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別趣飛花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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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凝霜一時語塞,說實話這把在金陵城中贏來的劍,連她自己都嫌棄。因沒修習術法,平時除了用來禦著飛飛,也沒啥用處,劍柄上兩顆金子還被她摳出來,熔煉磨成了粉,給阿瑤生辰禮物的衣裳上做了點綴。
    傅天霽將容鳳珩那顆腦袋推回原位,道:“既是節日,便專心賞月品酒——丫頭,你釀的是什麽酒,且開了與大家品一品。”
    風凝霜騎驢下坡,拍開酒封,給各人斟上,自豪介紹道:“這是我獨家釀的‘百日醉’,各位品品。”
    在場除了容鳳珩,幽雪和傅天霽都是第一次喝這酒。
    幽雪先是一聞,再抿上一小口,極口讚歎道:“這酒十分香醇,聞之還有一絲熟悉的味道,卻一時想不起是什麽。這釀製的過程,恐怕挺繁複的吧?”
    風凝霜見她喜歡,高興地點點頭,又轉頭看傅天霽,隻見他仰起頭,喝了一小口——頓時,整個人凝固成雕像,眼眸中一絲震驚,喃喃自語道:“是千藤香。”
    那表情,似是如夢初醒,又似有些遺憾,風凝霜正困惑著,忽見他猛地一下抬頭望向自己,眼神震驚中帶著熾熱,她突然想起去年的邪月之日,她在溫泉水榭中見到他時,就是這類眼神。
    不好,這臭冰塊怕不是又走火入魔了?她緊張起來,下意識就去摸他的脈搏——嗯,是正常的啊,除了跳得快一些,並沒有邪月之日那日的異樣。
    傅天霽卻一反平日那種冷寂,隻管盯著她看,眼神時而熾熱時而柔和,分裂了似的,看得她頭皮發麻,想躲開他的視線,卻又不知為何,跟中了邪似的不想躲開。於是兩人就這樣你望我、我望你,大眼瞪小眼。
    這時候一顆大腦袋伸過來了——
    “喂喂喂,師叔,小師妹,你們在玩什麽?不眨眼的遊戲麽?我也要玩!”
    風凝霜將那顆大腦袋塞回去,“誰跟你玩,喝酒喝酒!”說著才挪開視線,掩飾般舉起酒,邊喝邊偷眼打量傅天霽。
    傅天霽也早收回了視線,沉默地喝著酒,神色如初。
    幽雪突然道:“光喝酒還是欠些意思。我們來玩玩飛花令,如何?”
    “這個好,我同意!父皇從小讓我背那一大堆詩文,不能白背了。”容鳳珩跳起身附和,肩膀又頂了頂傅天霽,“師叔,你能行不?”
    傅天霽仰頭一口酒,雲淡風輕道:“小孩子過家家。”
    “師叔,你這話就不厚道了,看我怎麽喝倒在座各位!”他一擼袖子,給每人換上大碗,倒滿酒,氣壯山河地嚎了一聲:“幹!”
    “出題吧。”傅天霽淡淡道。
    “行,第一題,就用……”容鳳珩四處瞅瞅,視線落在風凝霜腰間的劍上,“就用‘劍’吧!”
    “沒問題。”幽雪聳聳肩。
    傅天霽沒說話,旁若無人地喝著酒,一派“天下遊戲皆如我腳下糞土”的神態。
    隻有風凝霜淚流滿麵:“真的要玩這麽文雅麽?”
    她從小最煩背書,腹中詩句屈指可數,喝酒還行飛花令,不如讓她再去釀三百埕酒。
    容鳳珩拍拍胸脯,“小師妹不消擔心,你若輸了,師兄我替你擋酒。”
    “她可不需要你擋。”傅天霽淡道。
    這小丫頭那日金陵城中喝酒的壯舉他還沒忘記。這種酒量,很可能除了他,沒人能將她喝倒。
    幽雪體貼道:“那就不拘字數,亦不拘位置,隻含‘劍’字即可。”
    風凝霜感激得抱一抱她:“還是我幽雪姐姐最好了。”
    “那麽我先來第一個!”容鳳珩清了清嗓子,“路逢俠客須呈劍,不是才人莫獻詩。”
    話中有話,直指傅天霽。
    傅天霽不假思索吟道:“手提三尺龍泉劍,不斬奸邪誓不休。”
    容鳳珩嘴角撇了撇,望向下一個風凝霜,風凝霜搜腸刮肚,極力回憶,磕磕絆絆地吟:“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自寒苦來。”
    “是‘苦寒’來。”傅天霽瞧了她一眼。
    風凝霜愁眉苦臉,喝下一碗酒。
    幽雪笑說:“下一題我來出吧。”
    她左右望望,指了指頭頂繁茂的紫玲花:“下一題,就用‘花’吧。”
    “忒簡單了。”容鳳珩吐槽。
    風凝霜感激得又一抱幽雪,“幽雪姐姐最好了。”
    幽雪摸了摸她秀發,道:“那麽我先來。”輕咳一聲,朗聲頌道:“池邊新栽七株梅,欲到花時點檢來。”
    “好詩!”容鳳珩總算有了那麽點皇子的架勢,英眉一揚,朗聲接道,“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
    傅天霽一聲嗤笑:“你倒有些自知之明。”
    在容鳳珩就要開腔反駁之時,他悠然截道:“滿園花菊鬱金黃,中有孤叢色似霜。”
    題目現在給到風凝霜。
    風凝霜一番抓耳撓腮,刮肚搜腸來,搜腸刮肚去,硬著頭皮吟道:“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呼”的一陣寒風襲來,在剩餘三人中呼嘯盤旋,那三人瞬時凝成雕塑。半晌,容鳳珩率先爆發一陣大笑:“合著你就會這一首啊!哈哈哈哈……”
    風凝霜撓撓腦袋,臉上起了些緋紅,偷眼瞅傅天霽,隻見他嘴角亦是微微上揚,難得沾了些笑意,她心情也不由雀躍起來,梗著脖子與容鳳珩嗆聲:“怎麽著?也沒說不讓重複啊!”
    幽雪點頭道:“正是。容鳳珩你打亂了節奏,罰酒兩碗!”
    “該罰!”風凝霜拊掌附和。
    容鳳珩淚流滿麵。一個師叔淡然事外,剩下兩個女人合起來欺負我,落難的鳳凰的不如雞,他是落難的皇子不如庶民了,於是憤憤不平地幹掉兩碗酒,放下碗時,一聲酒嗝,滿臉通紅,眼見已醉了個大半。
    “下一題,你來吧。”傅天霽瞄了風凝霜一眼。
    風凝霜左右望望,視線落在那兩壇百日醉上,靈機一動,道:“那一下題,就用‘酒’為令吧。”
    傅天霽:“喝酒你可以,用酒為詩你可還行?”話語裏三分戲謔。
    風凝霜朝他抬了抬下巴,一副馬上讓你“刮目相看”的態勢,朗聲頌來:“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
    傅天霽微微愕然,幽雪抿嘴一笑,拊掌道:“好!霜兒背得好。”想了想,吟道:“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容鳳珩醉意熏然,接道:“一生大笑能幾回,鬥酒相逢須醉倒。”
    幽雪笑道:“倒是應景。”
    傅天霽淡淡接道:“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還獨傾。”
    幽雪微微歎道:“這詩我也是喜歡的,隻不過稍帶了些悲涼。”
    她望向風凝霜,下一個又輪到她了。這小師妹這輪表現倒是不錯,隻是不知能扛過幾輪?
    此刻的風凝霜正搜腸刮肚,回憶關於酒的詩句。因打小就愛酒,關於酒的詩文,還是勉強背下了幾首的。
    “新豐美酒鬥十千,鹹陽遊俠多少年。”風凝霜總算想起一首,朗聲頌道。
    “這《少年行四首》,知道的人不算多,你在‘酒’上倒是下功夫了。”傅天霽托著下巴,轉過頭望她,那眼神裏麵有幾分戲謔,又有幾分興致盎然。
    風凝霜不服氣地嘟嘟嘴:“師尊說得我不學無術似的。”
    幽雪笑望著那二人,接道:“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接下來輪到容鳳珩,這小子已是半條醉蟲,抖抖索索地吟了一首,看起來小時候真沒少受他父皇折磨。
    緊跟著的傅天霽與風凝霜也過了關,於是乎,這“酒”字的酒令順利巡了三輪,又再次輪到了容鳳珩。
    此刻的容鳳珩已是滿臉通紅,大著舌頭吟道:“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
    這“七”字剛說到一半,他一頭栽倒,徹底醉暈了過去。
    風凝霜捧腹大笑:“還說要喝倒我們,看你這會兒打臉不?哈哈哈哈……”
    真好,喝倒一人,飛花令總算結束了。
    誰知傅天霽睨了她一眼,繼續吟道:“朱弦已為佳人絕,青眼聊因美酒橫。”
    風凝霜怔了怔,還來?她存貨不足了啊。
    幹笑了一聲,正要認輸,忽見傅天霽轉頭看她,嘴角又些微上揚,笑意裏又都是戲謔,滿臉寫著:沒戲了吧?
    她頓時不服氣了。
    或許有些微醺,也興許是因別的什麽原因,她猛力回想間,隻覺腦袋裏突然像有電光閃過,劈開了一座沉睡已久的寶藏,一些莫名的詞句爭先恐後湧現出來,她不失時機地抓住其中一句,快速吟來:“日暮酒醒人已遠,滿天風雨下西樓。”
    手一抖,酒灑了大半……
    手抖灑酒的人卻不是她,而是傅天霽。
    她正為吟出這詩而得意洋洋,見傅天霽表情愕然震驚,酒灑出了大半也不覺,以為被她的表現驚著了,心下更是得意:“你還有什麽話說……”
    話沒說完,傅天霽一把按住她肩膀,將她整個人扭轉過來,眼神直逼她,呼吸急促,甚至可算得上緊張萬分:“我問你,這首詩是誰寫的?全詩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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