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朝他揚了揚手：“開始吧……”
    朱厚照微微一笑，抬頭望了望天空，又瞄了眼寶善門前的箭靶，才從背後的箭筒抽出一枝
    先將箭栝扣於弓弦，又左右腳一挪，擺了個步姿，緩緩舉起手中長
    片刻之後，拉開的弓弦已貼著臉腮，朱厚照隨即斂息眯著左眼瞄準，須臾，他拉著弓弦的右手三指驟然一
    “嗖……”地一
    那枝箭離弦而出，頃刻間，“督”的一聲輕響，已插在寶善門前的一個箭靶之紅
    惟恐不夠熱鬧的宦官宮女，自然是歡聲雷動，拍掌的拍掌，歡呼的歡
    弘治皇帝也是滿臉笑
    站在他身旁不遠處的遊泰卻一臉沉寂，似乎見怪不怪一
    朱厚照對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充耳不聞，先後射了十枝箭，分別擊中擺放於南側牆垣邊的五個箭靶，每箭靶各二枝，皆中紅
    十枝箭一完，朱厚照將長弓背在身，轉而朝坐於北麵的弘治皇帝嚷了聲：“父皇，步射的十箭已完，查驗否？”
    弘治皇帝笑意不減，回應道：“不著急，稍後再作區處……”
    朱厚照應了聲好，走到何文鼎等人身旁，接過王偉手中茶壺喝了兩口又塞回
    少頃，朱厚照接過何文鼎手中的韁繩，步至那匹高頭大馬之
    那匹白馬似通人性般，伸頭輕蹭了蹭他的腳，嘴裏還發出陣陣低鳴聲，似乎很高興看到
    朱厚照笑著輕拍了拍它脖子，側頭湊到它耳邊輕聲道：“嘶風，接下來看你”
    這匹通體雪白、毫無雜色的高頭大馬，為西番朝貢時所獻，相伴朱厚照已有數
    “嘶風”之名，是朱厚照摘自七律詩《白馬》中的一句“金埒乍調光照地，玉關初別遠嘶”
    這叫“嘶風”的白馬聽得竟又低鳴數聲，晃了晃頭顱，仿似聽明白朱厚照所
    朱厚照摸了摸它鼻子，再輕拍了拍它脖子，一手抓著馬鞍，左腳踏住馬蹬，右腳在地麵用力一撐，“呼”地一聲已躍到馬背
    他略調整坐姿，雙腿輕夾了夾馬
    那叫“嘶風”的白馬似已知其意，緩緩邁開四蹄
    “嘚……嘚……嘚嘚……嘚嘚嘚……”
    馬蹄聲越響越密，奔跑速度越來越
    無須朱厚照牽引，“嘶風”自行繞著小校場跑了起來，所到之處塵土飛
    置身於白馬之上的朱厚照，似站在平地一般，一時伏在“嘶風”右側，一時又挪到“嘶風”左側，人馬配合得天衣無
    弘治皇帝看得頻頻點頭，臉上的笑意始終不
    “嘶風”開始跑第二圈時，朱厚照雙腳已蹬緊馬蹬，輕夾著馬肚，身軀略前傾，持著長弓的左手輕搭在左腿之
    待“嘶風”由北跑往南，馬頭距地麵“百步”字樣仍有七八步時，朱厚照已搭箭拉弓，瞄準的正是寶善門前的箭
    “嘶風”前蹄剛至“百步”時，他弓中之箭已“嗖”地離弦，直飛往南邊箭靶，毫無意外，正中靶
    塵土飛揚，“嘶風”繞場跑了四圈之後，置於小校場最南側的五個箭靶，靶心均被三枝箭直貫而
    而擺於東側的清寧宮牆邊的五個箭靶之靶心，均多一枝
    騎箭完畢，朱厚照將長弓背在身，右手在“嘶風”脖子劃了數劃，那“嘶風”似知其意，速度頓時慢了下
    距何文鼎等人仍有五六步，“嘶風”已完全停下，“呼哧呼哧”地喘著
    朱厚照左腳蹬馬蹬，右腳往後一撩，飛身下馬，側頭湊到白馬耳邊，輕聲道：“嘶風，好樣”
    邊說著，他邊拍了拍它脖子，便將手中的韁繩遞給何文
    接過王偉手中的茶壺，喝了數口茶水後，朱厚照望著弘治皇帝：“父皇，請看兒臣演練棍”
    一語剛了，他一連數個側空翻，跳到小校場中間的空
    甫站定，他朝何文鼎招了招手，須臾已接住拋來的齊眉短
    未幾，朱厚照將手中的齊眉短棒舞得呼呼生風，卷起地麵陣陣塵土，眾宦官宮女看得眼花繚
    過了好一會，朱厚照突然將手中的齊眉短棒向空中一拋，待齊眉短棒呈下降之勢時，長身往上一躍，伸手一探將那齊眉短棒又接
    隨之又是連綿不斷的棒影，弘治皇帝見得笑到合不攏嘴，那些宦官宮女更喝彩連
    “此時不灑水霧，更待何時？”朱厚照朝何文鼎等人輕喝一聲，手中棒影不
    劉瑾、何文鼎和王偉聽得，紛紛彎腰拿起地麵的竹筒狀物什，一手持著竹筒將一端放至裝清水的木桶，另一手卻將竹筒的把手往後緩緩拉
    過得一會，三人均一手托著竹筒底部，斜舉起竹筒，對著朱厚照頭頂上的天空，另一手往前緩緩推動竹筒把
    竹筒前端噴灑出高達丈許的水霧，竟如蒙蒙細雨般，在朱厚照頭頂之上飄然而
    但見朱厚照揮動著手中的齊眉短棒舞出重重棒影，細雨般的水霧一絲也沒能穿
    少頃，以他為中心的一圈地麵仍幹燥，而圈之外已是一片水
    圍觀的眾宦官宮女再次拍掌歡
    又過得片刻，何文鼎、劉瑾和王偉手中竹筒的水霧嘎然而
    朱厚照臉不紅、氣不喘，又低喝一聲：“再”
    劉瑾、何文鼎和王偉將各自的竹筒補充清水後，再次噴灑起水霧
    朱厚照手中齊眉短棒所到之處依然幹燥，圓圈之外已濕漉
    待三人竹筒水霧一停，朱厚照沒再叫繼續，雙手一收，棒影隨即消
    朱厚照吐息了片刻，望向北麵，指了指自己腳下那滴水不沾的圓圈，高聲叫道：“父皇，可要前來一觀？”
    弘治皇帝還是笑著擺了擺手，沒有前去觀看的意思，反而側頭望向遊泰，說道：“遊駙馬，你去和東宮對擂，比試一”
    皇命如此，遊泰自不敢違抗，躬身應了諾，隨即脫下外衣扔到一邊，露出一身的短衣裝
    他伸手接過劉瑾遞來的齊眉短棒，緩緩走到朱厚照跟前，躬身行禮道：“殿下，臣奉皇命須與殿下較量一”
    “遊師傅，你可要手下留情才”朱厚照笑著拱了拱
    當初朱厚照纏著要習練騎射，弘治皇帝第一時間已想到身材魁梧、精於騎射的禦前帶刀侍衛遊泰，因而遊泰就成了朱厚照的騎射師傅之
    未幾，朱厚照又指著跟前地麵道：“此地已濕漉一片，不宜比試，須移至他”
    遊泰點頭讚
    征得弘治皇帝應允後，遊泰以手中短棒在禦座前麵五丈左右的地上，劃了個約莫兩丈寬的圓
    同時約定，比試時若出此圈即判為輸，由弘治皇帝作裁
    朱厚照自不會有異議，此刻他背著陽光站於圓圈西側，遊泰是一手持短棒，雙腳隨意地站在圓圈東
    “遊師傅，請指”朱厚照道拱手行了個
    隨即站了個虛步，雙手持短棒擋於胸前，短棒微微揚起的一端斜對著遊
    遊泰那攥著齊眉短棒的左手，緩緩一擰，已將短棒貼緊於手臂內側，躬身伸出右手，朝朱厚照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殿下，請先出”
    少頃，見遊泰已做好防守之勢，朱厚照嚷了聲：“遊師傅小心……”
    他手中齊眉短棒使了個“橫掃千軍”，往地麵一掃，朝著遊泰的左小腿擊打而
    直到朱厚照的齊眉短棒將至，遊泰手中的齊眉短棒才往地麵一戳，底下的棒端正豎在自己左小腿之前，擋住朱厚照的攻
    兩根齊眉短棒擊打在一起，“啪”的響了
    遊泰往右移了一步，將齊眉短棒一掄，便似“獅子擺尾”般，朝朱厚照腰間橫掃而
    朱厚照不慌不忙，以棒端一撥，閃過了遊泰這一擊，隨即輕喝一聲，就如蒼鷹撲兔，手中的短棒已朝遊泰劈頭擊
    遊泰微笑了笑，短棒一橫，“啪”的一聲，擋住朱厚照迎頭一
    一擊不中，朱厚照縮手而回，橫移兩步，短棒往前一戳，如蛟龍出海般，直往遊泰小
    遊泰往左踏了一步，短棒由下往上一撩，“啪”的一聲，將朱厚照的短棒撥
    兩人你一擊來我一擋，我一劈來你一
    過了足足一刻鍾，朱厚照和遊泰仍鬥得難分難解，難分高下，小校場的宦官宮女已看得目瞪口呆，竟忘記了鼓掌歡
    又過了一刻鍾，兩人看到似乎都製服不了對方，心領神會地同時往後挪了數步，手中的短棒亦是一
    一人道：“殿下，我們就此罷手吧，再鬥下去亦難分勝負……”
    另一人說：“遊師傅，學生正有此意……”
    隨即兩人齊齊向弘治皇帝躬身行
    “遊駙馬，東宮的騎射和棍術如何？你可要如實道來，切莫欺君……”弘治皇帝笑著問
    “回稟皇上，臣以為，殿下騎射已甚為精而棍術，除非殿下力竭，否則臣隻能和殿下打成平”
    弘治皇帝聽得龍顏大悅：“好，好……”
    朱厚照卻一臉謙遜：“父皇，若不是遊師傅悉心教導，兒臣斷不會有這般進”
    演武完畢，朱厚照回清寧宮換了便服，還喚何文鼎拿上一個以錦緞包裹而成的小包袱，一同又往武英殿去
    剛至武英殿的殿門，他已接過那小錦緞包袱，雙手捧著走進殿
    弘治皇帝雙手搭於背後，駐足於牆垣邊，打量著那張仍掛在牆垣的陝西布政司輿
    朱厚照走近，躬身行了個禮：“兒臣見過父”
    弘治皇帝緩緩轉身，微點了點頭：“皇兒，你手中所捧為何物？”
    朱厚照神秘地笑了笑：“父皇，請隨兒臣”
    在弘治皇帝疑惑的目光中，朱厚照已走至禦案前，將錦緞小包袱放下，少頃已緩緩展
    呈現於弘治皇帝眼前的，是一隻帶有杯柄的圓柱狀的透明杯子，其實就和後世的普通玻璃紮啤杯差不多模
    不過，在當下的大明，透明杯子可是稀罕物
    而且眼前這透明杯子的杯身刻有圖形，一條由杯底盤曲環繞至杯頂的龍狀圖
    “父皇，此乃冰清盤螭為了此杯，兒臣可謂費盡心思……”朱厚照指著杯子，望著弘治皇帝笑
    弘治皇帝聽得卻是喜出望外，隨即捧起那杯子端詳起
    朱厚照暗籲一口氣，又道：“盤螭杯乃兒臣所獻之中秋禮，父皇稍後再端詳，可好？”
    “怎麽？皇兒還有其他事呢？”弘治皇帝目光依然停留在那盤螭杯
    朱厚照“嗯”了聲：“適才遊師傅和兒臣打了個平手，這說明兒臣足以自父皇能應允兒臣去整飭兩淮鹽政了吧？”
    未料，弘治皇帝卻笑著搖了搖
    朱厚照暗暗一歎，上個月所提的禦寇安邊三要、三邊總製和陝西馬政人選等事，這父皇不都應允了麽？
    如今隻是整飭兩淮鹽政，我連盤螭杯也送上了，他為何就不肯應允呢？
    就在朱厚照思索之時，弘治皇帝突然抬起頭來望著他：“皇兒，若一人欠債，他應當如何？”
    “欠債自然要還”朱厚照下意識地應
    “那你何時還錢？”弘治皇帝笑得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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