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第二日，魔帥敲響戰鼓，魔兵鬼哭狼嗥。
    立足於冰湖中心點位置的宇文乃，一腳踏碎冰麵。
    旋即，亙古冰凍的湖泊，嗡嗡嗡震動起來。
    有一道數百米粗的魔氣之柱，筆直地衝上高空，宛若嫁接天與地的橋梁。
    晦暗的魔光，吞噬僅有的陽光，四周變得伸手不見五指，昏昏沉沉，如墜深淵。
    “開始了？”
    千裏之外，苦疾、巴娜、夜流螢三人並肩而立。
    他們麵露嚴肅，冷靜交談。
    暗無天日的異象，還在往遠處蔓延。
    這很可能是波及整個欲界的超級異象，生存在偏僻區域的人類，怕是要驚慌失措許久。
    “巴娜，都安排好了嗎？”
    “七罪儀式之後，七罪魔族的實力很可能迎來爆發式的提升。”
    “到那時，七美德和灰日神教都要暫避鋒芒，切不可盲目拚鬥。”
    苦疾認真叮嚀著，巴娜頷首應道：
    “放心吧，夜殿下說過，若是欲界的局勢失控，他會帶我們離開欲界，重新為我們找尋棲息之地。”
    “當然，這是最壞的結果。”
    “樂觀一點，夜殿下與芙拉小姐，若能在儀式中獲得最大的收益，抗衡六王，取得足夠的話語權。”
    “欲界苦苦煎熬的同胞們，馬上就能迎來解放的一天。”
    “但願如此。”
    苦疾輕歎，目光中藏匿著希冀之色。
    少頃，他想起一事，立即將一人拉至身前。
    “巴娜，這是陸鉛。”
    “節製的源已經降臨在他的身上。”
    “數百年以後，隻要不夭折，他就能晉升聖人之位，由此增添七美德陣營的核心戰力。”
    “你們好……”
    被拉過來的男子，年紀輕輕，氣質樸素。
    他身著一套幹淨的道袍，像是剛剛從深山老林裏出來。
    望向幾人的眼神，清澈而又純淨，不帶有額外的偏見。
    巴娜、夜流螢，頷首回應。
    還未發話，魔氣震蕩的源頭，忽然騰起更加驚人的威壓。
    眾人眼角一跳，注意力瞬時跟著轉移。
    ……
    “嗒！”
    夜寒君、瓜瓜、劍雷子組合而成的「雷霆騎士」，跟隨艾姬芙拉與木伊旱魃，擺出防禦的架勢。
    七罪魔神的陵墓被打開了，一個照麵，殘留的神性波動衝至外界。
    艾姬芙拉身為七罪法則的繼承者，隻覺得親近友好，靈性上沒有危機感。
    夜寒君、瓜瓜、木伊，仿若陷入泥沼之中，有一種寸步難行的艱難。
    “至聖以下，不得進入！”
    “魔王級部眾，可隨本王進軍，一同瞻仰始祖的遺念遺容！”
    嫉妒之王·夷東寺，大聲呼喝，引導魔軍排兵布陣。
    貪婪之王·莊淩春效仿，七王之中，就屬她和夷東寺的隊伍規模最大，折騰起來最是費勁。
    “媽媽！寶寶準備好了！”
    “媽媽！墳墓裏有沒有好吃的？我想吃遠古時期的肉肉！”
    桃鐵澤的小崽子們，吵吵鬧鬧，興奮不已。
    然而桃鐵澤注定不是合格的家長，她不喜歡搭理孩子們，陰冷的觸角始終朝向冰湖的下層，咕嚕嚕叫喚的肚子，顯然餓得不輕。
    “吼！兄弟們，隨本王衝鋒！”
    “我暴怒一族曆經厄難，族運大幅衰減！”
    “但是沒關係，七罪儀式之後，暴怒之火將會重燃，欲界之中，龍魔一族依舊不朽！”
    暴怒之王·麥爾巡，聲如雷霆，振奮鼓舞。
    緊緊追隨他的原初龍魔們，不是太老，就是太年輕，歪瓜裂棗，連第二個至聖大成都沒有。
    可他們情緒之激動，迅速達到生平的頂峰。
    “哎？傲慢之王來了嗎？終於要踏入陵墓了？”
    “好耶，早點完事，早點收工！”
    “這趟行程之後，輪崗值班的是庫庫帥，我可以躺平咯，真好！”
    庫庫妲的呼嚕聲驟然一收。
    她晃晃悠悠爬起來，揉掉眼屎，難得的認真一回。
    “進！”
    宇文乃隨手握住一柄金色的長劍，一整個插進腳底的深淵。
    霎時，空間波紋抖動起來，一股超強的吸力，猶如巨鯨張口，全力以赴吞噬上層的生靈。
    “唰唰唰！！”
    夜寒君、瓜瓜、木伊、艾姬芙拉、艾姬摩戈……強烈的失重感縈繞靈魂。
    這個過程頗為漫長，度秒如年，百般煎熬。
    終於，當腳掌再一次踩實地麵，懸起的心髒回落原位。
    夜寒君蹙起眉頭，黑暗中他的視野極其清晰。
    這是一處通道，以蠻力開采。
    上麵既沒有齧齒生物啃咬的痕跡，也沒有黏液型蟲族活動的跡象。
    所能感受到的，幹燥、溫暖，以及……堅不可摧的厚重！
    “嘭！”
    木伊以手掌抵住壁穴的一端，若有所思道：
    “隻是普通的岩石，隻因長期承受神性的錘煉，其價值可與神金媲美……”
    “芙拉，你們要小心，傲慢之王所言非虛。”
    “七罪的陵墓，隻適合祂的後裔，如我這般的異族，難有施展拳腳的機會。”
    “知道了。”
    夜寒君點頭，思索道：
    “明明一起傳送，踏入陵墓，隻剩下色欲一脈。”
    “身後是牆壁，沒有退路，留給我們的隻有前進這一個選擇。”
    “不知道前方會有什麽在等待我們，按照原先的計劃，假設遇到不可抗衡的危險，一定要向我靠攏。”
    “大蝌蚪，試過了嗎？深紅之戒能在這裏激活嗎？”瓜瓜變作的盔甲好奇問道。
    “有魔神的氣息幹擾，沒有外界穩定。
    “不過多嚐試幾次，一定能激活。”
    夜寒君予以肯定的答複。
    “那就好，有這張底牌在，我們立於不敗之地！”
    膽大包天的瓜瓜，馬上在腦袋裏琢磨著，接下來的冒險行程。
    “嗤！”
    倏地，一道紫光照亮前方的道路。
    艾姬芙拉和艾姬摩戈的眉心上，源自七罪魔神的血脈印記同時亮了起來。
    甚至，色欲之鞭也綻放燦爛的光束，與環境內的一切交相呼應。
    “魔器在催促我們前進……”
    艾姬芙拉歪過頭來，低聲提醒道。
    “走吧。”
    夜寒君沒覺得哪裏不對勁，保持防禦陣型的同時，向著前方不斷推進。
    而就在他們開始邁步的時候，後方仿佛有恐怖的惡獸撲出。
    凡是他們走過的道路，馬上會被吞進無盡的黑暗中，留給他們的永遠是一堵無法逾越的牆壁。
    “吼！終於走到頭了！”
    “傲慢之王，接下來要怎麽做，這個巨大的祭壇，到底要如何激活？”
    耳畔，隱隱傳來暴怒之王的大嗓門。
    夜寒君加速，由步行切換奔跑，然後朝著紫光最刺眼的地方一躍而過。
    “嘩～”
    一成不變的景象悄然翻轉，呈現眼簾中的新新世界，無比寬闊，無比氣派。
    中央處，一個直徑超過萬米的超巨型祭壇，遍布複雜的陣紋和鮮血的回路。
    外圈連接的位置，金、綠、紅、灰、藍、青、紫，七色對應的通道，宛若七條粗闊的血管，是整個陣法重中之重的能源傳輸管道。
    此時，傲慢之王、暴怒之王、嫉妒之王、貪婪之王、暴食之王，均已經抵達。
    就連立誌擺爛的庫庫妲，她也站在通道的盡頭，一臉驚奇的打量著祭壇。
    夜寒君這邊——最後一個抵達。
    但這並非是他們的腳程慢，這個地方似乎有特定的規則，色欲在七罪裏排在第七，屬於末位，若是先一步抵達，大致會影響某種無形的平衡。
    “很好，芙拉也到了，七脈聚集，前置條件全部滿足。”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很簡單，這裏的碑石上明確寫著，七罪魔裔站在陣法的中間，七件魔器插在對應的位置，儀式就能啟動。”
    宇文乃身先士卒，越過眾魔，第一個踏入陣法籠罩的區域。
    於是，巨型陣法最裏圈的金色環狀圖案，瞬間點亮。
    見他如此大膽，也沒有觸發任何的危險。
    夷東寺緊隨其後，踏入之時，點亮一道綠環。
    第三批次進入的，不再是一魔。
    暴怒一族傾巢而出，所有的幸存者都來參與儀式，一共有八頭原初龍魔，龍行虎步衝進陣法。
    而他們對應的顏色，是赤紅色，第三道光環璀璨如明珠。
    “搞快點搞快點~~”
    庫庫妲扛著枕頭，點亮灰色光環。
    “狂歡即將開始，我們能看到始祖殘留的影像嗎？有可能喚醒始祖殘留的意識嗎？”
    莊淩春、莊川夏，領著十三頭原初掌魔，緩緩走進陣法。
    等到藍色光環點亮，暴食之王·桃鐵澤，青光一閃，已然站在專屬的位置上。
    “媽媽，好期待！”
    “始祖的能量，一定很香！”
    躲在嘴巴裏的原初吞魔幼崽，渴望之色溢於言表。
    “啪嗒！”
    艾姬芙拉、艾姬摩戈，一前一後走進陣法。
    她們點亮最後一道紫色的光環，至此，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色欲——七脈匯聚一堂！
    “獻上魔器！接受始祖的洗禮！”
    波瀾不驚的宇文乃，舉起一枚金色的印章，狠狠拍在一個凹陷的坑洞中。
    夷東寺、麥爾巡、庫庫妲、莊淩春、桃鐵澤、艾姬芙拉，鎖定不同形狀的坑洞，依次插入。
    “轟！！”
    時隔近二十萬年，遠古宙就存在的古老陣法，終於從永恒的沉睡中蘇醒。
    瞬時，地動山搖，牆崩石裂。
    陣法之外的夜寒君，眉心突然一刺，靈性開始示警。
    “不對，有問題！”
    “按照巴娜的說法，他們的前輩們付出慘痛的代價才取走魔器，送回的過程，怎會如此輕巧？”
    “大蝌蚪，難道這是陷阱？”
    瓜瓜緊張起來，暗中商量道：
    “本瓜暫時還沒有感受到威脅……”
    “不過，大蝌蚪的超靈性很少出錯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鏘！！”
    劍雷子猛地插在地上，構建十層雷電屏障，強行護住夜寒君和瓜瓜。
    一旁的木伊，看似如履平地，實則掐著屍指，隨時能夠切換魂幽的形態。
    “這股驚悚的氣息……是魔神！魔神的殘念蘇醒了？！”
    同樣呆在陣法外頭的異族魔王們，一個個痙攣顫抖，或是趴下，或是跪倒。
    隻見陣法中部，當七件魔器全部回歸原處的時候，七道迥異的魔光交織盤旋，異常凶猛地覆蓋整個陣法。
    朦朦朧朧，有一道扭曲的魔影，好似站立在遠古山巒的頂峰。
    祂隻身一魔，平靜地俯瞰蒼生。
    無論是生靈塗炭，還是興國安邦，祂的瞳仁中都沒有任何動搖之色。
    “欲界，終究是彈丸之地。”
    “本座七罪魔神，縱使在這裏稱王稱霸，想要笑傲諸天，依舊有遙遠的路程。”
    “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變得更強？”
    “難道一定要和人類合作嗎？締結契約，接受權能的灌溉，這般失去自由，真的是能夠承受的代價嗎？”
    魔影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魔掌，麵有一瞬的茫然。
    和尋常生靈不同，祂的手掌不是五指，而是七指。
    尖銳的指甲，分別對應金、綠、紅、灰、藍、青、紫七種顏色，每一種都有不同的韻味。
    “證道已有一個紀元，鏖戰過的封神之胎，共有六尊。”
    “雖六戰全勝，但其五逃之，無法殺死，隻能算作平局。”
    “唯一殺死的，賦予我嚴重的反傷。”
    “果然，同列世界的極巔，再去角逐最強，需要另辟蹊徑。”
    魔影似乎在山巒之巔，矗立許久許久。
    待四周空蕩，時間也為之枯寂的時候，祂重新抬起頭，喃喃之聲再次響起：
    “有了，本座七道合一，七種極端法則互相纏繞，由此達成平衡。”
    “若是分化七道，形成七種不同的血脈，有沒有可能變得更強？”
    思緒至此，魔影馬上行動起來。
    他遊蕩欲界，找來七個至聖級別的雌性惡魔，與之交歡，助其誕子。
    但意外的是，魔子還沒有真正誕生，變故出現。
    有一個朦朧的人影，還有一個龐大的獸影，與之對峙，最後爆發驚天動地的戰鬥。
    “那個身影……難道是慈悲老祖？”
    “不會有錯的，史書中的確是這樣記載的，始祖意外發現蟄伏在欲界的人族冠位，與之大戰，整個欲界都被打穿……”
    眾目睽睽之下，糾纏的三道身影分離開來。
    七罪魔神佝僂著背脊，似在說著什麽。
    然而，慈悲老祖轟然倒下，還有祂契約的封神之胎，也都如碎片般飛濺出去，餘光觸及的空間內，根本沒有祂存在過的痕跡。
    “好弱的冠位，竟被本座斬殺……”
    “好端端的，為何來我統治的地盤，不惜與我以命相搏？”
    “本座雖是獄之封神，統禦一界，無量的殺劫難以豁免。”
    “可諸天萬界都是這樣的，有哪一個至強之族能夠獨善其身？若不踩著他族的屍骨，如何登臨至尊寶座？”
    帶著些許的困惑，七罪魔神回到自己的魔宮。
    至此，舊日的影像突然晃動起來，似有神秘的力量幹擾，畫麵越來越渾濁，以至於根本看不清曾經發生的事情。
    等到恢複正常的時候，七罪魔神竟然已經病倒在床榻上，奄奄一息，命不久矣。
    “轟！！”
    七罪魔神隕落了。
    這一日，蒼穹失色，山河錯位。
    一共有七個身影，跪倒在七罪的屍骸前，任由七種顏色的力量灌入身體。
    那是極其煎熬的過程，七個或婀娜或雄健的雌性惡魔，發出歇斯底裏的慘叫聲，一次次痛得昏過去。
    但到了最後，她們都活了下來。
    原先普普通通的聖獸氣場天翻地覆，神性的加護，使得她們的形態煥然一新。
    “這就是七位魔後嗎？在那個最殘酷的時代，魔神之死，孕育七族……”
    “魔後是我們共同的祖母，魔神則是我們共同的祖父……”
    置身陣法中央的原初魔族，也都能看到舊日的影像。
    超過七成的個體，熱淚盈眶，心懷難以遏製的激動。
    然而，夜寒君眉心的刺痛感越來越強烈，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偏偏他又找不到原因，思來想去，隻覺得思維越來越混亂。
    “轟轟轟轟轟轟轟！！”
    一共七道光柱，宛若晴天霹靂砸下來。
    金光命中宇文乃，綠光命中夷東寺，灰光命中庫庫妲。
    麥爾巡在內的原初龍魔，接受紅色的衝擊。
    莊淩春、莊川夏在內的原初掌魔，接受藍光的洗禮。
    桃鐵澤和她的小崽子們，則被青光籠罩，如沐神威。
    而色欲專屬的紫色光柱，大半劈向艾姬芙拉，小半劈向艾姬摩戈。
    “吼！！”
    “嗷嗷嗷！力量！本王感受到了力量！”
    夷東寺、麥爾巡，兩魔叫得最大聲。
    他們的軀體在膨脹，血管短暫外凸，無窮無盡的力量衝入五髒六腑，強化他們的骨骼，淬煉他們的魂魄，幫著他們洗滌魔軀中的汙垢雜質。
    隻聽哢擦一聲，最近兩百年方才晉升至聖大成的麥爾巡，位階再次晉升，竟然與其他的王者一般，登臨至聖圓滿，王位穩如泰山。
    而本就是至聖圓滿的夷東寺，翠綠的鬼火燃遍全身，魔心倏地碎了開來，霎那間重組，某種無限接近宇文乃的生命波動，正在他的體內狂暴騰起。
    “不對！艾姬芙拉，不要吸收那股力量！”
    眉心刺痛到無法忍耐的夜寒君，猛地掙脫盔甲，以人類的形態，朝著陣法中的原初魅魔大聲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