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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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說書人
    神守山峰,片片素白堆砌,點滴飛花落在了烏鴉鴉的人群站著的人們不時抖落了身上衣裳的雪白,雙手摩擦著積累熱量,還有不少修士用靈術來禦寒,除了三宮的高層人員,大部分人都期望著繼任儀式能夠盡早結
    大抵是暮色將至,凜風會更猛烈些,人們不想在雪夜裏熬餓受凍,想回到自己的小屋,披上青氈取暖,盼望著開春神守山能律回漸暖,更祈願著新任山主能夠給神守山更多的福利,至少也得讓三宮宮主把祈願得到聖遺物的概率調高一些吧,這也算是“一元更始,萬物更新”
    三宮宮主以前撈金的手段是出了名的,有人聽神山邸報說就連寫《誅神錄》的三花貓也對這聖遺物愛不釋手,把精力都用到了祈願聖遺物上好多期期必訂閱《誅神錄》的神山邸報的人都接連抱怨,說這連載的《誅神錄》就像是完成神山邸報編輯的任務罷了,水平遠遠不如剛開始的狀
    今天山下偶衣小娘子講的《誅神錄》新的一章據說就是取材新任山主早期的情感經曆,連主角名字都不改的那種,但這一章還是給人吊足了不少胃口,人們想知道主角最後對小禾到底說了什麽?不少人還欣羨於偶衣小娘子的麵容和音色,想獲得一個與她親自見麵的機會,所以還有一部分人抱著結束後想去酒肆現場體驗的想法,自然也就希望繼任儀式能夠盡早結束
    人群裏關心寧絮心裏怎麽想的是極少數的,今天人們更欣賞寧師姐的英姿,都站這麽久了,關心她是怎麽想的自然是極少數的,大多數人都在想著繼任儀式結束後,要麽回去取暖,要麽去山下看說
    寧絮卻希望時間永遠凝刻在她念敕書的一
    暮色將至,繼任儀式從黃昏一直準備到了晚上,天空還會繼續變得漆黑與黯淡,她想把為他念敕書的時刻永遠定格在黃昏那一刻,這時無需擔心他的回答,隻管專心念好便是,哪怕這封敕書是百年前她就早已經起好了的,用盡了她的詞藻比翰墨,將他的魅力與優點簡短地直接刻畫在了她雙手捧讀的書卷
    她的聲音莊嚴而不失本色,連身上的妝容與首飾也是如此盛裝打扮過,她盡量放慢語速,抑揚頓挫地念著,她的目光不敢與他對視太
    她將敕書用的書卷略微捧高,擋住了她的臉部,這樣他就可以觀察不到自己的神
    這個時候她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心中莫名的心態,她還是想盡力維係神守山冰山仙子的形象,但她又想竭力觀察他的樣子,看他是否記起了百年前的一幕,記起了自己難以忘懷的感
    畢竟在成為主持人之前,她才剛剛與她的姐妹裏一起體驗過這種“難以忘懷的感覺”,雖然不是親身體驗,但她百年裏要不時體驗過這種感覺,想盡可能地模擬,這種模擬雖然很疼痛卻有一種異樣的舒服,她為了盡可能增加模擬的真實性還將神山邸報裏類似的場景收集起來,墊在自己的繡床三花貓的《誅神錄》裏這種場景的刻畫太多了,主角也和自己同三花貓卻隻是單純地憑空想不懂得書中那些配角的體
    她們不隻是書中一個單薄得近乎隨處可見的名字,而是和其他女配角一樣有著自己的情感與體她平時的一切煩惱與不開心都可以與她的姐妹們傾訴,畢竟她們彼此都被他用他特有的招式問候
    當然,這隻是獨屬她們閨中的秘密,自己悄悄體驗感覺的房間也是精心布置的,這是她們定期見麵會談的場隻是本來有個祖師山的童鸞的,可惜卻步入了厄難之路,隻好瘞玉埋香,隨雪而逝
    有個好處就是知道她秘密的人畢竟少了一個人了,她們的姐妹情看似義比金堅,可每個人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童鸞無時無刻不咒罵她的母親,抱怨自己永遠被她控製,她說她遲早有一天要親手斬掉她母親的頭顱,結束這種癲狂的狀況,她是做到了,但結果她也跟這團紊亂一塊兒毀滅;應姚是祖師山尋仙門的大師姐,但自己的容貌卻永遠停留在了九歲,她想找到能讓她找高的功法,哪怕再惡劣的手段她都再所不悉,因為她受夠了那些男修士對她背後不懷好意的浪笑了;胥香屬於祖師山太阿劍派,她看不起楚映嬋和白祝,想方設法用自己的真言靈根讓她們顏麵掃地,身敗名這次應姚和胥香專程找了個借口來神守山也是想趁機複仇,但她們在跟自己相處時卻又想再次體驗被他問候過的感
    當然,寧絮也有自己的算盤,她這次當主持人之前也是找了個借口跟餘紫提條件,讓餘紫拖住了她倆,不讓她們參加繼任儀式了,也不給她們用仙靈鏡觀看繼任儀式的機會,否則她就不答從一百年前餘紫讓她穿今天的衣裳去見山主求取合歡經,她和餘紫的關係就差不多已經形同陌路了,這次答應做主持人也隻是想讓自己單獨麵對她這次任性了一會兒,她不想讓自己與他相處的最美好的一麵被她的姐妹們看
    但敕令念完還是終究有一個句
    她沒有時間靈根,不會讓時間倒流,她在念敕令時偷偷透過書卷觀察他的神態,她一直期望他能主動想起他的名字,想起百年前他與她哥哥打賭爭鬥時反而是他對手的親人唯一選擇他能
    直到他問訊她名字的一
    寧絮感覺黃昏是多麽美在眾人清掃積雪的時候,斜光直直地打在他的臉頰中,在雪白的世界中他是唯一的金漆黑如墨的發絲百年前本來是隨意飄散的,這次他為了繼任儀式特地綰成了道髻,身披一身白衣,古井無波的臉上流露出她才能感受到的,一份隻有山主才特有的堅毅與成熟,格外瀟灑與英
    直到暮色將
    她念完畢他詢問以後後,她連偷窺他的目光都不敢使出,拿著的書卷仍未捧下,用眸子眺望著遠
    遠處殘雪已經壓上了幾個枯樹的枝幹,樹上撒下的雪白也逐漸快要被黑暗吞逝,連幾處歸來的飛雁也不願在神守山峰上做過多停留,紛紛傳過一陣哀
    “枝——咋——”
    一處枯樹終於捱不住枝幹的積雪,轟然倒塌,直勾勾地撞見了另一頭沒有積雪的枯樹,兩棵樹雙雙落地,裹上了雪地裏的一層銀
    他們彼此緊密地聯係在了一起,一棵樹的樹枝緊緊地纏住了另一顆樹的樹幹,而另一棵樹的樹幹鑽進了這棵樹的樹
    他們首尾相連,像極一對剛喝過合巹酒的夫妻彼此環著背纏繞,像極了山主傳授她的合歡經法,像極了樓下偶衣娘子說書的那一幕,是他們與雪國最後的告
    “此樹婆娑,生意盡樹猶如此,人何以”寧絮記得曾有文人這樣形容過枯樹,她現在記得自己若是不能像這兩棵枯樹一樣做出最後的告別的壯舉,事後隻能“今看搖落,淒愴江潭
    寧絮這才從剛剛長時間的回憶過來,將頭稍微抬了起來,她看了看這兩棵枯樹,想到了該怎麽應對他的回
    “山主聽說過說書人嗎?”寧絮不緩不慢地吐出這句話,她並沒有直接回答林守溪和寧遵仙的問題,眼神從目光沒有一絲的逃
    林守溪聽到寧絮回答,也和她一起想象著山下酒肆偶衣小娘子說書人的場說書人描摹狀物,敘事演繹,將《誅神錄》一團無生氣的文字繪聲繪色地刻畫成仿佛真實發生的場
    她期望她和他一起觀看著說書人說書,她和他一起在台下默默聽書,相對無言,不敢多
    “聽過,神守山下麵有人說”
    “是偶衣小娘子在說書,記得叫什麽錄來著?”
    “《誅神錄》”
    “誅神是一項偉大的事業,也隻有山主才能帶領我們做”
    兩人一問一答式地對話,仿佛此刻山峰上隻有他們二人的存彼此被蒼白的雪色團團圍住,一場暮色將他們與外界隔絕開來,眼裏也就隻有在此刻地問答中互相對此對
    “其實我小時候娘親也教過我說書,但她說過說書人永遠做不到誅神,他們說的永遠比做得好”
    “你學過說書?”
    “皮毛而已,全是我娘親教我”寧絮想起了什麽,頓了頓,繼續說道,“要是娘親繼續教我,我還會一直認真學下去,那我現在定然比山下的偶衣小娘子說得還要好,說盡人世間的喜怒哀樂,演盡神山中的你來我往,吟誦曉來誰染霜林醉,感歎著姹紫嫣紅付與斷井頹……那時候,你一個人坐在台下,我說給你看,這樣的表演卻是有意思的,我娘親和爹爹也是這樣……”
    “寧姑娘,我怕到時候你是主角,肯定一票難求我根本擠不進去”
    “山主要是真捧場,您聽書,我送”寧絮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她呆呆望著林守溪毫無波瀾的表情,還是下決心要把這場說書說
    “寧姑娘想必如果當初學說書也是毫不遜色於今天的修行的,可惜聽書人在這,說書人現在卻不是你”林守溪還等等她說完,直接做出了個似乎違背三宮意願的決
    “我相信寧姑娘如今的實力,在這裏我宣布,以後神守山的事務就由寧姑娘和他兄長決定了,我也正如寧姑娘所言要去參加誅神大業”
    一旁的寧遵仙卻被林守溪突然的決定下懵了,他來不及想妹妹的話裏到底是什麽意思了,趕緊抱拳,對林守溪說道“承蒙山主厚愛,隻是晚輩當年愚鈍,這百年來都是靠三宮宮主治理神守山才井井有條,山主不如……”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百年前的事該忘記的都忘記了,我相信你和寧絮能管理好神守順便說一句,楚楚今天不會來”
    一旁的寧遵仙瞬間明白山主已經知道了什麽,連忙答道“多謝山主氣量宏大,晚輩定當竭心竭力,在所不絮兒妹妹,還不和我一起拜謝山主對玄仙門的大恩?”
    寧絮想不到林守溪真的把他當說書人看待,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繼續做說書人了,但她還想把這場說書給說
    “是啊,當年說書人確實不是我,我爹爹沒有一直做我娘親的聽書人,所以我老早就被送到神守山修行”寧絮強行用功法忍住了內心的情感衝動,她現在隻想讓繼任儀式盡早結束“感謝山主對玄仙門的信任,我從今以後定然會修正經的玄仙劍合……合歡經現在我已經徹底忘記山主還請多多保”
    “合歡經本來就是神山禁術,忘記了反而是一件好”
    三宮宮主還想說些什麽,但看到林守溪說完頭也不回就消失在了神守山之中,臨走時很匆他們知道接下來又有一處與玄仙門演的好戲吃下來的好東西是永遠不會吐出去
    “神山繼任儀式現在結束了,大家散了”一旁的寧遵仙宣布此刻他的情緒是複雜的,他知道他也要在神守山與三宮演出一場好戲
    ……
    “散了嗎?”
    “仙樓樓主,看來你還挺關心你徒兒隻是他會不會做你的聽書人呢?”
    “時以嬈,你什麽意”
    神守山下麵的酒肆裏,時與嬈與宮語停止了打鬥,一起用仙靈鏡觀看這幕畫麵,表情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