大了。”
    “光有劍雷子不行，大夥必須變得更強，才能從容應對世間最頂級的封神遺脈……”
    夜寒君喃喃著，劇烈的喘息，逐漸平複。
    似有所感，他突然回頭，俯瞰身後的位置，麵色微變：
    “不好，動靜太大，其餘的原初龍魔都被驚動。”
    “瓜瓜，我們的狀態太殘，不能被他們找到。”
    “交給本瓜吧！”
    瓜瓜拍著胸脯答應道。
    噗通一聲，它變成一頭蜈蚣，纏住夜寒君的腿，拉著他直往地下鑽去。
    “大蝌蚪，自己抱住腦袋嗷！”
    “本瓜專心逃跑，動作肯定不溫柔的！”
    瓜瓜嘟囔著，旋即幾十對手腳並用，一個勁兒刨坑。
    啞然失笑的夜寒君，乖乖抱住腦袋，任其擺布。
    心底，他開始思考，接下來要如何破局。
    殺掉暴怒之王·麥爾圖，固然解決掉全場最大的威脅。
    但他付出不菲的代價，譬如說默陷入死亡狀態，需要長時間緩慢複活。
    劍雷子、木伊，基本也沒有巔峰時期的戰鬥力。
    當然，最麻煩的還是「血肉熔爐」「靈魂源泉」「閻王替命」。
    這幾個權能差不多都被消耗到極限，想要重新激活，需要抓捕新的獵物。
    “也不知道小太陽怎麽樣了……”
    “本瓜剛才驚鴻一瞥，整個山頭都被蕩平了，她們要是呆在山體的高處，怕也要遭到餘波的衝擊……”
    “應該不在山頭。”
    夜寒君搖頭，“一開始鎖定麥爾圖的位置，我也以為他把她們堵住了。”
    “但烈欣欣不在那裏，蔥爺、詩梨他們，也都不在。”
    “那就好！”瓜瓜長舒一口氣，繼續在大大的岩石堆裏挖呀挖呀挖。
    “原初龍魔的體型，普遍接近同位階的蠻獸。”
    “我們躲在地下，不失為上上策。”
    “另外，因為執掌暴怒法則，他們很難擁有健全的靈智。”
    “隨便一點刺激，原初龍魔就會變成瘋狗……”
    “他們現在大概在滿山的尋找我們，隻要我們不冒頭，等到他們偶然間恢複清醒的時候，一定會認為我們和暴怒之王同歸於盡了……”
    盤算著計劃，夜寒君和瓜瓜同時一愣。
    一人一瓜的感知中，同時出現有別於常態的生命波動。
    雖然和印象中有小許的出入，但那種熟悉的感覺，如何又能認錯？
    “呀！小烈聖！”
    “肯定是它，本瓜聞到了它的味道！”
    興奮起來的瓜瓜，挖洞挖得更加賣力。
    相隔一段距離的火屬性生命體，仿佛也察覺到他們的氣息，奮力地往這邊靠攏。
    “本瓜就說嘛！既然山上找不到小太陽，它們肯定躲到了山腹中！”
    “它們的團隊裏，也就小金烏不適應封閉的環境。”
    “小烈聖、小詩梨，那可都是刨坑的好手，挖洞的速度比本瓜還要快！”
    瓜瓜嚷嚷著，還沒有正式見麵，迫不及待歡呼起來。
    “嘭！”
    兩端的隧洞終於在同一個位置連接，一頭壓縮體型的火紅狐狸，灰頭土臉的，唯獨眸光十分耀眼。
    “小烈聖！好久不見！”
    瓜瓜變回本體，跳到火紅狐狸的腦袋上。
    它下意識想要在毛茸茸的絨毛裏滾上一圈，然而摸來摸去，記憶中毛發旺盛的優秀坐騎，渾身上下居然沒有半根毛發。
    “啊嘞？”
    瓜瓜懵了，定睛一瞧，還真是光禿禿的，比塗了脫毛膏還要徹底。
    “嗷唔……吼吼！”
    烈聖不太關心瓜瓜，它眼裏真正在意的永遠是夜寒君。
    時隔一百多年再次相見，它兩眼瞪得溜圓，滿臉呼之欲出的眷戀。
    “受苦了，但也變強了。”
    夜寒君摸了摸烈聖的下巴，馬上摸到好幾條扭曲的傷疤，忍不住慨歎。
    黑暗中他的視覺十分清晰，這個誕生於太陽深淵的變異生靈，終於進階到至聖小成。
    雖然在山腹中，沒能看到放大的本體。
    但外貌看似狼狽的烈聖，渾身流淌的高昂戰意，給人一種凝而不散的威勢，戰力上不容小覷。
    “嗚……”
    烈聖舔了舔夜寒君的手掌，隨即將目光落在它來時的方向。
    無需額外的言語，夜寒君跳上它的背脊，由它馱著衝刺。
    “轟隆隆……隆隆隆……”
    輕微的地動山搖，崎嶇的通道到了底部。
    幾團質地不一的火光，或強或弱，一並鑽進眼簾。
    “太陽神子，您終於回來了！”
    同樣晉升至聖小成的金天皮、金天蛋，撲騰著翅膀，踉蹌著跑過來。
    相比沉穩凶悍的烈聖，它們不太會掩飾情緒。
    一個激動到淚流滿麵，一個梗著脖子，淚水隨時有可能一瀉千裏：
    “一百六十年，差不多一百六十年！”
    “突然與您失聯，您要真的隕落，我們心底的希望之火就要熄滅了！”
    金天皮、金天蛋，一左一右包圍夜寒君。
    夜寒君好不容易安撫住它們，然後從稀稀落落的羽毛中鑽出來。
    迎麵而來的烈焰木守蔥，頭頂的蔥豎得筆直，幾乎頂到山洞的頂端。
    “弑神修羅，你跑哪去了啊……”
    “這些年，我們一頓好找啊……”
    烈焰木守蔥伸長著脖子，有氣無力呼喊道。
    話落，赤紅的蔥變得軟塌塌的，連帶著整個身體都軟綿綿的，一整個癱倒在地上，再無形象可言。
    “呼……呼……”
    烈焰木守蔥睡著了。
    它好似達到精神狀態的極限，突然鬆懈下來，疲倦如海浪般湧入肉體。
    夜寒君審視一番，確認隻是元素枯竭和體力不支，稍稍放心。
    然後，他的目光掠過金烏、烈焰木守蔥，落到最裏側的兩個角落。
    左邊的角落，烈欣欣盤坐在地上，本該刺眼的太陽之輪，幾乎沒有光亮散發。
    右邊的角落，一個握著拳頭正對著牆壁的人類，乍一看像是在麵壁思過。
    但他處於多重結界的保護下，滿身纏繞著玄奧無雙的權能波動，處處透著非同一般。
    “他就是‘勤奮’？”夜寒君問道。
    “嗯嗯。”
    兩隻金烏小雞啄米般點頭，忍不住倒起苦水：
    “我們找不到您後，漫無目的地遊蕩欲界的荒蕪山河。”
    “一開始我們隻想找到您，發現難度太大後，欣姐果斷帶著我們修煉，不想浪費時間。”
    “這個過程中，我們救扶人類勢力，用灰日之神與灰日神教的名號，暗中發展一批預備教眾。”
    “欣姐呢，她相信您無恙。”
    “想著您歸來的那一天，直接授予這些人特殊職權，肯定能省掉很多麻煩。”
    “再後來，我們意外碰到原初龍魔追殺勤奮。”
    “早先巴娜曾經說過，勤奮的手中掌握著「色欲之鞭」。”
    “這是色欲之國最重要的魔器，隻能由艾姬芙拉小姐掌握，如果被麥爾圖得到，我方的局勢極為不利。”
    “為此，欣姐帶著我們迎戰原初龍魔，拚著性命，擋住了嘍嘍的追殺。”
    說到這，金天皮苦笑一聲，一半敬畏，一半無奈道：
    “不得不說，有神性和沒有神性，當真是兩種聖獸。”
    “欣姐全力以赴，連至聖大成的原初龍魔都打不過。”
    “一頭至聖小成的龍魔自爆，就能讓她身受重傷。”
    “幾番遭遇，我們姑且了解原初龍魔一族的可怕之處。”
    “我們想執行溜之大吉的策略，可原初龍魔一族發動附庸的力量，處處圍剿，最終把我們逼進火蓮山。”
    “暴怒之王·麥爾圖更是親至，他的壓迫感，每每回憶，我和天蛋心底都慌慌的，連正麵迎戰的勇氣都拿不出來。”
    “是啊。”
    金天蛋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烈欣欣，又尊敬又傷心道：
    “欣姐為了保護我們，反反複複踩在死亡的邊界上。”
    “還好，我們有鑽地和躲藏的優勢，暴怒之王尋了半天，哪怕將山頭翻了一遍，也沒找到山腹中的我們。”
    “但這不是長久之計，我們之所以沒被發現，是因為不去吸收山體內的火元素，這樣暴怒之王就不會發現異常。”
    “一旦到了極限，被迫開始吸收的時候，我們就是現了形的鬼魂，真正的在劫難逃。”
    “……”
    夜寒君抿住嘴唇，一言不發。
    與麥爾圖一戰，險勝一籌的他，當然能體會這份恐懼施加的絕望心情。
    而烈欣欣的所作所為，更是讓他心生感動、心藏愧疚。
    在夥伴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居然在睡覺。
    即便是外界不可抗因素，這份犯了嚴重錯誤的複雜心境，還是讓他心神動搖。
    “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之前是烈欣欣保護你們，現在，交給我吧。”
    夜寒君摸了摸兩隻金烏的腦袋，認真承諾，後又問道：
    “詩梨呢，她去哪了？”
    “她去尋找食物了。”
    金天蛋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翅尖撓了撓脖子，不好意思道：
    “我們被困在這裏，又不能吸收火元素，老實說餓得兩眼發黑。”
    “詩梨是屍族的，常年不吃東西也沒關係，她能在地心深處找到一些小蟲子，幫助我們回複狀態……”
    “瓜瓜，派你去把她找回來。”
    夜寒君立即囑托道。
    “收到收到！保證完成任務！”
    小家夥敬了個禮，一溜煙跑得沒邊了。
    “太陽神子，剛才的動靜是……”
    金天皮顯然還不確認當前的情況，試探著詢問道。
    “我殺了暴怒之王，臨死前他自爆了，險些拖著我下地獄。”
    夜寒君搖了搖頭，冷靜分析道：
    “最強的敵人已經戮首，剩下的原初龍魔，我們隻要小心應對，不會構成生命威脅。”
    “等我稍微調整一下，我帶你們離開這裏。”
    “不愧是……太陽神子！！”
    如有晴天霹靂擊中靈魂的金天皮、金天蛋，吞吐半天，道出一句慨歎詞。
    它們的神色肉眼可見的輕鬆下來，再也沒有一開始繃得緊緊的，仿佛隨時都要犧牲的緊張感。
    “痛快呀，麥爾圖居然被斬，這個瘋子，活該！”
    金天蛋讓出半個身位，用翅膀指著牆角的人類，道：
    “神子，我們原本的希望，其實寄托在勤奮的身上。”
    “他距離觸發血脈的升華，隻有一步之遙。”
    “幾次遭遇戰，差不多補齊缺失的部分，勤奮隨時有可能蛻變成超品的SS級「勤奮學者」。”
    “難怪。”
    夜寒君還在奇怪，為何在山腹之中，勤奮被結界關了起來。
    原來他處於變強的關鍵節點，若能擁有SS級的職權，即便不敵暴怒之王，帶著烈欣欣她們逃跑也是有可能的。
    “大蝌蚪，本瓜回來啦！”
    閑聊片刻，一道白玉佛光飆射進夜寒君的懷裏，小拳拳直接錘在他的胸口。
    夜寒君咳了一聲，一手拎住瓜瓜的後脖頸，把它提起來，放置在肩膀上。
    等到小家夥老老實實站起軍姿，夜寒君方才抬頭，望向山洞的某個岔道。
    “呼……你總算是回來了。”
    “沒事就好，你要是死了，我們真的會很頭疼的。”
    屍龍女王·詩梨，維持縮小的形體，嘴巴一張，一頭半死不活的蜘蛛滾到地上。
    然後，她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背脊靠著牆壁，竟也昏昏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