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五行 第三十章門裏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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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張,很長,很白,麵有敬畏之色的大長臉。
崔器搶上一步扶住三驢子,皺眉道:“可還好。”
三驢子搖頭苦笑道:“我還是不如他,不如他啊。”
崔器本以為三驢子口中的“他”是某位皇子,哪曾想並非如此。
隻聽三驢子再次歎道:“兒不如父,留之何用。留之何用……”
崔器怕三驢子再說出什麽大不敬的話,忙一巴掌拍在三驢子後腦勺上,將其打醒。
“兒子不如老子有什麽好自卑的,隻要強過那幾個兄弟不就好了……”
挨了一巴掌,三驢子忽然回身道:“頭,你幹嘛打我。”
崔器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三驢子。
“你沒睡醒嗎。”
聞言,三驢子揉了揉眼睛,掃視崔器身後說道:“就我一個人出來了嗎,看來還不錯。”
崔器忙道:“你出不出來不是重點,重點是裏麵什麽情況。”
三驢子揉了揉頭,歎道:“好像做了好長好長一個夢。”
崔器皺眉道:“你不會進去就睡覺了吧……”
“入夢百年,一朝驚醒,天地依舊。夢裏一生苦樂摻半,若非我爹打墳墓裏爬出來,非要砍了我這個不孝子,倒也算圓滿……”
崔器聽著三驢子念叨,心裏卻在盤算。是夢,還是幻術,是否如那籬笆院一樣,讓人分不清真假。
通天塔裏到底有什麽,或者說,能讓人看到什麽。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崔器很想知道,當他步入塔內會見到什麽。
是黑衣持劍的師傅再殺他一次,是身份曝光被天下眾生追殺萬裏,還是九泉之下見爹娘一麵。
二先生說到“懼”,說到“心”。那麽即將看到的,到底是心裏的恐懼,還是通天塔想讓他看到的。
崔器不知道,他還沒決定下來,到底以什麽樣的麵貌走入通天塔。
他不是舉棋不定之人,更非生死間畏首畏尾之輩。他猶豫,隻因心不安。不知,眼前的路能否見到光明。
想到眼前的路,便不由想起小路上那個牌子,想起地宮中先生之言,想起風雪中的那個高大老人……
崔器仰起頭,看著籠罩著土之氣的通天塔,暗自念叨。
“路在腳下,路在腳下,怎麽走我自己說了算……”
忽然通天塔二層黃光一閃再閃,兩道身影,不分前後被丟了出來。
兄弟果然是兄弟,南宮家的兩兄弟,雖然進塔有先後,出塔卻同時。
崔器剛要扶住臉色發紅,身子顫抖的鐵山。卻見小山一樣的身子怒吼一聲,猛地躍出,一頭撞向塔門黃光。
“敢欺負俺小姨,老子弄死你們……”
黃光震蕩,一道身影,去時快,回來的更快。
鐵山身子晃了兩晃,眸子布滿血絲,咬牙就要再上,卻被二先生虛空一按……
按下葫蘆浮起來瓢,隻見南宮弈麵紅耳赤,大吼道:“本公子文武兼備,差哪,差哪。你們倒是說啊,說啊。”
話落,南宮弈猛地衝向塔門,卻被二先生虛空一抓,按落石階之上。
“胡鬧。”
一聲冷哼,讓南宮家的兩兄弟冷冷打了個寒顫。好似一盆涼水,澆了個透心涼,眸子裏燃燒的怒火,也就熄了。
崔器和三驢子扶起鐵山,關心道:“沒事吧。”
鐵山咬牙狠聲罵道:“都他娘的,被老子打成肉餅了,有事的是他們……”
看鐵山的樣子,似乎在塔裏這小子也沒吃虧,崔器的心算是放下了。
怒氣消了,鐵山不由轉回頭,看了看眾考生還有崔器,撓頭道:“頭,你這是已經進去過了,還是……”
崔器拍了拍鐵山肩頭,笑道:“這就去,這就去。”
卻見三驢子一把拉住崔器道:“頭,等了這麽久,不差再等會了。”
鐵山曉得三驢哥何意,不由點頭道:“一樓見心中恐懼,二樓見心中憤怒。我還在二樓看見兩位公主,且百鳥裙大有登三層的意思。也許用不到頭了。”
該出來的都出來了,甚至被眾考生看好的南宮弈竟也止步二層。
出乎意料的事一旦有了,那便還會有。比如,考生中竟然還有兩位名不見經傳的小子,還未出來。
三層忽有土之氣波動,便見黃色的光,打直欞窗中溢出。
有人登上三層,轉瞬間三層的光卻又熄滅,一道身影打三層飛出,飄然落下……
白衣飄落,眸中黯然神傷,有淚兩行。
白衣揮手,淚已不見,搖頭自言自語。
“胸懷傷念,心有悲涼,難以忘之。家師說,三層便是我的極限。如今看來,師傅的話沒錯。”
二先生望著雲中劍崔浩,感歎道:“人有七情,怎能說放就放,說空就空。卻不用妄自菲薄。”
雲中劍竟然不是登高者,著實讓眾考生大感意外。就連崔器也沒想到,眼前的英武男子,也會有心底柔軟的一麵。
二先生話音剛落,便見三層黃光亮,二層又有人飛出。
二層飛出來的是劍聖弟子,宗師修為的弟子,再次讓人始料不及。
那麽三層的黃光是誰點亮的,是三名女子其中一個,還是那倆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沒人知道答案,因為一次又一次的意外,早已讓人不敢去猜。
通天塔裏的考生已經不多,三驢子的臉色多少看起來有了溫度。可還沒等冬去春來,三驢子的臉色便又罩上寒霜。
三層有人飛出,身旁有人飛起。三驢子看到,青衫接仙子落了凡塵……
仙子麵色青白,額頭汗珠隱現,氣喘籲籲說道:“盡力了,實在是爬不動了。”
玉青黛力有不及的樣子,還有那句話,倒是讓眾人無比詫異。出來的要麽悲,要麽怒,要麽懼,這位可好竟然不見喜怒,隻是累的爬不動了。
崔器扶著玉青黛坐到石階上,有些擔心的問道:“除了累,可還有其它的。”
其實崔器是想問,可有負麵情緒壓著……
玉青黛微微一笑:“塔太高了,隻是脫力,倒是沒別的。對了,還有誰在塔裏。咱們可有勝算。”
三層高度幾十丈,千金之軀能到那裏,已然超出所有人預料。當然,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二先生。
以二先生見聞之廣,學識之淵博,怎會不識漏盡之體。
五行皆通,五行漏盡。
在二先生看來,成也漏盡,敗也漏盡。此女無法修行,恐其一生,也無機會登臨九層。
崔器笑了笑,說道:“軒轅紫衣還在,那女人以前就爬過塔,想來無需擔心。定能奪得頭籌。”
崔器很有信心,可話音落,三層便又有人飛出,正是一身紫氣的軒轅紫衣。且還帶著一名淚流滿麵的考生。
軒轅紫衣的出現,讓三驢子雙拳緊握,臉色發青。塔裏還有一丈紅、魚白芷和另一位考生。這是全軍覆沒了嗎。
三驢子轉頭看向崔器,那是他最後的希望。
崔器笑了笑,來到紫衣身前,說了一句讓紫衣差點拔劍的話。
“裙子撕一條給我唄。”
崔器已然想通了,既然九層能逆天改命,而石階就在眼前,沒理由不試一試。
成功了,那就對不住師傅了,可是天高任鳥飛了。
不成功,也不要緊。不是還有一年時間嗎,誰知一年內會發生什麽。
“你要死嗎。”
崔器見紫衣臉色不悅,開口問他。還以為軒轅紫衣從塔裏出來,腦子還不靈光,忙點頭道。
“當然要撕。”
“那好,我成全你。”
崔器見紫衣拔劍,便要伸手,卻見那劍不斬衣,而斬人,忙向後急退。
“你,你幹嘛。我就是借一條條蒙眼睛,幹嘛要死要活的。”
軒轅紫衣收劍冷聲道:“下次把話說全了,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一條紫色蒙眼,崔器便要登石階而入塔。卻聽身後鐵山憨聲道:“頭,你這是多此一舉。看不見不代表心也不見。”
鐵山話落,卻聽考生中有人笑道:“掩鼻偷香,莫不是傻……”
“錯,錯,錯。養氣境的小子,這是一葉障目不見山。”
“你就是把眼珠子摳出來,把耳朵捅聾了,又有何用。不過偷雞不成蝕把米而已。”
二先生在第五場可是幫崔器拉了仇恨,這陣子,考生們即便驢唇不對馬嘴,也要嘲諷幾句,好解心頭怨恨。
崔器聽著那些話,微微一笑,腳下半分未停。
蒙眼卻是為了不見,不過卻非讓自己不見,而是讓他人不得見。
一雙血紅豎瞳,若是讓人見了,估計也就不用登高了。二先生會先一步送他下萬丈深淵的。畢竟,他不是妖族公主,更非院長特招生。
崔器伸出手,觸碰土之氣,便見黃色光芒蕩開一圈波紋。他的手不見了,然後,他的腿,他的身子都不見了。
推開土之氣並不費力,可手入黃光,卻傳來厚重之感。仿佛,推開的是一扇門,一扇很重很重的門。
門開,斜陽如火,刺得崔器睜不開眼,隻好伸手去擋。
一扇門不僅隔著光與暗,更隔著兩方天地。
崔器逐漸適應光線,看清門外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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