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聚仙拜帖和牛皮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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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後的黃昏,風凝霜突然被傅天霽召喚至讀書堂。
    一進門,就見臭冰塊正在揮灑筆墨,表情專注,便不解道:“師尊,找我來這幹什麽?”
    可別說是看書啊。這讀書堂裏的藏書都是些之乎者也的,無聊死了,看這些還不如去看話本。
    傅天霽甩出一張紙,她一看,這不是早上她留的小便條麽?上麵寫著:師尊,我去種竹齋製酒,今晚宿在種竹齋,不回弄水軒了。
    其實製酒隻是個幌子,想找眾精怪玩耍是真,風凝霜趕緊掩飾道:“這不是快到追月節了嘛,我是想著早些釀出酒來……”
    話沒說完,隻見傅天霽又提起筆,在紙上寫著什麽,筆走龍蛇,一氣嗬成,攤在她的眼前,冷臉道:“你自己看看。”
    風凝霜一看,傅天霽是將她便條上的話重寫了一遍,將兩張紙並排放著。
    一張的字體雲逸飛揚,另外一張扭曲如蚯蚓,放一起兩廂比照,傷害性不大,侮辱性卻極強。
    原來叫她來不是為釀酒的事兒,而是要羞辱她來著?
    一本顏體正楷抄描的《列仙傳》,“啪”的一下,被傅天霽拍在桌上。
    “今天練字!”冷冰冰的四個字,凍得風凝霜心髒一顫。
    “不是,師尊,您不是要我去釀酒麽?練字這事兒……要不,咱改天?”她擠出一副笑臉。
    傅天霽無視她,直接攤開一張白紙,令道:“你先隨意寫幾個字,我看看。”
    風凝霜抓耳撓腮,說實話,她最不喜術法這回事,抓著個毛筆在那寫寫練練,又無聊又孤獨,她和眾精怪約好了,要去玩耍呢……
    “寫。”傅天霽冷道。
    風凝霜毫無辦法,隻能拿過筆,歪歪曲曲地在紙上寫了個“鳥”字。
    傅天霽冷著一張臉,“真的是寫了個鳥。”
    “啊對,師尊你能認得出,證明還不錯。”風凝霜嘿嘿笑了兩聲,忽然覺得,臭冰塊這話,好像有哪兒不對?
    傅天霽:“你管這叫握筆?”
    風凝霜低頭,看自己抓毛筆如抓勺子,便說:“寫字這回事,怎麽舒服怎麽來嘛,我又不要成什麽書法大家。”
    傅天霽沉聲道:“握劍與握筆大有關係,字寫成這個樣子,握劍能穩定麽?”
    一提到劍,風凝霜心思立時端正了兩分。傅天霽忽然握起她的手,微微俯身,將她右手包裹,筆尖微觸紙張,下筆凝重萬分。“你仔細感受一下。”
    隻是很普通的一句話,卻如一滴墨水乍然滴入清水,縷縷幽墨化開。
    那筆觸及紙張的一刹那,風凝霜隻覺腦子像驟然裂開一道缺口,有些陌生的隻言片語在耳邊盤旋。她一時怔住,還沒聽清楚,這道裂口瞬時又合上了。
    她有些迷茫,不知不覺間,傅天霽已在紙上寫了幾筆。
    點橫撇捺,形成一個“爫”,接下來一個“冖”,風凝霜的心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
    他想寫的,是“愛”字?
    窗外清風不斷,送來陣陣花香,風凝霜愣愣地注視紙張,握著她的那雙手幹燥而穩定,掌心有些繭子,磨得她手背微癢。而他繞過她身子的那雙手臂,將她攏在他身前,胸膛貼著她的脊背,兩人的影子被窗外的斜陽拉得很長,在地上交錯,此情此景,總像是似曾相識。
    她神思開始飄移,偷轉過目光看他。
    他披散的一綹長發垂了下來,玉雕般的側容,心無旁騖地注視紙張,夕陽的碎光映入他眸中,她看得出了神,直到他聲音在耳邊響起:“看字,別看我。”
    風凝霜一怔,回過神來,一看,筆下的居然不是“愛”字,而是一個“受”字。
    “君子不可以小知,而可大受也。”傅天霽鬆開握著她的手,“嗯?為何你看起來有些失望?”
    風凝霜的臉微微發燙,轉過身,隨口敷衍:“師尊寫得太好,我無地自容。”
    等了一會,傅天霽居然沒有回話,她回過頭去,隻見傅天霽握著那狼毫,低頭凝望那“受”字,臉上神色似遺憾似追思,竟有無限蕭索之意。
    心底有些微澀的酸,風凝霜摸了摸鼻子,正不知怎樣說好,卻見傅天霽將筆擱回筆架上,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你去吧,改天再練。”
    風凝霜大喜,又可以到種竹齋玩耍去也!趁那坨冰塊反悔前,趕緊溜。
    像兔子一般溜出好遠,她偷偷回了個頭,隻見傅天霽還坐在椅子上,出神地看著桌上那張紙,一動不動。
    她轉過頭去,心中總有些莫名的酸澀和愧疚,實在不知為何。
    但是,臭冰塊為人師表,對教習術法卻拖拖拉拉的,一點也不稱職,行為做事也捉摸不定,此刻還端出這樣的表情,給誰看呢?
    她不願再想,將那些違和的不適的感覺,統統丟在腦後,一個禦劍,直奔種竹齋。
    時光快得不成體統,一晃眼,又過去兩個月了。
    這天,容鳳珩來到傅天霽的島上,四處翻找小師妹的蹤跡,小師妹沒找著,倒是被傅天霽揪著了,將他拖到弄水軒。
    “又來貪嘴了?”傅天霽將手邊的一杯茶推到他麵前,不鹹不淡地說,“還是說,那一位又有什麽吩咐了?”
    容鳳珩笑嘻嘻道:“師叔說的‘那一位’,是指掌門師尊吧?”
    傅天霽沉聲說:“你助我查證那件事已有這樣長的時間,也該知道我對他是什麽態度。”
    容鳳珩難得沉默片刻:“師叔,你有沒有想過找師尊好好談一談?興許當年的事,有什麽隱情?”
    “不必!”傅天霽用力一握,嘣的一聲,水杯碎裂,茶水四溢。
    容鳳珩歎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封帖子,說道:“這是掌門師尊派我送來的,說是務必讓您與小師妹參加。”
    傅天霽接過帖子,上麵龍飛鳳舞六個字:聚仙大會請帖。
    傅天霽隨意將它往桌角一扔:“不去。”
    “師叔有沒有想過,這次參加聚仙大會的,都是各方門派的大人物,我們很可能從裏麵打探到師叔祖的蹤跡哦。”容鳳珩說。
    傅天霽沉默片刻。
    容鳳珩趁熱打鐵道:“小師妹也在這島上待了這麽久,都沒出去過。趁這機會,師叔便帶上她去吧。小師妹可是喜歡熱鬧的呢。”
    傅天霽指尖微敲桌麵,現場拍板道:“我一人去即可,她留在島上。”
    容鳳珩一愣:“這麽狠心?”
    “你要是敢給她透露半個字,我將你凍成肉幹。”傅天霽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容鳳珩脖子一縮,唯唯諾諾應了幾句,退去了。
    翌日,種竹齋。
    容鳳珩興致勃勃:“獨家消息,四罐醬料。”
    風凝霜捏著一片新鮮竹葉,熟稔道:“兩罐。”
    “三罐,不能再少了。這次帶來的可是重磅消息,還是冒著巨大生命危險的。”容鳳珩眼睛眨眨,猥瑣道。
    風凝霜想了想:“成!快與我說說,臭島主又給我隱瞞了什麽事?”
    容鳳珩笑得露出一排牙齒:“你給師叔安的稱呼真好玩,從臭冰塊到臭島主,你倒是不怕他哦?”
    “冰塊有啥好怕的?”風凝霜滿臉憤慨,義憤填膺,“他不仁我不義,我拜師以來,從來沒好好教過我術法,當麵叫他一聲‘師尊’,都是便宜了他。”
    容鳳珩附和:“就是就是。還叫你釀酒倒茶什麽的,淨會欺負人。”
    誰叫上次吃飯師叔逐他出去來著?當麵吐槽師叔他不敢,背後必須吐兩句,不然要憋出內傷了。
    “去去去,你少在這兒說我師尊壞話。”風凝霜瞪了他一眼,“說正題,到底什麽消息?”
    隻能允許自己吐槽,卻不容旁人說一句壞話,這小師妹對師叔的態度忒矛盾的,但為了醬料,一切皆可拋。
    容鳳珩從懷中抽出一張帖子:“喏,就是這個。”
    風凝霜接過來,好奇道:“聚仙大會?”抽出裏麵的帖子讀了一遍,兩眼放光,心神大動,“五十年才舉辦一次?皇帝也要去?”
    容鳳珩點了點頭:“是的,父皇也會去。”他細細描述一遍,幾乎把個聚仙大會描述成吃喝那什麽的大會。
    風凝霜將信將疑:“少來吧,你也是第一次參加,你怎麽知道得那樣清楚?”
    “傳說啊。”容鳳珩心生向往,“五十年一次,那肯定是十分隆重,絕對不容錯過。”
    風凝霜也有些蠢蠢欲動了,“成,這種大會聽起來也挺好玩的,那就去一趟。”
    “別說得那麽輕巧。師叔說過不帶你去,這個消息我真的是冒著生命危險給你透露的。而且師尊給你們的帖子隻有一封,師叔將它藏在了他書房裏。”容鳳珩說。
    風凝霜摸摸鼻子:“所以說,明麵上,我得是不知情的。”
    “對,你如果直接去跟他提,這可就把我賣了。你得想個辦法,讓他相信你是從別的渠道得知的。至於後續怎麽哄他帶你去,可得你自己想辦法了。總之,你別把我供出去就行。”
    風凝霜聞言,給他一拳:“滾,你以為我是你?上次把我供出去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兩人鬼鬼祟祟的交易接頭完畢,容鳳珩立馬禦劍溜掉,以免被傅天霽發現。
    第二天,這座常年和諧美麗的巒島,地震了。
    一向瀟灑如謫仙的島主·傅天霽,爆發前所未有的狂怒,大雪下了整整半天,氣溫能凍死人的那種。
    這島上,到處都撒滿了“聚仙大會”的帖子。
    他一打開門,屋頂就雪花般的落下一大堆帖子;走到溫泉瀑布那邊,想泡個溫泉,水麵上也都漂浮著帖子;想打個坐,屁股下生硬得不行,抽出來一看,一大摞帖子……
    這聚仙大會的帖子,跟牛皮蘚似的,一夜之間,長滿了整個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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