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史官
    長安，禁
    幾隻禿鷹盤旋在皇宮的宮門前，它們的爪尖時而立於宮廷裏的磚瓦，時而在空中飛舞，它們將自己的尖喙伸得長長的，因為他們看到了天宮門的守衛異常增多，連穿鎖子甲的虎賁軍都來了，根據它們以往蹲點的經驗，預料到今晚定有一場腥風血雨，有大量的屍體等待著它們去吞
    守衛宮廷的衛士們不敢用弓箭射殺這兩隻禿鷹，因為皇帝陛下說禿鷲是他的朋友，他們好幾次看到皇帝陛下放幾隻禿鷲去啄食好幾個傷痕累累的犯人，他們隻能用棍棒和網罟假意驅趕他
    “幾位軍爺，您辛苦了，我們幾位是桓將軍請來給桓夫人唱戲”
    一個看起來邋裏邋遢的男子說完，拿起了桓將軍的令牌遞給了守衛宮門的衛士們，他卻在底下塞了幾張銀票和旁邊最火勾欄的入場
    “軍爺，今天宮門的衛士明顯增多了，他們都是皇帝陛下的虎賁軍，你們辛苦在雪天守一個月的俸錢也沒人家隨便出勤逛兩圈的俸錢高，依我看你們到不如去最近爆火的勾欄聽曲兒，就算出了事也是他們盯著，我跟你說這群虎賁軍全是司禮監那個死太監的關係戶，論武功和本事遠不如你們，現在卻……桓將軍可是當朝國舅啊，遲早有一天要收拾這幫廢”
    男子說完，又將自己的拜帖給了這群衛士看了一
    “小的不才，忝為桓將軍門吏，還望軍爺多予關”
    守門的衛士看了這群人，這個邋裏邋遢的男子自稱是桓將軍手下看門的，可能任勞任怨還沒來得及穿上得體的衣服吧，可他說話卻還算恭敬，非常懂得宮廷規矩，還能站在自己的角度批判那群惡心人狗柿子的關係戶，頓時對這個人有了好這令牌和拜帖看起來也不像假
    於是衛士們的態度立馬轉變，笑嗬嗬地對他說道：“大人難得體諒小人，小人惶恐之至隻是小的給大人提個醒兒，你看你們這幫人一個小白臉還留了個胡子，一個紅頭發還披著一身黑袍，一個抱著把劍像個俠女，這也不知道你們給娘娘唱得哪出戲不過你們得小心點，別讓司禮監那個老不死的看到，不然以他那個性子他們定會把你盤問一這次就不搜你們身了，我相信大”
    “軍爺教導的事，小的知道你們這群優伶，都聽到軍爺的教導了嗎？還不快進”
    ……
    “終於進來了，搞得跟整蠱似的，老子難得裝一次小”
    宮廷裏，他帶領這群“優伶”來到了靠近桓夫人寢宮的某個無人的角落，似乎是在等某個人前來接
    這名邋遢男子確認了附近沒人了，終於將自己的不滿給發泄了出
    他找的這個角落十分逼仄，隻能通過一個人，四個人的痕跡在偌大的宮廷中顯得微不足
    牆的翹角飛簷裏還殘留著幾處積雪，隱約還能看到前幾天處決罪人的血
    “難得見你這麽憋屈，我可真是要好好珍惜”楚王說
    “末法之日要來了，你們還是別這裏打情罵俏了，楚王，你不是說你想盡早見到你的小妙兒呢？”紅發女子說
    “司暮雪，你說什麽末法時代？你剛剛從得仙樓走出來，你是得到什麽消息了嗎？”楚王沒在意司暮雪的調侃，反問
    “師尊在得仙樓遇到了你們要拜訪的章勝雲，順便殺了一頭無麵之妖，章勝雲還說末法之日就要到”一旁的賀瑤琴搶先回答
    “看來國師是讓我們通過章勝雲找到你司暮雪”楚王說
    “這怎麽還是跟四百六十一章的劇情還是相同啊？”邋遢男子突然小聲嘀咕了一句，打斷了他們的問
    另外三人這時齊刷刷地看著這名邋遢的男
    “天機不可泄露，你們別說話了，我感覺有人快過來了，大家做好準”
    那位司禮監掌印掌印太監也正在做著最後的準備，今天皇帝陛下告訴他他的大仇可以得報
    他不惜淨身入宮，摸爬滾打到今天這個位置，就是為了換取皇帝陛下的一個信任，給自己一個親手報仇的機會，所以任何阻撓他報仇的機會都得
    他帶著幾個虎賁軍侍衛，正在前往去覲見陛下的路
    他想著在宮中抄個近道，於是便選擇，經過桓夫人的寢宮走到了這個逼仄的角落裏，過了這個角落再走沒幾步，就能見到自己心心念叨的殺人對象
    可是他卻在桓夫人的寢宮外麵迎頭撞見了這群奇奇怪怪的人，這群人見躲閃不計，便想往後退及，卻被這位司禮監掌印太監率先發
    他也沒想到在這樣一條小路還能碰到這樣一群
    “你們是什麽人？來這裏幹什麽？誰放你們進來”他一連串拋出好幾個問題，等待著這群人回答，另一方麵卻暗示手下的虎賁軍侍衛做好準備，一旦發現不對勁就直接斬殺，他想要扼殺任何阻止他今晚複仇的力
    “報告公公，小的們是桓將軍請到宮中給桓夫人唱戲這是桓將軍的令牌和我的拜”那名邋遢男子見到一名太監，絲毫沒有慌張，平靜應答著太監的詢
    “咋家是不是該給桓將軍挪個位置，這宮中現在也是桓將軍一個人說了算得？你不就是一個看門的嗎？咋家今天就替桓將軍教一下他手下的人怎麽守規矩，小的們給咋家狠狠地”
    司禮監掌印掌印太監平時就看桓將軍諂媚皇帝的樣子，感覺他與國師交往得過近了，這會影響他的複仇，便想找個機會教訓他一頓，殺一殺他的威風
    邋遢男子知道自己這會兒就像一份夾肉饃一樣，被兩層麵餅層層包裹著，就看誰有多大胃口一口把這個肉夾饃給吞下
    “住手，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正當這群虎賁軍侍衛前來動手的時候嗎，一個青衣女子卻領著一群宮女到了這裏，這名青衣女子伸起了她塗著蔻丹的食指，似乎她不是對著宮裏的首席太監說話，而是在顧影自憐欣賞著自己的食
    她的食指白皙，透著淡淡的香味，卻像蘭花一樣頎長，簡直比太監們的抬手的蘭花指還白還
    眾人所有的目光都被她把玩手指的畫麵吸引
    可這時候，一個她帶來的宮女卻默默跑掉，不見了蹤
    邋遢男子卻注意到了這個舉動，心中對這位青衣女子表示了一絲肯他剛剛在這裏選擇這個角落，說了個“蠱”字，就是吸引青衣女子的注意，隻是沒想到在這裏遇上了一位死太
    “我忠於的是陛下，而不是某個”司禮監掌印太監淡淡地回應
    “誰也阻止不了我今天去覲見陛”他繼續淡淡的回應了一
    “任何影響今天我見到陛下的荊棘，我都將會抹”他知道若是自己被拖得太久，陛下給自己的機會將會白白給浪費掉，自己也將永遠浪費自己親手複仇的機
    “我是阻止不了，可公公您得做長遠打算啊，如今陛下唯一的子嗣就是我們桓夫人誕下的，若是皇子一旦登基，他最信任的又是什麽人呢？”這位青衣女子繼續把玩著她的蘭
    “陛下春秋鼎盛，定能千秋萬歲，姑娘你這蘭指固然好看，可也得有條件把玩它我會如實把今天發生的情況報請陛下定”
    他當然知道這位青衣女子的意思，有多少太監在先皇死前顯赫一時卻在新皇登基後下場淒涼，能夠去先帝陵前守陵已經算是一個不錯結局不押對寶觸怒新皇更多太監的下場就是一杯鴆
    但是他知道今天他寧可拋棄這以後的恒久權勢也要完成今天的複仇計劃，機會就在眼前他不能白白失
    “看來公公是執意要與我們做對”那位青衣女子笑
    “我永遠忠於陛”
    “公公好一番肺腑之言啊，隻是永遠忠於陛下的不止有你，也有我桓某人我和公公的目的始終一樣，有人在某個位置呆得太久了，我和公公都很嫉”
    一個雄渾的男子聲音從這個角落不遠處傳過來，來者卻是桓將軍，
    剛剛離去的宮女氣喘籲籲地跟在他的身後，顯然是那位青衣女子剛才是故意玩弄著蘭指，吸引著眾人的注意，好讓宮女盡快去找桓將
    司禮監掌印太監微微一
    桓將軍來到了楚王身前，一瞬間與他對了個眼
    楚王微微頷
    然後，桓將軍不由分說一把撰住了這位司禮監掌印的手，笑嗬嗬地說道：“方生方死，方死方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我和陛下都記得百年前的那一幕啊，百年前的人死而複生卻是奇談怪聞，如今也該結束今天桓某特地讓他們找了個幌子進宮就是為了避人耳沒想到公公和都是陛下派過來了結這段因果的人啊，陛下真是算無遺策，聖人之軍，我們今天一定要戮力合作，解決你我的心腹大”
    司禮監掌印太監似乎懂了桓將軍的意思，難道他們也是陛下派來助自己複仇的？可陛下為什麽不告知自己？
    算了，陛下神機莫測，執行計劃的每一個人隻知道屬於自己職責的一部分信息，向來如此，這次想來也不例外
    隻是他對這名青衣女子很好奇，便問道：“咋家在宮中住了許久，也不知道姑娘叫什麽名字？”
    “她呀，姓蘇，是我妹妹的遠方親戚，平時有點自戀，總是照鏡子看看自己影子，我看她再這樣下去不行就把她塞進宮裏來學學規矩，你看她這副對公公說話的樣子顯然規矩是沒學到不過說好了你可千萬別跟陛下說這件事，我今天算是把把柄都交給你了，就是為了今天我們能夠辦成此事，其他的我們邊走邊聊邊走邊”
    ……
    皇帝陛下在宮門裏麵聽到了一位太監的稟告
    他本來突然發氣，正想質問國師，沒想到他說楚王要帶著一名女子獻舞，這是什麽意思？桓將軍的安排的妙計嗎？
    他本來是想讓那位司禮監太監過來給他一個報仇的機會吧，隻是這次楚王舉動有些反常，自己本來今晚是想除掉他的，現在看要加強點戒備
    他對那位太監說道：“你去攔住劉將軍，叫他把剛剛闖進宮門裏的衛士再調回來守備，給他們的領賞明日在在發吧，對了你叫什麽名字？事情辦完了你也去劉將軍那裏領賞”
    皇帝陛下知道是事情似乎有些變故，但他覺得這一切還在他的控製範圍之內，但他又不想破壞自己當初設立的規矩，於是就讓那幫衛士再多活一天
    從這點來說，他還是挺仁德
    “杜烏”
    “好了，你快去快會，記得找劉將軍領”這個名字像是某本裏一晃而過的名字，不過確實沒什麽印象了，反正他都要“領賞”去了，自己在他死前還是勉強記一下他的名字
    一定要把這一切如實記在史書裏，這可是他關懷民眾最有利的證據
    國師聽到了這個名字，臉色微微一顫，冽出了一絲欣慰的表
    他說完，又對著宮門裏那位起居舍人說道：“如實記錄，不得有你盡管寫，等事情完了我再看”
    那位起居舍人想到他實時記錄的文字應該要全麵無比，隻是在後麵根據君王的臉色加以刪改提煉罷
    他略微思索，詳細寫到：“某朔日，上要國師舉經筵於宮門，論止百年信上突怒於席間，喝問國師，不能語；言未迄，忽有一人名曰杜烏鵬者通稟於上，其稱林匹王獻女以上曰善，令其詣之劉將軍處並以求”
    他感覺作為起居舍人，應該寫得更細致入微一些，他觀察了一下周遭的環境，於是繼續寫到：“及國師聞其自告姓名，欣欣然時乃柳絮飛空，六出瓊花，軍號嘶鳴，上設蓮燈燭火，熏香紅毯置於室內，仿若獨待山雨欲來之”
    他寫完了這段，便暫時放下了筆，也和這位皇帝陛下一樣等待著今天山雨欲來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