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芍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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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安城正殿一側的安禮樓,這裏是際家四位少爺的住所,雖與母親慶寧夫人的住所隔了一段距離,卻也是隨時在夫人的監視之下,誰也不敢逾越了一點規矩。
    此時已是晚上十點,慶寧夫人的次子——雙胞胎哥哥際瀾海在安禮樓大廳焦急地等待著什麽,來不及換下一身軍裝,或起身在門口轉悠,或不安地在座位上探頭探腦,不時詢問身邊的侍者:“還沒回來麽?”
    侍者也已經不知道回答了多少次了,隻一遍遍地朝外望去,又一遍遍地回答:“三少爺還沒回來呢。”
    瀾海急得歎氣,他那雙胞胎弟弟際允深是這世間最喜歡在外廝混的男人之一,本以為最近的他有所收斂,沒想到今夜又是玩到這個時間還未歸來。瀾海此時隻得祈禱夫人今晚不會想起打聽他們的消息。
    然而越害怕的事情總是越容易發生,正當他焦急等待時,門外走來了幾人,他忙起身,一見是母親慶寧夫人,慌忙行禮問候:“夫人,您怎麽來了?”
    四子均喚慶寧為“夫人”而非“母親”,這是慶寧夫人所要求的——在她眼裏,他們的臣子關係甚於母子血緣。
    夫人見他一身軍裝未來得及更換,又見他神情緊張恍惚,一下便猜中了幾分,隻問:“允深又去喝酒了?”
    “沒有沒有!夫人您不知道,允深他最近滴酒不沾,每天到點就回瑞安城,不是練習外文演說就是練箭法,聽話得很,真的!”瀾海連連為弟弟允深解釋,見夫人似乎並不相信,又忙補充道,“我跟您保證,等等從這個門走進來的允深,一定是清醒的!如果不是,我……我……”
    還沒等瀾海想好起誓的內容,門外傳來一陣汽車引擎熄火的動靜,瀾海見狀,忙趕在夫人發現前衝了出去,急忙詢問:“是允深回來了麽?”
    小廝一邊開門一邊說著:“是三少爺,好像喝了很多。”
    瀾海一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夫人也從他身後走了過來,瀾海正思考著怎麽和夫人狡辯,此時小廝又補了一句:“哦!原來夜風少爺也到了。”
    隻見車門打開後,一個穿著白色軍裝的斯文男人扶著早已喝得不省人事的允深下了車,瀾海連忙過來扶住了他,悄聲詢問白色軍裝男人:“夜風,你今天不是當值麽,怎麽來了?還有允深怎麽喝了這麽多?”
    夜風把允深小心交到瀾海懷中,笑著說:“陛下今日興致高,把允深和大將軍叫去,從晚膳喝到了現在,夫人一向不喜歡允深飲酒,陛下怕夫人怪罪,特地讓我送他回來說明情況。”
    瀾海鬆了一大口氣:“多虧你來,要不這小子今晚不知道又要吃什麽苦頭。”
    夜風麵帶微笑,往前走了幾步到夫人麵前,行禮問安:“夫人,夜風又來打擾了。”
    夫人同樣揚起笑容說:“瑞安城就是你第二個家,說什麽打擾?今晚就在這住下吧,不過……今夜不是你當值麽?”
    夜風把事情的緣由與夫人再說了一遍,夫人看向醉得口中呢喃的允深,搖搖頭道:“他正經為了陛下的事情喝酒,還得難為你和瀾海,還有陛下三人這般護著。罷了,你們都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兩人一同送走了夫人,瀾海這才和侍者一起扶著允深往屋內走去,回頭對夜風說:“快去找泠天吧,我們就先走了。”
    “嗯,小心。”
    送走了兩人,夜風抬頭看向了樓上,果然如他所料,那個熟悉的身影正半個身子探出石欄杆外,嘴角掛著一絲不羈的笑容,朝他喊道:“白癡,你不是當值麽?”
    夜風也還是笑,隻是現在的笑容少了拘謹,是發自內心的放鬆與快活,對樓上的他大聲回應:“陛下給我放假,怎麽,不行?”
    樓上的他笑著“嘁”了一聲,從樓上趕了下來,與他匯合。
    安禮樓熱鬧著,另一邊在安明樓的羽陽卻安靜無比,一個人發了一夜的呆,早早睡下了,卻因為睡得太早,天未亮就徹底醒了。
    清晨,天色才剛剛泛白,位於山上的瑞安城有一層薄霧籠罩,猶如仙境一般,羽陽在陽台上往外望去,見瑞安城中央的樹林裏似乎有不錯的風景,便想趁著人少,偷偷溜到樹林裏去走走。
    羽陽換上了一身輕便的淡藍襯白的瑤裝,小心打開了房門,見門外並沒有侍女守著,以為大功告成,不曾想剛關上門就看到原本不住人的隔壁房間門口站了兩名侍女,嚇了羽陽一跳。
    那兩名侍女與她行了禮,她隻得尷尬笑著,裝作若無其事地走下了樓,朝著她心心念念的樹林走去。
    此時雖然還早,兩名侍女可不敢忘了屋內那人的囑托,其中一人進了房間,走到熟睡中的那人身邊,喚醒了他,說:“隔壁房間住著的女官已經出門了,此時自己一個人下了樓。”
    那人即刻醒了,回道:“替我更衣。”
    此時的羽陽提著裙擺小步快走下了樓,沒想到安明樓的大廳這麽早已有不少人走動著,但既然已經下樓,再回去也不太對勁,她隻得趁著沒人注意到她,穩著步子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出了安明樓,往前走出一段距離就鑽進了樹叢中的小路,來到了瑞安城最中心的樹林。
    羽陽詢問過身邊的侍女,這裏沒有名字,就叫樹林,裏麵培養了許多南國的她從未見過的植物。順著小路走了一段距離,此時太陽已經稍稍冒了頭,天色漸亮了,幾縷陽光鑽進了樹梢,照耀在地上斑駁著,也照在那些羽陽從未看過的花兒上掛著的露珠,閃耀著剔透的光芒。空氣裏滿是清新的香氣,她早已迷醉在這個不同於小島風景的世界。
    原來這就是小島外的世界,這裏的花兒不受濕熱的熏蒸,有著冰冷觸感的挺拔花瓣,不似島上移植的花兒,勉強著奄奄一息,羽陽原以為,島上那些軟綿綿的花瓣和微微的腐爛氣息就是“花”,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原來花兒一點都不脆弱,它們生機勃勃地抬著頭,不懼風雨地綻放著。
    在眼花繚亂的樹林小徑裏走了一段路,她來到了一處寬闊的空地,如此的豁然開朗讓羽陽吃了一驚,呆站在原地,緩緩轉著身子四顧,直到抬頭望去,她才發現這竟是幾棵大樹朝著一處生長所纏繞出的圓形樹庭。
    繞了幾圈,羽陽早已經不知道如今身在何處,那漸漸升起的陽光更肆意地穿透樹庭的圓頂,迷霧在林中的幾縷陽光裏照出了飄動的模樣,猶如仙境空靈。鳥兒也喜歡這裏,清脆的鳴叫是沒有規律的節奏,胡亂地演奏著春日的晨曲,嘰喳,嘰喳,它們喧鬧著,反而讓樹庭更為寧靜。
    實在不知要如何更享受此刻的欣喜,她閉上了眼睛,用力嗅著空氣中的花香,恨不得把空氣中的香氣裝在瓶中,帶在身邊。
    “你喜歡花?”
    突然,身後傳來一個如春日和風般溫柔的聲音,他的聲音融入了這樹林裏的和煦,讓羽陽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緩緩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轉過身去,見到一個身著瑤裝的男人站在她的麵前,她仍未反應過來,隻是疑惑地問:“嗯?你是?”
    男人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走到羽陽麵前,再次詢問:“你喜歡花麽?”
    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羽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還在清晨回籠覺的夢中,更有些懷疑,她是不是闖入了森林神明的領地——她從未見過如此眉清目朗、神采英拔的男人。
    陽光投下的光線映在他透黑的發絲上,那帶著笑意的麵容清澈白皙,長而濃密的睫毛襯著一雙透亮的烏目,即使他有著同樣俊秀英氣的五官,卻讓人無法挪開望向他那雙眼睛的視線——那雙眼睛仿佛黑曜石一般閃著璀璨的光芒,令人神往。
    呆呆望著他許久,直到羽陽臉上泛起了一些紅暈,她才手忙腳亂地四處張望著回答:“我我我……我隻是,隻是路過……來看看花……”
    男人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見她看著含苞待放的花苞發呆,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對她說:“可是……現在還不是芍藥開花的季節。”
    被男人一說,羽陽才發現自己正盯著還未盛放的花苞出神,不好意思地看著他,尷尬笑著說:“那……那什麽時候才會開花?”
    “還有一個月左右,不過如果你想看的話,現在就可以。”
    “啊?現在?”
    羽陽疑惑地看著他,還未來得及領會他話語裏的意思,突然從他身邊吹來一陣風,羽陽被嚇了一跳,忙眯起了眼睛往後躲了一下。風停了下來,羽陽謹慎地看向了他,想問他發生了什麽,男人卻隻是笑。羽陽朝身後的那叢芍藥花叢望去,隻見遍地的花苞如同一群身著各色花裙的少女,緩緩舒展身姿綻放。
    “花……花開了?”
    羽陽驚訝不已,湊上前去細細觀賞,那些花苞仿佛被快進了時間,從翠生生的小骨朵迅速生長,撐開萼片,一瞬間如煙花炸開滿眼的豔麗靈動。
    “這是……”羽陽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那個男人,問,“這是怎麽做到的?”
    男人收起了手中的那一團淡綠色的氣,仍是那樣溫柔和煦的笑容,與她解釋著:“這是木靈力,我不過是給予這些芍藥足夠的力量,讓她們快些開花罷了。”
    “靈力?這就是靈力麽?我還以為靈力都是用來打人的,沒想到還有這麽溫柔的靈力。”
    “靈力是自然之力,也就是天地萬物原本就有的力量,大多數時候還是挺溫和的。不過,你似乎並不了解靈力……你是平民?”
    提到身份,羽陽這才察覺,此人身著黑白兩色疊穿的瑤裝,所用布料是上乘的赤域織紋綾,衣服上的細密繡樣精致華貴,即使是簡裝,在他身上也顯得如禮服一般優雅,且此人氣宇非凡,又有著靈力,羽陽猜測,此人或許是什麽高門貴胄的子弟,又或許是比自己官階更高的官員,連忙行禮問候:“下官未能及時向大人問安,還請大人寬宥!”
    那男人笑了笑,聲音裏滿是柔軟的安慰,扶起她說:“無需多禮,是我魯莽了才對,突然出現在你背後,一定嚇到你了吧?”
    “我……”羽陽側目看向他那纖細修長的手,能感受到他連扶起她的力量都是溫柔的,再抬頭看向他那被上天悉心雕琢的臉龐,一時失語,隻能艱難地挪開被他的眼神所吸引的視線,後退兩步,心想不能再這裏繼續待下去了,她慌張地再次行禮,留下一句“失禮了”便跑開去。
    男人沒能來得及攔住她,隻好望著她的背影對她喊道:“對了,我叫夜風,我們還會再見麵的!”
    羽陽聽見了他說的話,可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慌亂,不敢回頭,抓好裙擺,埋頭朝著安明樓的方向大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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